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踽踽獨行,很快回到了正常該行駛的路上。
巫苓坐在漠塵身側,一言不發。
漠塵欣喜至極,他根本沒有想到,巫苓竟然肯跟他回來!
可是……她爲何會想要跟他迴雪國?難道她不在乎自己騙了她的事了麼?
馬車搖搖晃晃的向前行駛,朔眉頭緊蹙的看着巫苓被漠塵攙扶着上了車,心中不解自己到底是哪裡沒有算對。
“你方纔與她都說了些什麼?”滄低下頭,看着一臉鬱悶的溪,輕聲開口,順便伸手將她的小棉襖掖好,生怕她着了風。
“我也沒說什麼啊,我只是說,我大哥很在乎她,是打心眼兒裡面的在乎。我大哥是那種不溢於言表的人,無論如何也不會輕易表露出自己的不高興。還有就是,說了些以前的事情,她被帝后收養,然後被大哥接到府上,後來隨大哥去打仗,我把我知道的都說了,不過也沒有什麼惹她不高興的事情啊。”溪一臉的幽怨,彷彿被人遺棄了的小花貓一般。
“這樣,沒了?”滄挑脣笑了笑,撫了撫她的臉頰,似是想要幫她抹去那一臉的煩憂。
“沒了。”溪憋着嘴,冤屈的要死,她明明沒有說錯什麼,而巫苓方纔也分明是一臉的動心樣子,不像是在摻假啊!
“傻丫頭。”滄嘆了一聲,摸了摸她的頭。
溪不高興了,嘟着脣看向一邊,她分明很努力的想要幫巫苓想起一切,而現在這情況看來,滄與朔應該是早就佈置好了一切,然而卻沒有告訴她!
她不禁有些氣惱他們的守口如瓶,就連她也未曾告知,若是早些讓她知曉的話,說不定她有充足的時間來準備,就不會這樣了!
滄並未出聲,而是靠近朔,低聲說了幾句什麼話,朔開始是眉頭緊蹙,隨後是一臉挫敗的神色。
也低聲嘆了一句:“傻丫頭。”
溪不由得更加惱火的直接轉身進了屋,都說她傻丫頭,她還不伺候了!
朔旋即找了蒼松來,吩咐了幾句,蒼松笑了,答了句好,便一下閃身沒了人影兒。
“我也先回去了,你貌似要好好安慰一下妻子了。”朔對着滄奸詐一笑。
滄也正頭痛的很,不知她氣惱着,是否會對胎兒有所影響。
可是她當真就是傻,與巫苓說那些幹嘛呢?說說從前不就好了……
“待到生產之時,記得到宮中請我。”
“哈……恐怕我現在連宮門都進不去。”他可沒忘,帝君當初的話,是讓他們永遠不能回帝都。
“無妨,如今我是帝君,我若說廢了那條先帝令的話,便再無人敢攔。”
“還是不要了,慢走不送。”滄白了他一眼,他纔不想讓溪重燃回宮中的希望呢,若是如此,這一年多來下的苦工讓她漸漸忘卻可謂是白費。
他閉上眼睛想到巫苓知曉當初的一切,知曉她母后已經去了的時候的樣子,便覺得渾身顫慄。
他不能讓她受那種苦,甘願一輩子不再回帝都,也不想讓她知道。
“告辭了。”朔看出他的心思,拱手行禮,轉身上了馬車。
“昂。”滄越發的嫌煩,這朔做了帝君之後,越來越囉嗦,可真不愧是天下之主,面面俱到了。
朔離去之後,滄便趕忙撂下那把大雪鏟,奔進屋中,心中開始思慮着,該如何哄他那呆傻的小嬌妻了。
朔那邊一切都歸於平靜,而漠塵這邊馬車中二人卻均不說話,氣氛壓抑的好似那乾涸的湖,一絲生機也沒有。
直到漠塵終於忍不住了,開口詢問。
“巫苓爲何會答應陪我回雪國?”他真的非常非常在乎,非常想知道巫苓心中所想。
“因我曾答應過你隨你回去。”巫苓低頭,輕聲回道。
“不僅如此吧?”若是如此,巫苓方纔便不會問那兩句‘若我跟你回去,會如何?’‘若不回去呢?’的話來。
“是……”即便失了記憶,巫苓依舊是個不善言辭,不會說謊的人。
“都告訴我吧……”漠塵苦笑着看着她,巫苓自從方纔從那小屋中出來之後,整個人便好像變了個人似得沉悶。
巫苓喟然輕嘆,緩緩開口道:“因爲不想雲雪兩國因我一人交戰,不想兩國百姓因我一人陷入水深火熱。”
即便記憶缺失,巫苓考慮的,仍不是自己。
從剛纔溪的話中,巫苓能夠聽得出,雲朔是個能夠爲這天下帶來喜悅祥和的明君,她若是心甘情願的跟漠塵走了,想必他也不會多說什麼。
而且……所有的錯處,都在於,她是太后收養的義女。
在溪的話中,她聽出了話頭,她與雲朔是兄妹,然而雖然是義兄義妹,卻也違背倫理綱常,她不能讓朔做那樣一個昏庸的帝王。
也就只有她走了,才能夠免除這一切的苦難。
只有她走了,才能夠將這一切化爲虛無,也不會給他帶來徒勞的禍事,也能夠永永遠遠的,劃清二人的界限。
只有她走了,才能讓朔放下一切,他才能夠好好的做着他的帝君,享受他本該擁有的一切,而不是被這尷尬的關係束縛着,與她糾纏。
有時候,當兩個人站在對立的位置,再向前一步便是遍體鱗傷的情況下,那麼,不如有一個人轉身離去。
漠塵無言以對,她是爲了兩個國家不發生征戰而跟他走的?
那他是否可以捶胸頓足的感謝這天下浩蕩,感謝自己是一國皇子?感謝巫苓爲了雲國與雪國的萬千百姓而委曲求全?!
巫苓默然無語,而漠塵剛想說話,便聽到了駕車馬伕驚恐的狂喊:“少爺!有人追我們的馬車!”
漠塵眉頭輕皺,連忙將頭探出馬車外面瞧着,心中驚異於雲國帝君竟然敢派人追他們!
不是說,只要巫苓心甘情願的跟着他走,便不再追究了嗎!
只見,追他們的不是什麼兵馬,而是剛纔那個綠衣男子!
他的兩條長腿甚至比馬奔的還要快!衣袂在狂風的吹拂下狂亂的擺動着!
在這平坦的官道上,馬車奔跑的速度並不慢,漠塵也特地交代了車伕迅速離開,所以馬兒基本上此刻是在全速奔跑中。
這種情況下只憑一個人的腳步來看的話,是根本不可能追的上的!
然而……他卻離得越來越近了!
終於,馬兒一聲嘶鳴,似是被什麼東西給驚到了,憤而起身,撂下雙蹄,不滿的打着響鼻。
巫苓也被這強烈的震盪給驚得不輕,她看不到,只能用聽的,所以很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巫苓!我奉命來追你啦!跟我走!”
話音剛落,巫苓只聽到咔嚓一聲巨響,自己身子一輕,便被捲入一個結實的懷抱裡。
這聲音她記得,是那個蒼松!
他說他奉命來追她?
狂風從耳邊拂過,巫苓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的時候,就聽見頭頂傳來悶悶的聲音。
“抓緊我。”
這邊車伕驚愣的看着那男子剛纔一揮水袖便擊垮了大半的馬車,半晌沒說出話來。
漠塵看着被那彷彿不是人一般的傢伙劫走的巫苓,恨的牙根幾乎咬碎。
幾乎是頃刻間,二人便沒了蹤影。
“少爺,要不要帶人去追!”侍衛見漠塵緊攥着拳頭隱忍至極的樣子,立馬下馬,上前去問。
“不用追了。”漠塵無力的擺了擺手:“這馬車不要了,迴雪國。”
漠塵獨自一人,轉身走向陌影所在的馬車。
“少爺,您就這樣算了?”侍衛有些難以接受,覺得雲國人這樣是否有些欺人太甚。
“多說無益,迴雪國。”漠塵一聲令下,侍衛再不言語,默默的回到隊伍後方騎馬護持。
他寧願巫苓按照自己本心來生活,也不想她爲了天下臣民而跟他迴雪國。
他們本就是站在對立面的兩人,上天給了他第二次見到她的機會,但他卻沒有珍惜,在初次見面的時候,就佈下了騙局。
如果,他沒有騙她,也許結果可能會不一樣……
但是人生永遠沒有回頭的機會。
他心中知曉巫苓所向何處,故而只能認命,在心中默默祝福她罷……
巫苓被蒼松卷在懷裡,不消一會兒,便到了一處地方,她看不到,但是莫名的放心,也不覺得有什麼可懼怕。
蒼松一路將巫苓帶到了帝子府,衝進先前巫苓的房間裡,看到朔好整以暇的坐在花桌旁等着。
“人就交給你啦!”蒼松將巫苓放到房間裡面,笑了笑,緩步退了出去。
“嗯。”朔應了一聲,微微一笑。
蒼松倒是笑得了然,這二人許久未見,想必要有好多話要講,他還是趕快退出,讓他們兩個好好談談的吧!
巫苓茫然的看向下方,不知道爲什麼,剛纔分明只聽到朔‘嗯’了一聲,她便覺得渾身難受,臉頰火辣辣的受不了。
“坐。”朔伸出手,引着她坐在座位上,斟了一杯茶給她遞在手中。
“嗯……”巫苓坐下,接過他遞過來的茶,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詭異的寂靜。
朔剛要開口,卻忽然聽到了外面傳來了一個侍衛大聲喊叫的聲音:“帝君!不好了!帝宮中出事了!”
於是便出現了某帝君仰天長嘆一聲,雙手掩面的畫面。
爲什麼難得的這麼一次談心的機會,要這麼湊巧帝宮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