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小破孩，居然敢當做沒聽見！
少年卻只是擡頭看了一眼鶯歌，恍似在看一個瘋子似的覷他一眼，應了一聲：“哦。”便又繞過鶯歌，朝外走去。
“你會寫字麼？”
見鶯歌攔不住人，鳳楓華乾脆直接自己走了過去，擋在了門口。
少年擡頭看她一眼，沒有答話。
鳳楓華也不介意，將從夥計那拿到的書遞過去：“給你三日時間，自己抄一份，或者背下來。三日後送回鳳府。”
說完，將書往少年懷裡一塞，讓鶯歌付了錢，便拉着蘇箏一道走了。
左右不過是個可憐的孩子罷了，她就當日行一善了。
少年仍呆呆地站着，看着一行人遠去的身影，眸光微閃，竟隱隱有淚意氤氳其中。
那店裡的夥計見他站着，也不趕着，只走過去順着少年的視線看一眼，轉身回去。
“鳳府。”少年呢喃着這兩個字，用力吸了吸鼻子，看了看腳上那雙早已破得露出了幾根腳趾的鞋，卻仍是挺直了腰板，看向夥計，“請問，你知道方纔那位小姐是誰麼？”
別人借書給他，於他而言，便是恩人。
人活一世，總要知道自己的恩人是誰的。
那夥計上下打量了眼前的少年一眼，沉思片刻：“這位小姐倒是少見。但既然是鳳府的小姐，又是這般的行事，想來該是二小姐的。”
“二小姐？”少年呢喃着這三個字，似是要將這三個字牢牢地刻在腦海中。
“是啊。”夥計點頭，“這鳳府裡，一共也就四位小姐。四小姐如今禁着足，出不得門。五小姐和六小姐是名媛。二小姐最是心善的，也沒什麼架子的。”
無論是在哪裡，權貴之家總免不了一些通病。
譬如恃強凌弱，再譬如看不起旁人……
然而，這些人中卻絕不會包括鳳家二小姐。
雖然傳聞中，鳳家二小姐是個囂張跋扈的人。
可在瀲陽城百姓們的心目中，這位鳳家二小姐可就是位活菩薩了。
少年聽着鳳楓華的事蹟，用力握了握拳頭，將手中的書籍攥得愈緊。
鳳楓華和蘇箏從書齋出來，便又進了瓊香坊。
景華街是瀲陽城中最熱鬧的街道，而在這條大街上，便是店鋪林立。
瓊香坊所出品的東西，是極爲珍貴的了。
剛進門，便聽到一道尖銳的聲音：“就憑你這等貨色，也想嫁到我們蔡家做妻，真是妄想！就你這樣的，給我哥提鞋都不配！”
不用想也知道這話是出自誰人之口了。
蔡妗一身粉色襦裙，清秀的面容上畫上了精緻的妝容，看上去格外地庸俗。
原本一張清秀的小臉，此時卻是橫眉豎目，被那雙眼睛中迸射出來的情緒給污染了個乾淨，全不見半點兒美好的模樣。
鳳楓華皺了皺眉，對這蔡妗可真是不喜得很。
店裡的夥計像是沒事人似的招呼着進來的客人，彷彿根本沒有看見這一幕。
鳳楓華幾人被迎了進去。
一走近，纔看到那個被蔡妗訓得頭都擡不起來的人是誰。
鳳楓華不由蹙了蹙眉，快走兩步。
“啪啪”兩聲清脆的巴掌聲傳來，讓原本看熱鬧的衆人都驚訝了一番。
店夥計卻也仍舊像是沒有瞧見似的，站在一旁，不動如山。
“這樣的臭嘴，憑你也配教訓我鳳府的人！”她說着話，一把將垂着頭的鳳微雲拉到了自己的身後。
蔡妗見是鳳楓華，眸光縮了縮。
臉上火辣辣的疼，讓她氣得紅了眼眶：“二小姐，你憑什麼打我？！”
“憑什麼？”鳳楓華冷笑一聲，“就憑姑奶奶手癢了！”
原本蔡志文的事情就讓她恨極了蔡家。
以往這蔡妗雖也總是上蹦下跳的，到底不過是個跳樑小醜，她壓根沒放在心上。
卻沒想到，這一次竟被蔡志文得了空。
呵！蔡家！
“你……”蔡妗氣得越發漲紅了臉，“鳳楓華，你個賤人！活該你被我哥……”
鳳楓華眸光一厲，冷芒盡顯，竟是嚇得蔡妗偃旗息鼓了，再不敢說下去。
“說啊，怎麼不說了？嗯？”鳳楓華冷眼看着蔡妗，那視線就如同是在看着一個死人。
蔡妗被嚇得倒退兩步：“你……你……你別過來……我……”
鳳楓華卻仍是笑靨如花，緩緩地彎腰，靠近她的耳邊，冷聲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道：“你若是敢亂說話，下次，蔡志文可就不是臥牀不起這麼簡單了。”
“你！是你！是你害我哥哥的！你！”蔡妗驚恐地看着鳳楓華臉上的笑容。
此時的鳳楓華就像是那來自地獄的惡魔，隨時等着吸乾她的血。
蔡妗嚇得連連倒退。
鳳楓華不再理她，只轉身看向身後仍垂着頭的鳳微雲：“微雲姐姐，你沒事吧？”
鳳微雲一愣，擡眼輕輕看一眼鳳楓華，又連忙低下頭去。
然而，只這一眼，鳳楓華便清晰地瞧見了鳳微雲那張腫得老高的臉。
再看見她身邊站着的蘇箏。
鳳楓華胸口頓時有一團怒火熊熊燃燒着。
她猛地轉回身來，怒道：“鶯歌，幫本小姐好好管教管教蔡小姐！完了之後，送她回去，順道幫本小姐問問蔡夫人和蔡老爺，這女兒，他們是怎麼教導的！”
鶯歌早就手癢難耐了。
這蔡妗可是與四小姐交好的，經常去他們府上，也沒少給他們家小姐添堵的。
正好今日讓她練練拳腳。
店夥計卻只看了一眼，仍舊默不作聲。
瓊香坊的規矩，只要不損壞坊內的東西，不影響開門做生意，隨便怎麼鬧騰。
“沉香，你去藥店抓點藥來。”鳳楓華又轉頭吩咐沉香一聲。
沉香看一眼自家小姐，見她點了頭，才跑了出去。
鳳楓華攙着鳳微雲，跟着店夥計上了樓。
店夥計早上了茶來，又退了出去。
進了包廂，鳳楓華纔看向鳳微雲：“微雲姐姐，發生什麼事情了，你能告訴我麼？”
鳳微雲的性子一向怯懦，在府中都極少與人交談的，更何況是在府外，還是與人吵架。
聽到鳳楓華的問話，鳳微雲沉默了半晌，才突然從椅子中站了起來，“噗通”一聲，朝鳳楓華就跪了下去。
鳳楓華嚇得一呆，連忙起身去扶她：“微雲姐姐，你這是做什麼？快起來！你這不是要折煞我麼？”
鳳微雲卻搖了搖頭，擡起頭來，眼淚早已打溼了眼眶：“華妹妹，我求你一件事。”
“你先起來，起來再說。”鳳楓華仍用力去扶她。
鳳微雲卻仍固執地搖搖頭：“華妹妹，你就讓我跪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