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舒蓉不請自來,乃是蓄謀已久。
那日在琉璃街頭,她無意中看到李安然,便派人着意地打聽,得到的消息真是令她大吃一驚。
李安然離開清溪村之後,竟然在琉璃街又買宅子又買商鋪。而靈州的貴族女眷之中,新近流行起一種叫做香水的化妝物品,竟然也出自李安然的手筆。
姚舒蓉真是又驚又怒,一個棄婦,她的手下敗將,竟然在短短几月時間內便發家致富,還混入了貴族女眷的圈子裡。她姚舒蓉還未曾與這些貴族女眷產生交集呢
一想到清溪村事件,再想到今時今日程家內部,也還有人懷念李安然,就連程家各個商行的掌櫃,據說也那她跟李安然去比。一個被她踩進泥裡的賤人,有什麼資格跟她相提並論
每每一想到這裡,姚舒蓉便對李安然充滿了厭恨。
李安然越是過得富足風光,她便越是不甘心。
所以今日前來,她就是來砸場子的。
從一進門開始,她便有意識地端起靈州首富程家夫人的架子,與護國侯府、忠靖侯府、刺史府的貴人們一一見禮。只有她這樣的身份,才配與這些貴人們結交,李安然算什麼東西,一個卑賤的棄婦。
不過姚舒蓉以爲自己表現得很有儀態風度,落在貴人們眼裡,卻如同一個跳樑小醜。
護國侯府、忠靖侯府、刺史府,哪一個拎出來,都足以讓她仰視。
貴族的圈子最講究身份地位,就算做敵人對手,也要分量夠格。楊常氏將嚴秀貞視作對手,正是因爲對方的身份,配做她刺史夫人的對手。這個自稱程門姚氏的女人又是什麼東西,輪得到她在這裡八面玲瓏長袖善舞大放厥詞
楊常氏可看不慣這種惺惺作態,當場便給了姚舒蓉沒臉。
姚舒蓉自然是傻眼。
“楊夫人”她毫無心理準備,被楊常氏一呵斥,又是羞惱,又是莫名,勉強笑了一下,“想是我未曾介紹清楚自己。楊夫人可知靈州程家,小婦人便是程家女主姚氏。”
楊常氏淡淡道:“可是賣香料的程家”
堂堂靈州首富,在她嘴裡成了個賣香料的小販一般。
姚舒蓉只覺臉上無光,但對方是刺史夫人,她可不敢給人家臉色看,只得強忍着不快道:“是。”
楊常氏便露出饒有興味的神色來,似笑非笑道:“這可有意思了,李娘子是程家原來的女主人,這位姚婦人卻是程家現在的女主人,有意思,有意思的很。”她對姚舒蓉道,“怎麼,程夫人也是來祝賀李娘子開業大吉麼”
姚舒蓉雖然被她一通下馬威,殺得銳氣全無,但卻不敢給對方臉色看,答道:“正是,李姐姐從前爲我們程家也盡心操持過幾年,如今自立門戶,開起了自己的店鋪,我自然應該來道賀一聲。”
她向前一步,走到李安然前面,笑道:“李姐姐,開業大吉,小妹特來恭賀。”
李安然淡淡道:“多謝。”
姚舒蓉便掃了一眼她的頭髮,微微一笑,道:“李姐姐真是好本事,離開程家才幾個月,竟然不聲不響就置辦了這麼大一份家業。只是妹妹也少不得要說姐姐一句,姐姐總歸要注意些自己的身份,楊夫人的話說的不錯,姐姐到底是成過婚的婦人,哪能跟未出閣的女孩兒家一樣裝扮呢,萬一叫人誤會了,豈不成了姐姐在招搖撞騙。”
她語氣故意很親熱,一副好姐妹私下規勸的樣子,但聲音卻很高,深怕旁邊衆人聽不見似的。
先有楊常氏,後有姚舒蓉,都指責李安然的髮式問題,揪着她棄婦的身份不放,百姓們自然不會放過這個話題,此時正不斷地竊竊私語,對李安然指指點點。
這時候,紀師師忽然說道:“程夫人,外面有隻狗兒正同貓兒打架。”
姚舒蓉眉頭一皺,莫名其妙道:“這與我有什麼干係。”
紀師師便笑起來:“哦,我以爲程夫人愛多管閒事,阿貓阿狗也是你的正管呢。”
旁邊不少人都噗嗤笑了出來。
姚舒蓉漲紅了臉道:“紀姑娘這玩笑開得過分了。”
紀師師故作輕鬆道:“程夫人連一句玩笑話都開不起啊,護國侯府的雲大小姐,都經常跟我們開玩笑呢,是吧,大小姐”
她看向雲璐,雲璐便抿嘴微微一笑,顯然是默認。
紀師師便轉回來對姚舒蓉道:“看來程夫人是覺得,自己比侯府、官家的夫人小姐,更加高不可攀呀。”
姚舒蓉立刻急道:“你可別胡說八道,我什麼時候說過這樣的話。”
她略帶緊張地看了一眼楊常氏、楊燕寧、嚴秀貞等人。
李安然見紀師師幾句話,便將姚舒蓉耍的團團轉,不由宛然。
姚舒蓉怒視她道:“我好心好意前來道賀,看來人家卻不領情,李姐姐,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麼。”
李安然客套地笑道:“本店待客素來熱忱,但砸場子的惡客,想來哪家店都不會歡迎。”
姚舒蓉眼中現出怒意,心念一轉,卻又迅速換了個臉色,笑道:“怨我,是我剛纔說錯了話,怪不得李姐姐不高興。是了,李姐姐,我不該說你是棄婦的。”
她故意將棄婦兩個字咬得很重,讓所有人都聽得一清二楚。
李安然臉上一冷。
她再好的脾氣,也禁不得對方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釁。
當下,李安然冷冷道:“程夫人今日來得正好,我正有一樣東西,請程夫人替我交回給程老爺。”
一聽與程彥博有關,姚舒蓉眼神猛然一凝:“什麼東西”
李安然便回頭叫道:“黃鸝,去宅子裡,將我梳妝檯左邊第一格抽屜裡的錦盒取來。”
黃鸝應聲而去。
李安然對衆人道:“今日原是本店開業的大好日子,本該好好招待各位貴賓,只是程夫人不請自來,諸位適逢其會,李安然只好請大家做個見證。”
她指了一下人羣外的蕊兒,道:“搬椅子來,請諸位貴客落座。”
蕊兒忙帶着元香等人,將西頭梳妝檯前的幾張椅子都搬過來,又臨時將場地清理了一番,請雲臻、雲璐、嚴秀貞、楊常氏和楊燕寧坐了。
幾位女眷坐得近,雲臻這個大男人卻是離得遠遠的,一副看好戲的姿態。
姚舒蓉見李安然如此鄭重其事,不由也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不多時,黃鸝回來了,將一隻深青色的錦盒交到李安然手裡。
李安然將錦盒往姚舒蓉跟前一遞:“請。”
姚舒蓉問道:“這是什麼”
李安然冷冷地吐出兩個字:“休書”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