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的神色有些黯然,說:“家母很早就去世了。”
我一聽,忙說:“對不起,夏兄,我失言了。”
夏季沉默了一會兒,看着我笑了下:“老弟不必道歉……不知者不怪。”
我們繼續吃飯,少頃,夏季又說:“老弟,你是不是覺得我妹妹和我有些不一樣?”
我看着夏季:“什麼不一樣?長相?”
“不是……我們的長相,眉宇間還是有幾分相似的,我說的是性格。”夏季說。
“呵呵,是的,不一樣,很不一樣。”我笑着:“你沉穩,你妹妹活潑,你老實,你妹妹頑皮。”
“老弟你其實可以換句話說,你其實是想說我妹妹任性刁蠻頑劣吧。”夏季笑着。
我點點頭:“嗯……也可以這樣認爲。”
“小雨被我和爸爸慣壞了。”夏季說:“我和爸爸之所以如此慣寵她,很大的一個原因,是因爲我妹妹生下來就沒見過我的母親。”
“啊……”我吃了一驚,看着夏季:“這……”
“我母親就是在生小雨的時候難產去世的。”夏季的神情有些沉鬱:“一個新生命的到來,卻也讓另一個生命離去……母親難產去世後,我父親獨自承擔了養育我和妹妹的責任,既當爹,又當媽,白天忙乎生意,晚上回家照顧我和小雨,做飯洗衣服收拾家務,還得給我和小雨輔導功課……
父親就這樣辛辛苦苦把我和妹妹養大,因爲擔心我和妹妹受委屈,他一直都沒有再娶,一直都是獨身……也正因如此,我過早成熟了,意識到了自己肩上的責任,意識到了父愛的偉大……也正因如此,我和父親對小雨都格外疼愛,哪怕我們再苦再累,也不讓她受一丁點兒的委屈。”
我默默地看着夏季,半晌,說:“原來如此……你和你妹妹有一個好父親,你妹妹有一個好哥哥……你母親看到你們三口今天的幸福生活,也一定會含笑九泉的。”
“謝謝!”夏季說:“在三水集團,第一大股東是我,第二大股東,就是小雨,這是父親當初將手裡的生意全部交給我的時候親自給我們分的,本來我想和小雨平均分配,但父親堅持讓我的股份比小雨多一點,我明白這是爲了管理的需要……小雨雖然是集團第二大股東,其實很少參與集團的管理,在海外留學了好幾年,纔剛回來時間不長,在公司擔任副總裁,卻也還是孩子氣十足,做事頑劣任性。”
我聽着夏季的話,想着夏雨的身世,突然覺得心裡有些同情這個小魔女,原來這孩子從小沒媽了。
一想到沒媽的孩子,我不由就想起了秋桐,她比夏雨還慘,爹媽都沒了,還有小雪,只有爹,媽不知道哪裡去了?這個存在的爹,又是個癮君子,還是個黑社會,最終這條命魂歸何處還不知曉……
想到這些,似乎夏雨沾了秋桐和小雪的光,我突然覺得這個夏雨似乎不是那麼讓人厭煩可惡了……
“老兄,你爲什麼告訴我這些。”我突地冒出一句:“這是你的私人隱私,我並沒有問你這些。”
夏季微微一怔,接着說:“是啊,我爲什麼會和你講這些呢……我從來不和任何人說這些的。”
我說:“呵呵,我在問你,你也輕聲地問自己。”
夏季微笑了下:“世間的很多事,是沒有原因的……有的人,天天在一起,卻形同陌路,有的人,即使見一面,卻感覺已經是熟人……或許,我和你有緣,我見到你的第一次起,就很有親切感,似乎我們彷彿過去在哪裡見過……這應該就是人們常說的緣分吧……我想,或許,我們以後不僅僅是客戶,還可以是朋友……還有,就是我一直爲小雨對你做的那些事感到抱歉,我告訴你小雨的這些事,或許也是想讓她博取你的同情,得到你的諒解。”
我說:“我其實一直就沒有生你妹妹的氣。”
夏季看着我,保持微笑,不說話。
我又說:“即使我生過她的氣,也早就沒了。”
夏季笑起來:“呵呵,那就好……小雨這孩子,其實除了頑皮,做起事情來,還是有模有樣的,她平時在集團做自己分管的那一塊,我特地安排了幾個得力的人手輔助她,她倒也做的有聲有色……我現在是想鍛鍊她,慢慢讓她熟悉家裡的生意,所以暫時就讓她分管集團行政後勤這一塊。”
我這時想起訂報這一塊的事情,看着夏季沒做聲,琢磨着在什麼樣的時機用什麼樣的藉口向夏季提起。
我不會貿然開口談起訂報紙的事情,因爲我*作的是大項目,不能冒失,不能魯莽,不能操之過急,要察言觀色看形勢看時機成熟再下手。這種事情,不能單刀直入,要循序漸進,不然,一旦對方把話說死堵回來,就沒有任何迴旋的餘地了。
而且,三水集團訂報這事,聽剛纔夏季說的話,很顯然是屬於夏雨這個丫頭分管,一想到是夏雨分管,我不禁又有些頭疼,她似乎對我還是不依不饒,似乎還沒和我耍夠,要*作成此時,夏雨是邁不過的一道關口,我必須要把她搞定纔好。上次旅遊公司的單子,是幸運,這次訂報,恐怕不會那麼幸運了,必須要深思熟慮再下手纔好。
在我琢磨的這會兒,夏季吃完了飯,看着我說:“對了,老弟,你這個發行公司的主要工作內容是什麼?”
“訂報紙,送報紙。”我心不在焉地說了一句。
“訂報紙……星海晚報就是屬於你們發行的吧。”夏季眼神緊緊盯住我。
“是,對!”我緩過神,看着夏季,點點頭。
“哦……”夏季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然後又看着我,眼神裡突然閃過一絲困惑,和那天在他辦公室裡表現地有些相似。
我看着夏季:“老兄,爲何用這種眼神看着我?有什麼疑問嗎?”
夏季忙掩飾般地笑了下,神情卻又有些恍惚,說:“沒有……沒有。”
我開玩笑地說:“我們發行公司,說白了,就是賣報紙的……日報晚報都賣……賣出去,送貨到門,實行三包,*託運……你要是想訂報紙,可以找我,我可以爲你效勞。”
夏季輕聲笑了下,眼神有些不定,不時看看我,片刻,爽朗地說:“好,說不定,我還真想訂一份星海晚報在辦公室看呢。”
我一聽,差點暈倒,我擦,這和我的目標相差太遠了啊。
當然我不能暈倒,不但不能暈倒,還不能表露出任何的異樣,隨即笑着說:“沒問題,只需要你一個電話,一份報紙也上門徵訂……我們公司的服務是絕對到家的。”
夏季看着我說:“那我要是一個月一個月的訂,也*嗎?”
我大笑:“夏老兄,你就是一天一天的訂,我也保證親自上門去給你送。”
夏季看着我,突然也隨着我大笑起來。
大笑間,我似乎覺得和夏季不輕不重彼此小心翼翼地試探了一個會合。
笑畢,夏季看着窗外,自言自語地說:“看來說的沒錯,的確,他是一個很有意思的人。”
我看着夏季:“誰說的沒錯?誰有意思啊?”
夏季微微一怔,回過神,扭頭看了我着我,笑了下:“哦,我說的是……是我妹妹小雨……小雨在我面前說你是個很有趣的人呢。”
我笑了下:“呵呵……大家其實都是有意思的人,我看你和你妹妹都是很有意思的人……我呢,就無所謂什麼有意思沒意思了。”
夏季笑着:“謝謝誇獎……不過,老弟你也太不看重自己了吧。”
我沒有回答夏季的話,突然冒出一句:“老兄,我突然覺得你和你妹妹雖然都是有意思的人,但其實都挺不容易的。”
夏季看了我一會,說:“老弟,看得出,你是一個善於看淡自己理解別人的人……在你這個年齡,能做到這一點,難能可貴。”
我說:“這一點,你或許做的更好,比我要好。”
夏季說:“我現在知道兩個姓易的人,一個是你易克,另一個是”
“易中天!”我說:“他是我本家!”
“哦,你本家?原來你們是一個家族的親戚,那你們是認識的了。”夏季眼睛一亮:“那……你和他怎麼輪輩分?”
我呲牙一笑:“我認識他他不認識我,如果上溯1000年,或許是一家……至於輩分,我本來想改名叫易中地和他論個兄弟的,可是沒改成。”
這是實話 ,我早就想改名叫易中地的,只因爲我喜歡易中天,可是那時冬兒死活不同意,說太難聽了,我只有作罷。
夏季聽了一愣,隨即領悟過來,接着大笑起來……
笑畢,夏季說:“雖然你和易中天未必真的是親戚本家,不過,你的一些表現卻和他的某些觀點很相似。”
我說:“哦,我倒沒看出來。”
夏季說:“就拿我剛纔說你是個善於看淡自己理解別人的人來說,易中天說過一段類似的話。”
我說:“哦……說來聽聽。”
“原話是這樣的:世上沒有永遠不被毀謗的人,也沒有永遠被讚歎的人。當你話多的時候,別人要批評你,當你話少的時候,別人也要批評你,當你沉默的時候,別人還是要批評你,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一個人不被批評的。不要因爲別人的懷疑,而給自己煩惱;更不要因爲別人的無知,而痛苦了你自己。”夏季說:“看,這和你的看淡自己理解別人,是不是有異曲同工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