「所以您其實是不支持我們貿然行動的。感覺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寶釵想想,老太太說她勇也不是,但膽怯更不是了。
「也是左右都是。就像你現在,你會想,‘王仁是良配嗎?我只配嫁給個跛子嗎?但除了王仁,我又能嫁給誰?但換個角度,王仁是獨子,王大太太性子極好,現在王仁跛了,多好拿捏,已經不能再差了,你縱是把他關住了,都得被人誇一聲賢惠。絕沒人敢說你高嫁。所以角度問題。我說了這麼半天,其實告訴你,都是錯的,也都是對的。無論嫁給誰,都是一地雞毛,跟之前寶玉不對是珚兒說的,女孩是水做的,男人是土做的,真的嫁了人,那就是死魚眼了。嫁給誰,你都是死魚眼。」歐萌萌搖頭晃腦起來。
「那您有給那姑娘建議嗎?」寶釵笑了,想到那逃婚的姑娘,若是老太太,對於這事,能做什麼決策。
「沒有,現在有點後悔了。」歐萌萌搖搖頭,「我不喜歡干涉孩子們的人生,他們喜歡幹什麼,我就支持。不想成親,沒關係;不想生子,無所謂;我覺得我可能沒那麼愛他,好的,慢慢想。現在想來,其實也是錯的,對不對?」
「是,若是真的在意,您只怕就像替大姐姐挑親事一般,百般的用心了。」寶釵點頭,給賈瑗挑親,賈家可是真的使出了渾身的解術。
「所以後悔了,不過,你覺得我能給他們什麼建議?我能逼你嫁王仁?因爲王仁除了壞、無能、還是個殘廢?但好歹是王子騰的侄子?」歐萌萌給了寶釵一個白眼,想想,輕輕的嘆息了一聲,「所以若能重來,我也許還是什麼話都不會說。安靜的留出空間,讓她想清楚,畢竟要面對往後人生的人,是她自己。我只希望能留在她的身邊,好好守護於她。」
歐萌萌輕嘆了一聲,她穿越時,女兒的事還沒結果,兩個兒子連女友都沒一個,然後被長子家的親妹諷刺。她那時,其實也是一個尷尬人。一屋子的子女,結果沒一個是自己親生的。縱是子女是好的,但還得想想人家的親爹媽,她又有什麼資格管教?
真的退了休,她能像子女說的,讓她去京城養老?還沒去,就被人說自己教壞了他們,他們不成親,不生子都是她之過。真的去了,自己不得被人說,故意想教壞了,好把他們攥在手心?現在想想,倒是應了晴雯那句話,真的白擔了這虛名。
「老太太。」寶釵看她走神了,輕輕的拉拉她的袖子。
「沒事。」歐萌萌輕嘆了一聲,之前覺得在現代,大家都恐婚,所以也不覺得有什麼。而現在,女孩十八不嫁,不但自己被人說,家長也會被人說,用社會意識壓迫。所以現在對寶釵,她都是轉着圈的說,惟一有用的是,她有兩年時間來考慮。
而沒告訴她的是,王子騰可沒空等她。人家把王仁打斷腿,就是已經忍不下去了。怎麼可能等兩年。而且過了兩年,再談,再走程序,至少也得到寶釵過了及笄吧?所以這樣一來,至少還有三年。三年時間,王子騰抱兩孫了。薛姨媽那腦子,她也就不說啥了。
寶釵看看老太太這樣,也都安下心來,陪着老太太一塊從從容容的散起步來。她原本就是心裡有一團火般的女子,她有野心,她覺得人生就該像元春那般,在宮中佔有一席之地。並往更高處飛。她也有這個自信,好能成功。但是她進京才發現,大姐姐出宮了,而榮府卻輕描淡寫的說,他們敗了。
而這半年,她看到他什麼叫真正的貴族。真正的貴族是她們強大的內心,他們就可以那麼輕描淡寫的把自己處境顯於人前,然後,從容以對,慢慢的把劣勢變爲強勢。
這些日子,她發現這個白髮蒼蒼的老太太,時常給她極大的勇氣,於是她慢慢改變自己處事之法,她慢慢面對自己的內心。原來,承認自己出身不
好,承認自己有不足,承認自己其實不如姐妹時,她突然就沒那麼難受了,不是知恥近乎勇,而就是原來承認不自己沒那麼優秀,會這麼舒服。
晚上大家爲了歡迎黛玉和寶釵迴歸,自又是一翻的熱鬧。黛玉也給歐萌萌他們帶了禮物,父親畫的她和她母親。
還是晚膳之後,中間隔着屏風,老太太在中間,由下人在老太太跟前擺上了長條桌,把長卷攤開。女孩們已經看過了,現在自是給男士們看。
「怎麼好像與之前的姑母不同?」趙崇又開口了。
「怎麼哪哪都有你?」賈政回瞪着趙崇,縱是自己大哥的義子,也不能這般登堂入室吧。
「你天天盯着他幹嘛?大家都在,咋就不許他也在。」賈赦瞪着弟弟,怎麼就天天拿趙崇不得了。
「倒也不是與林妹妹之前畫得不同,只是畫技不同罷了。」賈珚(寶玉)忙拉着父親,笑盈盈的說道。
「你林姑父畫法古法傳承,而你林妹妹的畫法,頗有新意。倒不好比。」賈政不理哥哥,撫須跟兒子解釋道。自從知道那玉是石頭,賈政立即就對小兒子沒什麼惡感了。現在頗有點慈父的意思了。
「沒林姑娘畫得好看。」趙崇忙不怕死的又說道。
「嘖……」賈政回頭想打人了,厲聲說道,「你明日起跟我去秘書省唸書去,天天跟着你大伯,看看學到什麼?」
「跟你能學點啥?那……」賈赦也不幹了,他就覺得趙崇哪哪都好,跟着賈政能學什麼好來?還不如自己。想那賈瑗那張鎮,不也十分崇拜自己。
「行了,還小啊?當着孩子們,也不怕醜。說畫,你們覺得怎麼樣?」歐萌萌不禁握緊了自己的柺杖,覺得這倆老小子是不是真的又欠打了?
「林家妹夫看來當父親倒是不錯的。」賈赦瞟了上眼,對母親笑了笑。
「是啊,我看着也覺得極有趣。」歐萌萌笑了,想想,「崇兒,你明兒去看看你林姑父,給他請個平安脈。好好調養一下!」
「是!」趙崇忙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