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城之圍(二)

天載五年元月。

弩族軍營,天地間第一抹晨曦初現時分。

“王,”侍衛長快步闖進營帳,臉色紅暈,顯得極爲興奮,“督城的情況已經探察清楚,與王所說的相差無幾。”

耶歷聞言擡起頭,隔着侍衛長,他看到帳外一片雪白,冰瑩光潔,一輪旭日剛剛升起,把世上的色彩都奪走了一般,只剩下血一樣的鮮紅。

“可湛,把幾位將軍請來。”

響亮地答了一聲是,侍衛長比來時更快地退出營帳。耶歷拿起手中的羊皮,仔細撫摩上面經絡分明的圖標,剋制不住內心的激動,手指微微顫動,啓陵的邊疆軍事分佈清楚地展現在眼前,觸在指尖上,透進一種灼熱的感覺。弩族百年來的夢想,似乎書在了一張羊皮上。

攥緊羊皮,耶歷緩緩閉上眼,千軍萬馬,戰鼓雷動,宛在眼前,他與兄長爭鬥半年之久,登基爲王,等待的不就是這樣一天嗎?

十幾位弩族軍官依次走進主帥營帳,看到他們的王正在閉目養神,誰也不敢發聲音,耶歷的那個姿態,猶如一頭沉睡的獅子,仰臥在蒼穹之間,靜然不語也給人莫測威嚴感。一個月前耶歷從督城回來後,就發佈了備戰通知,十幾位弩族高級將領今天接到會議通知,對討論的內容心中也有了些計較。年輕的將領大多心情昂奮,而老一輩的將領則是喜憂參半,兩方都默然在營帳內坐下身,打量着眼前情形。

“諸位,今天是高興的日子,爲何心事重重?”睜開眼,看着下座的衆人,耶歷笑着問。

被他鷹利半的眸子掃過,衆將領都是一震,一位年紀最大的將領開口:“王,聽說你要攻打啓陵是嗎?”

“沒錯。”耶歷簡潔有力地承認心中所圖。

“王,這麼做太莽撞了,啓陵是地上的猛虎,而我弩族是天上的雄鷹,就算兩者經常互鬥,我們也不可能佔領他們的土地,一旦發生了全面征戰,對我弩族大大的不利啊……”

擡手一揮,截住了老將領的話,耶歷把手中羊皮丟向營帳中央:“這是啓陵的邊疆軍事分佈,大家看看。”

“王,這份東西,您是怎麼得來的?”年輕的將領們首先接過養皮,展轉傳閱着,人人都顯出興奮之色。有了這份東西,對他們來說無疑多了一盞明燈。兵法有云“知己知彼”,就是這個道理。

耶歷犀眸綻出光芒,說道:“百年來,啓陵一直以天朝自居,佔着最肥沃的土地,用着最好的資源,而我們弩族卻處極北之地,深受天災之苦。啓陵的百姓喝的美酒,他們的女人穿着最好的絲綢,我們的百姓吃的是粗糧,我們的女人穿着粗製的衣服,這一切,公平嗎?而現在,我們的機會來了,啓陵的皇帝和丞相在京城鬥得正歡,靠近北方的守備力量全集中在了京城附近,趁着他們內爭不斷的時候,正是我們的好機會,一舉奪取北邊。”

一番話,說得在座的衆將領都有些心潮澎湃,須臾之後,有個將領問道:“王,啓陵的林瑞恩在督城,這個時候我們攻打玉硤關,玉硤關守備齊全,而且易守難攻,等他們調兵過來,我們豈不是……”

“誰說我們要攻打玉硤,我們要打的是督城,”耶歷露出微笑,看到衆人炸開了鍋似的議論紛紛,他斬釘截鐵地說道,“督城的守軍只有三萬,其中八千還是林瑞恩正在訓練的新兵,與其去攻打玉硤,我們不如連林瑞恩一起,奪取督城。”

一揚手,旁邊的侍衛長已經把地圖展開,衆人圍坐過來,都爲這奇特的方法所震撼,一直以來,督城連接着啓陵和弩族,但是因爲它地處偏僻至極,都被當作了連通商業的道路,而非兵爭之地。不是沒有人想過從這裡打進啓陵,但是從督城走,無疑是繞了一條遠路,而如今林瑞恩在督城,情況就另當別論了,人人都知,啓陵的精銳軍隊就是林家軍,一旦打垮了林瑞恩,這場征戰的意義就遠非一個城鎮可以比擬。而且此刻啓陵正是內部爭鬥激烈的時候,又給了弩族一個極好的良機。

耶歷在地圖上指指點點,講述着這次的戰略,圍坐的將領們都信服地點着頭,老一輩將領原先還有些顧慮,此刻一聽,都不約而同露出微笑,正如耶歷所說。這次的確是老天賜予的百年不遇之機遇。

“林瑞恩在這裡訓兵,騎快馬離督城只有一個半時辰的路程,我們先困死他,一邊包圍督城,督城地處偏僻,包圍住它,切斷一切與啓陵內部的聯繫,以此爲基點,我們徐圖南進。一個月前,我已經秘密發佈了備戰令,這一個月內,已經漸漸禁止了弩族商隊進入督城。”

聽他安排地如此縝密,衆將領都心悅誠服,個個鬥志昂揚,耶歷一個個分配了任務,各人都興高采烈地出營帳,作戰前準備了。只有一位老將領留在帳中未走,他是老弩王最衷心的將領之一,以行事謹慎出名,他盯着耶歷看了許久,問道:“王,這次的準備針對啓陵的各個狀況。如此清晰的情報,不知王從哪裡得來?”

暗贊對方的心細如塵,耶歷知道他是德高望重的老臣,不敢隱瞞:“這是啓陵的一個望族提供的訊息。”

“他們爲什麼要出賣自己的祖國,反而來幫助我們呢?”老將領疑惑不已。

“他們並非是幫助我們,”耶歷含笑解釋,“他們想要爭奪啓陵的重權,但是啓陵文有樓相,武有林瑞恩,他們必須先要除去這兩個人才行,此刻給我們情報,也不過想借我們的手把林瑞恩除了,然後他們再來派兵來把我們打退,這樣,對啓陵皇帝來說,就不得不倚重他們了。”

老將領聽完,感嘆不已:“天朝人的心思真是深沉得可怕……可是,王明明知道他們的計謀,還要充當他們的借刀殺人的工具嗎?”

“只要我們進入關中,事情可就不由他們控制了,再說了,此刻沒有他們的幫助,我們也沒這麼輕易進關,只要我們圍住督城,不用我們堵截消息,那個家族也不會讓消息外露,他們在利用我們的同時,我們也可以利用他們,你說是嗎?巴丹將軍……”

直到此刻,才真正對這個晚輩感到由衷佩服,老巴丹站起身,跪倒在地,右手撫上胸口:“我偉大的弩王,有了上天的恩惠,我大弩必將無往而不利。”

走上前攙扶起他,耶歷掀起帳簾,兩人走出門快,紅彤彤的旭日已高掛空中,雪地上折射出燦然的光芒,北風呼嘯,雪粉飛揚,耶歷望着營帳外軍隊正在調配移動着,心頭曠然舒暢,指着前方,對身邊的老將軍說道:“雪積得這麼厚,正好掩去了馬蹄聲,我們一路南上,三日後,務必要打垮林瑞恩。”

他的聲音洪亮有度,軍營前一片安靜,士兵們已經從各自的將領那聽說了此次的行動,聽到耶歷的豪言,無不舉起手中長矛,高呼:“弩族必勝,必勝。”

滿山遍野都響起了呼喊聲,一陣高過一陣,直衝雲霄。

當太陽升上正當空時,弩軍開始行動了,以騎兵爲先導,穿着鎧甲帶着長矛慢慢越過平原,隊伍排列整齊一致,人流潮水一般化成黑線,在一片潔白的世界裡,向督城挺進。

這次的進軍開啓了“玉督之戰”,而督城的人們還依然不覺,元月時節,放着爆竹,互相道喜,在美夢酣甜裡露出可人笑容……

******朦朧中,最後一片光芒被黑暗歲吞噬,漸攏漸近,似雲似霧,鋪天蓋地,夾着咆哮,撲面而來……

猛地睜開眼,歸晚略有些急促地喘息着,剛纔的夢,令人恐懼地顫抖,留有後悸,手邊的書冊劃落在地,發出聲響,她低下身子,揀起書,感到手臂痠軟。想不到看着書也能沉入夢鄉。站起身,活動一下四肢,打開門,外廂“砰——”地一聲爆竹響,驀地又驚了一下她。

過年的歡快之聲傳來,她聽着,脣邊勾起淡淡笑。這是頭一次離開京城過的佳節,她記得在相府中,這個時節,樓澈最爲繁忙,每日接待道喜而來的官員,到了晚間,他便捧着好多珍寶到她面前,獻寶似的讓她挑選,喝着香氣怡人的梅花酒,兩人對着說話,談天說地,無不涉及,累了,便往大椅上一躺,醒來時,他第一句必是“你看,哪還有丞相夫人的樣子。”

往事如昨日,如今,卻已物是人非……

關山萬里,君可安否?相府梅花盛開,香可依舊?

在這裡,每日與日同起,與月同息,看雲彩繽紛,只是不知身在京城的你,與我看的是否同一片天空……

……

“哥哥……”

衣角被拉扯住,歸晚收起遐思,低頭一看,是隔壁李嬸的孩子,虎頭虎腦,聰明乖巧,一雙大眼睛水靈靈的,從衣服上認人,只會叫歸晚“哥哥”。

“哥哥,出去玩……”拉着歸晚往外走,他喜笑顏開的,兩人拉扯着走上大街,處處可見喜色,十個地方有七處帶着紅色。歸晚對着街上熱鬧的場景東張西望,頗爲好奇,餘光一瞟,看到樓盛跟在後方,知道他保護得很周到,她放心地四處張望。

“夫人,人太多了。我們離地遠些吧。”看到那孩子放開歸晚的袖口,跑到旁邊與其他孩子玩耍,樓盛上前提醒。

“恩,”歸晚笑着點點頭,看看街上的人羣,轉過身,正想回去,忽而道,“奇怪,你有沒有發現,街上的弩族人少了很多?”

樓盛依言望大街上人來人往看了一會:“的確,比之我們剛來時,少了不少。”這句話說得非常含蓄,來的時候,街上隨處可見弩族商人,可是現在,幾乎已經找不到弩族商人的影子了。

“夫人是擔心那日看到的人真是弩王耶歷?”那日回來,歸晚把所見之事告訴他,他也百思不得其解,照理說,以耶歷現在的身份,根本不應該出現在此地,當時想也許只是夫人眼花,現在心頭的憂慮倒變地更加真實起來。

督城只是商業通道,不可能成爲兵爭之地,何況弩王登基不久,會在此時用兵嗎?

樓盛心中盤算着可能性,越往深想,越覺得不可琢磨,看向歸晚,發現她也蹙起眉,似乎猶豫難決。

“夫人……”樓盛輕喚。

“我知道,讓我再想想。”打斷他的話,歸晚笑了笑,她知道樓盛的意思,想要把這事報告給林瑞恩,他對林瑞恩,正是因爲林染衣而有了愛屋及烏的感情。所以纔會對這件事分外重視。但是目前,她空口無憑,況且她一個女流之輩,以什麼身份去提醒大將軍。

三日後,督城城郊軍營。

“公子,我們軍師現在有事,請你們在這稍候片刻。”一個普通營帳內,士兵背書似的報告完,拿眼偷看了歸晚幾眼,發現他面無表情,訕訕退下。

拿過茶杯喝了一口,發現茶水已經涼了,三兩片發黃的茶葉漂浮着,歸晚心頭暗惱,她豈會看不出,這軍師是故意讓自己難堪。想不到自己思前想後,終決定是誤會也好,是杞人憂天也好,要把擔憂的事告之林瑞恩一二,如今卻受着這種待遇。

一惱之下,正想甩袖走人,袖中突然掉出一塊瑩白的玉,她捏起,端詳片刻,耐着性子重新坐下。這世上,錦上添花比比皆是,雪中送炭卻少之又少,林瑞恩幾次幫助,她又何必爲了小事,耽誤了正事。

看她又坐下,樓盛暗暗鬆了口氣。

又過了許久,帳簾重新掀起,文質彬彬的軍師慢慢走了進來,看到歸晚和樓盛,先現出驚訝的樣子,然後笑意融融地走上前:“我當是誰,稀客稀客,原來是樓夫人……大駕光臨!”

明知這笑裡虛情假意成分多,歸晚也還之盈笑如蘭:“客氣了,軍師纔是大貴人,想見之一面真是不易。”

哈哈大笑幾聲,軍師口中客套,只當聽不懂歸晚的諷刺:“不知夫人來有何事指教?”這個女人的確不簡單,普通的官家夫人,哪個受得了這種閒氣,她身份尊貴非常,依然能忍一時之氣,也是女人中少見的了。

不再繞圈子,歸晚把一個月前所見所思全部都講了出來,她思路清晰,兼之口齒伶俐,軍師也是聰明人,立刻就明白其中含義。

聽完後,軍師眉深皺,有些不敢置信,半晌後才跳出一句:“真的?”

歸晚當然不會回答他這個蠢問題,誰會用這種軍國大事開玩笑。軍師站起身,臉色森然,步了兩個大圈子,時不時打量歸晚和樓盛,只見他們態度坦然自若,只能輕聲嘆道:“樓夫人,看來,目前要請你在軍營暫留一晚了。”

看來此次事關重大,軍師也怕擔上責任,把她留在軍中,萬一這事是個謊報,他大可以把歸晚推出去,說是樓相夫人謊報。好個狡猾的老狐狸,如是想道,歸晚一派爽朗,點頭允諾。

人在河邊走,哪能不溼鞋,如今一片好心,倒也惹來一身腥,看來,好人真是做不得。笑裡摻進了些慨然,歸晚當晚在軍營中過夜。軍師稱其爲京中貴人,軍士們不敢冒犯,一夜倒也相安無事。

第二日,一個小士兵急匆匆地趕來,告訴她,軍師有請。

不安倏地竄上心,歸晚帶着樓盛來到主營,軍師端坐正中,一見來人,擡起頭,歸晚微驚,他眼中紅絲滿布,頭髮有些凌亂,顯然是一夜未睡,而切額際青筋若現,藏不住的悲憤之色,一開口,聲音都沙啞了:“夫人……督城危險了……”

手握成拳,歸晚聞言睜大眼,星芒乍放,力持鎮定,問:“軍師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三個月……還剩下一個月了,心中怵然不已,歸晚鎖視着軍師的表情不放鬆,壓抑着的恐懼隨着時間慢慢浮上,難道,守不住三月之期的,不是樓澈,而是她嗎?

“昨日我以十人爲隊,派出五隊去通知林將軍,另派兩隊南進報告朝廷,可是直至現在,依然半點消息全無……看來情況十分不妙了。”軍師靜想了一會,心情平復不少,如實說道。

按耐住心中不安,歸晚在軍營中下首位置坐下,側首望着軍師:“林將軍離這裡有多遠,身邊帶了多少軍隊?”

“林將軍離督城約三十多裡的路程,騎馬只需不到半日,此次爲訓兵而去,身邊帶着八千子弟兵。”勉強扯起嘴角,軍師簡潔地回答。再沒有比現在情況更差的了,主將不在營中,消息傳遞不通,有敵無敵情況不明。根據他多年的經驗,此刻已是危險將至的前兆。

“八千都是新兵?”歸晚訝然提高聲音,黛眉微蹙。

軍師苦笑,想不到這閨閣中的女子如此敏銳,抓住他一句話,就能分析出厲害,無奈之下點點頭:“不錯,八千都是新兵。督城中現留有兩萬多兵力,本地軍佔了大部分,只有爲數不到五千人,是林家軍。”

天寒地凍,營中放着炭火盆,融融暖氣,時不時夾着星點似的炭屑,坐在營中的人卻半點不覺,人人面含沉色,手足冰冷。

“夫人,現在形勢如此,依你之見,該如何?”軍師首次擺出低姿態,以商討的口氣詢問。

挑眉瞥了軍師一眼,歸晚若有若無地浮起一絲淡笑:“軍師說哪裡話,軍國大事,我一介女流,能有什麼辦法……”好個老狐狸,剛纔講了這麼多軍防情報,原來是想拉她下水。看他的模樣,分明是想出了辦法,要自己幫忙,偏要擺出一副商量的樣子。

盯着歸晚仔細看了兩眼,似乎發現了什麼奇特之事一般,軍師謂然長嘆一聲:“夫人真是聰明人,明人不說暗話,夫人,現在的情況,實在不能再含糊了。我們必須馬上聯絡林將軍,我在此處不能離開,昨日派出作爲聯絡的五隊俱無消息,所以……”

“所以軍師現在應該找出得力能幹的將領前去聯絡林將軍。”一口截斷軍師的後話,歸晚星眸微斂。

含在喉中的請求被歸晚一擾,軍師皺起眉,不知如何開口。他有苦難言,來此地不過三月有餘,本地軍隊軍心不齊,並不若林家子弟軍好指揮,此刻局勢不明,他不敢惶然把消息泄露出去,一旦產生慌亂,後果不堪設想。思來想去,他竟然想到了歸晚,明知這主意有多荒謬,她只是一個弱女子,而且身份特殊……可是偏偏在此緊急時刻,無人可用,無人可信的情況下,他居然覺得這個女子比之不堪教服的本地軍將,要可靠得多了。

再從另一方面來說,她認識弩族王,就算此刻去傳信被弩族所捕,以她的身份,弩族也不會做出殺了她這種蠢事……反覆考慮,當此情勢,她儼然是最好的人選。

營帳中沉靜如水,軍師腦中轉着主意,偏偏難以開口。

暗想此處不能多留,歸晚作勢要起身告辭,衣袖一緊,她回過頭,詫異地對上樓盛鬱澀複雜的神色。

緊張之下居然冒失地抓了歸晚的衣袖,樓盛立刻退後兩步,默不作聲,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低伏着頭,口中輕聲道:“夫人……”

營中主座的軍師看到樓盛這個舉動,感到無比奇怪,瞅到歸晚因此而顯得面無表情,他決定乾脆看個究竟,直覺告訴他,樓盛這一跪和林將軍有些關係。

“夫人……”見歸晚不爲所動,樓盛心中焦急,在地上重重磕了個頭,“請夫人看在染衣的薄面上……”

歸晚聽到樓盛的哀求,袖中的瑩玉似乎發熱燙手起來,取出玉牌,她失神地凝望,林染衣,林瑞恩……這兩個名字伴着數次危險解救於她,是弩族到玉硤關一路上染衣笑語相陪,是林瑞恩鳳棲坡捨身相護,是相府圍困,他俯身拾帕……

這點滴都是恩情,歸晚啊歸晚,你怎可如此自私。

百感交集,一時間,她癡然望着玉牌發起愣來,看着樓盛伏身相求,心中微熱,回頭轉向軍師,吟然道:“軍師,請借我士兵百人。”

軍師大喜過望,也不去探究其中改變她主意的原因,立刻滿口答應,快步出營佈置人馬。

樓盛擡起頭,面上也不知是感激還是其他,喃喃道:“謝謝夫人……”

只用了半柱香的時刻,營外已排好了一百來人的士兵,軍容整潔,揹負箭囊,見着軍師帶着一個俊美至極的翩然少年公子出來,都面面相覷,不明所以。當聽說要跟隨這位公子出關時,更是大爲吃驚。他們都是林家子弟兵,唯命是從,也不多言,整裝出發。

歸晚單騎在隊伍中,樓盛緊隨在側,當他看到歸晚孤身上馬時也吃了一驚,連他都不知道,原來夫人的騎術也尚過得去。

出了督城,碧空如洗,偶有浮雲,曠野無際,弛馬於雪色平原間,衆人都是精神振奮。

純淨地不染塵似的天地吸引了歸晚,出城時的忐忑也漸漸放下,眼看衆士兵都是陶陶然的神色,猜到軍師沒有把出城的真正意圖告訴他們,歸晚只得苦笑盈然。出城之際,她纔想到,軍師要她這個女子來傳信的深意,即使被弩族抓住,以她的特殊身份,也有了談判的籌碼……

好個老狐狸,暗暗低咒一聲,歸晚擺出若無其事的樣子。既然事已至此,只有繼續走下去了。

百人的隊伍都是輕騎,一路無險,很快越過平原,附近是一片山羣,山勢低平,連綿成脈。聽從了一個士兵的建議,他們從一條小山路迂迴前進,爲何選這條遠避正途的小路,歸晚心知,這次的任務是聯絡上林瑞恩,首要的,當然是保住自己的命。

行了一個多時辰的馬,衆人俱不吭聲,誰也不知道爲首的那美公子在想什麼。所幸今日風雪不大,一路景色尚宜。

正行着路,先是很輕,越往北走,這聲音越響……似咆哮,又似雪崩,海潮奔騰般地涌進耳裡。士兵們竊竊私語。隊伍的排列變得有些凌亂。

歸晚聽到這聲音,也覺得萬分奇怪,她沒有這方面的經驗,只有詢問身邊的士兵。

一個士兵猶豫了半晌,纔開口道:“公子,前方也許發生戰鬥了。”

微微怔然,歸晚拉住繮繩,隊伍立刻原地停下。看着衆人神色各異,她心中掙扎片刻,把行途的真正目的和眼前形勢和盤托出,告之這些士兵。聽完她一番話,士兵們露出震驚無比的表情,沉默了一會,爲首的一個士兵挺身向前,朗朗道:“公子,我們都是林家軍,爲了林將軍,我們不怕犧牲,請繼續前進吧。”

毫不吝嗇地讚一聲好,不愧是林家軍,歸晚帶着隊伍繼續前行。高居馬上,她握着繮繩的手微微顫抖,雖然面上鎮定,只有她自己清楚,壓抑不住心頭的害怕,背上已滲出薄薄一層冷汗。

越過這個山頭,前方到底有什麼在等待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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