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安然詫異地張大眼睛。
紀師師道:“這如何使得”
不等她說完,雲臻便毫不客氣地反問:“難道你要所有人都看見她的身子麼。”
紀師師頓時語塞。
雲臻便有點不耐煩似的,隨手將外衣一抖一甩,披上了李安然的肩膀,然後雙手將領口一攏。
他的動作略有點粗魯,李安然的身子被勒得搖晃了一下,下意識地便抓住這衣裳想要扯下來。
“怎麼你喜歡讓大家都觀賞你的身材”
雲臻再次及時地開口,語氣依舊不鹹不淡。
李安然微微一滯,向他的雙眼看去。
雲臻的表情沒有絲毫的異樣,眼神亦是沒有絲毫的波動,彷彿這件事是天經地義理所當然。
而此時,岸上的人們卻發出了一些竊竊私語。
堂堂侯爺,爲一個民女出手相救,已然是這女子的幸運。人命關天的大事,大家也都認爲是理所應當。可是,雲臻不只是救了這個女子,還爲她壓胸施救,現在更是把自己的衣裳讓給人家披用,這份關心,似乎已經超出單純救人的範疇了。
李安然到底是沒有把衣裳拿下來。
潛意識裡,她不願跟雲臻走得太近,總覺得這個男人身上有黴運,碰上他就倒黴,看吧,她的胳膊撞青纔多久,這就又掉進河裡差點沒命。
不過她畢竟是個女子,儘管是頂着已婚的名頭,本身卻還是黃花大閨女,清清白白的,若是被別人將身材都看了個遍,那也不是她所能承受的。
“多謝雲侯。”最終,她還是接受了這份好意,衝雲臻行了一禮。
雲臻這才滿意地哼了一聲。
他身後的雲璐便深深地看了一眼李安然,嘴脣微微一抿,眼底閃過一絲興味。
這時,披好披風的楊燕寧,在丫鬟的攙扶下走了過來。
楊常氏跟在後面,蹙着眉頭,臉色有些陰鬱。
“燕寧謝過雲侯救命之恩。”楊燕寧身材高挑,嫋嫋婷婷地屈膝行禮,即便有寬鬆的披風遮擋,也能讓人感覺到她身體曲線的柔美。
雲臻只是微微點頭:“不必客氣。”
楊燕寧起身後,又看向李安然,道:“李娘子沒事吧”
李安然道:“我沒事,楊小姐可也無恙”
楊燕寧臉上便露出一個微笑:“幸好雲侯搭救,燕寧無恙。只是對李娘子抱歉的很,當時事發突然,我來不及抓住娘子,反倒被娘子帶進河裡去了,真是慚愧。”
李安然一愣。
這是什麼意思
楊常氏卻已經眼神一凝,沉聲道:“原來我們燕寧是爲了拉住李娘子才落水的”
李安然蹙眉,明明是她被楊燕寧給帶下去的呀,楊燕寧是不是說反了。
楊燕寧卻回頭對楊常氏道:“母親別生氣,李娘子並非故意,大約只是湊巧撞在我身上罷了。”
楊常氏冷冷道:“湊巧眼下啓程在即,她湊巧將你撞進水裡,你這個樣子難道還能按時上路麼若是耽誤了選秀之期,誰來負責”
楊燕寧眉尖一蹙,沒再辯解。
岸上的人們也議論起來。楊燕寧落水,這個樣子肯定是沒辦法上路,可是大家也不能因爲她一個人耽誤行程,今日必然是隻能將她留下了。
今日已經是二月二,三月前要抵達京都,錯過了今日,哪怕是明日啓程,行程也會緊張一些。楊燕寧這樣的才貌家世,入選幾乎是十拿九穩的事,若是因爲錯過了選秀之期而失去資格,損失不可謂不大,也未免太過冤枉。
刺史夫人楊常氏的脾性,在場的人也都知道幾分,絕不是肯不明不白吃虧的主兒,這個李安然害的楊燕寧落水,若真錯過選秀,那楊常氏肯定不會輕易罷休。
不過看楊燕寧的神色,似乎倒是不願意追究。
也是了,刺史府到底也是官宦人家,與一介小民計較,未免有失風度,楊燕寧的做法纔是淑女的體現。
然而,別人這麼想,卻並不代表李安然也這麼想。
分明是楊燕寧落水,她有意出手相救,卻被帶入水中,楊燕寧卻顛倒事實,反說是她的過錯。雖然她不知道楊燕寧爲什麼這樣說,但她也不能平白地被冤枉。
“楊小姐的話,我倒有些聽不懂。方纔明明是楊小姐失足滑倒,我沒有拉住小姐,自己也落了水,幸而楊小姐不曾有事,不然李安然纔是真的愧疚了。”
楊燕寧臉色一變,眼中一瞬間閃過極爲複雜的情緒,被揭穿的難堪、不被配合的惱怒、怕被誤會的顧忌,同時她的視線還在雲臻的臉上飛快地掠了一下。
李安然心中忽然閃過一絲明悟。
這楊小姐莫非
她深深地與楊燕寧對視了一眼,視線微微一轉,也在雲臻臉上溜了一圈。
楊燕寧忽然勉強一笑:“當時的危險發生在瞬息之間,倒分不清到底是誰連累了誰。罷了,萬幸我與娘子都無性命之憂,也算是共患難的緣分。”
她扭頭對楊常氏道:“娘,咱們回去吧,我累得狠了。”
楊常氏自然有些狐疑,自己女兒的話跟李安然互相矛盾,到底是誰先失足,誰被誰連累,還搞不清楚呢。
然而一接觸到楊燕寧暗含懇求的眼神,她心中一軟,到底還是點了頭,不再多說什麼。
“雲侯救命之恩自有後報,恕我們先走一步。”
楊常氏向雲臻和雲璐點頭告別,扶着楊燕寧一步一步地拾階而上。
楊家下人早將馬車駛過來,母女一上岸便鑽入車中,徑直地回城去了。
至於李安然這邊,紀師師、雲臻、雲璐等人也聽了剛纔她和楊燕寧的對話,自然也是疑竇叢生。
紀師師輕聲道:“到底怎麼回事”
李安然原本是蹙着眉的,此時卻微微一笑,道:“項莊舞劍,意在沛公。”
說話同時,還將目光在雲臻臉上悠悠拂過。
雲臻眉尾一挑,回視着她。
一陣風來,李安然猛地打了個寒戰,這才發覺自己腦袋彷彿有千鈞重。
下一刻,就在紀師師、雲璐等人驚訝的眼神中,李安然的身子像被抽去了骨頭一樣,軟軟地倒了下來。
雲臻恰到好處地一伸手,接了個滿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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