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到,我這是用柳……柳部長的大哥大給你打的電話……”我看了柳月一眼,她正微笑着看着我。
“哦……是柳姐的大哥大啊,”晴兒的聲音明顯低落下來:“還沒到,那你怎麼想起給我打電話呢?”
“因爲……因爲柳部長掛念你,就讓我試試給你打個電話。”我情急之中冒出了這句。
“柳姐掛念我?”晴兒的聲音有些懷疑:“她掛念我幹嘛,我還掛念你們呢……”
晴兒的聲音裡明顯有些擔憂和不安。
這時,柳月衝我伸出手,對着大哥大,輕聲說:“我和小許說幾句吧……”
“你等等,柳部長要和你講話……”我對晴兒說,接着把電話遞給柳月。
柳月接過電話:“小許,是我的,我是柳姐……”
我坐在旁邊,聽着柳月打電話。
“小江出門在外還記掛着你呢,我就直覺你可能會在辦公室,就讓小江給你打個電話,你果然在,呵呵……”柳月笑呵呵地說着。
我不知道晴兒在那邊說什麼,只看見柳月笑得很從容。
“呵呵……小許妹妹,你放心好了,我們都是大人了,外出採訪,是工作,我們都知道該怎麼做的,你的峰哥做事情很有分寸的,你就放一百個心好了……”
柳月的話顯然是一語雙關。
“倒是你,在家裡要照顧好自己,別讓小江多牽掛……”柳月繼續說着。
這時,我突然明白了柳月讓我給晴兒打電話的用意,她是想給晴兒一個保證,吃一顆定心丸。
我不由暗暗佩服柳月對晴兒的豁達和做事的周到。
一會,柳月將電話遞給我:“好了,你和小許說幾句吧……”
我接過電話,晴兒在那邊的聲音明顯輕鬆歡快多了:“峰哥,嘻嘻……別擔心我,你自己好好在外照顧身體,別多喝酒,玩的開心點……大哥大打電話,長途費用很貴的,以後別老是用人家電話,也不用老給我打電話了……今天就這樣吧,快6點了,我去蘭姐家噌晚飯去,老三也去……拜拜!”
和晴兒打完電話,我將大哥大還給柳月:“謝謝你!”
柳月一定明白我的這個“謝謝”包含的用意,因爲我看見她的眼神裡露出的是無奈和無力。
下午6點,我們一行抵達無錫市委招待所住下,無錫市委宣傳部的人員在此恭候並招待了豐盛的晚餐。
當夜無話。
第二天,我們在當地宣傳部人員的帶領下,深入到無錫的幾個鄉鎮,開始了此行第一站的採訪工作。
按照計劃,我們在無錫停留時間爲2天,採訪時間爲一天半,剩下半天,熱情好客的主人安排我們去遊覽太湖。
第二天吃過午飯,大家結伴上車去太湖,柳月對秦科長說:“你們去吧,我和江主任要去無錫日報辦點事情,晚飯前會合!”
我知道,柳月單獨給我安排的報業經營課程開始了。
雖然不能去遊覽我心目中從小就一直嚮往的傳說中的太湖,但是,我心裡一點都不遺憾,因爲,我和柳月在一起。
我和柳月打車去了無錫日報社,柳月早已聯繫好了採訪對象無錫日報社的一位分管經營的副總編。
到達報社的時候,副總編早已帶着旗下的幾位大將恭候,幾位大將分別是廣告發行印刷三大主業的負責人。
看出來,對方對柳月的到來還是給予了高度的重視,見到柳月,副總編熱情握手:“柳部長,好些年不見了,北京開會一別,你搖身離開報社,成了副部長了,可喜可賀啊……”
原來柳月和這位副總編在北京開會認識的。
柳月向大家介紹我:“江海日報社的江主任。”
柳月刻意介紹地很模糊,既不說我是副主任也不說我是哪個部門的。
“哦……江主任好,歡迎啊歡迎,咱們天下黨報是一家哈……”副總編及幾位主任依次和我握手。
讓我與在北方認識人感到不同的是,這幾位沒有人對我的年輕提出任何讚揚,在北方的時候,每次見到生人,都會盛讚“江主任小小年紀就擔當重任,年輕有爲,前途無量……”等等,看來,這這裡,年輕幹部不稀罕,或許,他們用人的標準就不是按照資歷和年齡,而是唯纔是用。
這一點在接着下來的座談中果然得到了驗證。
接着柳月說明來意,那就是學習瞭解無錫日報社的報業經濟發展經驗,瞭解報社的報業經濟發展情況。
副總編先談總的,接着廣告發行印刷分別談,我和柳月認真聽,認真記。
談完之後,又去實地參觀他們的現場。
不聽不看不知道,一聽一看嚇一跳,我做夢也想不到這個和我們平級的地級當報社的經營發展竟然是如此迅速如此壯大,他們發展的思路是如此的超前如此的的貼近市場經濟,當我們還在跑財政局要經費保工資每天拼命圍着寫稿轉的時候,他們卻已經提出了“以辦報爲中心,走報業產業化集團化道路”的發展思路;當我們正在爲報紙成了對開大報日報廣告刊發開始突破200萬而沾沾自喜的時候,他們卻已經開始確立“政治家辦報事業型集團企業化管理市場化運作多元化發展社會化服務”的辦報方針,開始出彩報日報,廣告刊發已經突破5000萬元;當我們把配備上電腦打字就稱之爲辦公自動化的時候,他們已經實現了報紙編排完全的自動化,真正告別了紙和筆……
我們剛開始有點錢就急不可耐要搞形象工程,借錢貸款跑財政建高樓,出政績,他們有錢了幹嘛?改善職工生活工作條件,投資發展報業經營,從主業到多元化經營擴展,形成資金的良性循環,滾動發展,他們的報業新聞大廈直到2008年纔開始投資建設,比我們的整整晚了13年,但是,他們沒有欠賬,沒有債務,完全是靠市場運作自籌資金建起來的,而馬書記東跑西湊借來的錢,建起來的這座新聞大廈,最終卻成了爛尾子樓,成爲報社沉重的經濟包袱,成爲埋葬他自己的墳墓。
“我們在經營用人機制上打破了吃“國家飯”的傳統,採用聘任制,80年代初,我們就在全國新聞界率先面向社會公開招聘編輯記者和報業經營管理人才,產生廣泛社會影響,全國各地前來應聘者達500多人……”
“1987年1月,我們在江蘇省地市報中率先實行自辦發行,目前,我們的發行費用比通過郵局發行節省了百分之12,而且報款也提前全部收回,不再受郵局的制約,按月撥付給我們,看他們臉色行事……”
“我們的廣告不用上門去拉客戶,都是客戶自己找上門來,我這個廣告部主任的主要職責就是管理策劃和監督,有時候,客戶爲了爭廣告版面還要找我們的分管老總或者我走後門……目前,我們的廣告每年正在以百分之20的速度遞增,今年將突破6000萬元……”
聽着對方几位的介紹,實地察看着他們的現場,我真正開了眼界,內心感受到了震撼,感受到了什麼叫差距,什麼叫發展的距離,這差距不僅僅是數字的差距,也不僅僅是時間的差距,更是思想的差距。
看得出,柳月同樣也很有感觸。
“知道什麼叫差距了吧?”回去的路上,柳月對我說。
“嗯……同樣的地級報社,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啊,這是不是和當地的經濟發展有關呢,報社的經濟發展是靠當地的經濟發展帶動起來的呢?”我說。
“有關係,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但是,作爲報社來講,最關鍵的還是換腦筋,全國同樣有很多經濟發達地區的報社,報業經營搞得一塌糊塗,很多報社還停留在老老實實辦好黨報,靠財政靠國家吃飯發工資的發展思維上,很多報社的老總腦子裡都還沒有市場經濟這根弦,都還是把報社當做一級國家機關把報社工作人員當做國家幹部來看待,想一想,思想的僵化和滯後纔是最可怕的……”柳月說:“要想做一個真正的報人,僅僅會辦報紙是不夠的,必須要會經營報紙,否則,在社會進步的大潮面前,在市場經濟的大潮面前,在這個飛速發展的時代面前,就將要落後,要被動,要被拖進歷史的垃圾堆……”
柳月的話極大的啓發了我的思路,我的大腦裡開始現實地有了報業經濟這個概念,開始有了經營報紙這個理念,開始明白什麼叫做真正的報人,怎樣纔算是一個合格的報紙管理人。
在隨後幾天的蘇州寧波之行中,在採訪的間隙,柳月又帶我去了蘇州日報社和寧波日報社,同樣進行學習和考察,同時不斷給我灌輸先進的經營理念,不斷加深我對報業經營的理解和領悟。
到目前爲止,此次南行,我最大的收穫不僅僅是採訪了大量鮮活的經濟新聞,也不僅僅是看到了同行的飛速發展,而是換了腦筋。
我明晰地感覺到,我正在被柳月給洗腦。
我很快意地享受着被柳月洗腦的感覺。
在參訪的這些日子裡,我們白天是緊張忙碌的座談實地採風,在各企業間奔波,晚上則忙着整理白天的採訪資料,分類歸納,往往弄完就累得不想動,腦袋一挨着枕頭就睡着了。
江浙一帶的鄉鎮企業個私營企業發展的程度讓我內心一次次受到強烈震撼,這裡的經濟特別是鄉村的富庶程度每一天都衝擊着我初次的心靈,讓我深刻地意識到何爲差距,何爲坐井觀天,何爲夜郎自大,何爲走出去……
“這幾天,你最大的感受是什麼?”在前往溫州的路上,柳月問我。
“外面的世界真大,真好!”我傻乎乎地說。
“呵呵……這就是你最大的感受?”柳月笑嘻嘻地看着我。
“不是最大的感受,是到目前最深刻的感受!”我說。
“喜歡江南嗎?”柳月問我。
“喜歡,江南真好!”
“出來開心嗎?”
“開心!”
柳月又笑了,笑得很開心。
這是自從柳月回來,我第一次見到柳月露出發自內心的如此開心的笑。
看着柳月這熟悉的笑容,我的內心充斥了感動。
我真希望時光能夠停留,永遠留住柳月這永恆的美麗的開心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