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若熙從席惠惠的婚禮回來之後, 這人緣變得更差,尤其是頂層辦公室裡的女人們,有事沒事都會整她, 她脾氣好, 也不和她們計較, 她的日子向來平靜, 懶得爲這些小事和她們雞婆, 那些女人整了她幾次之後自討無趣,也就沒興趣了。
這天下班,她還是無所事事地走到一層, 她在這個城市到底沒什麼朋友,以前讀大學那些朋友早就聯繫不上了, 以前上班認識那幾個人又因爲工作什麼的聯繫疏遠, 真正談得來的沒幾個, 所以她的日子天天都兩點一線,簡單得不能再簡單。
她邊走出一層大廳, 在轉角處的老地方等待老陳。
傍晚時分天空有點陰,秋天的涼風忽忽地亂吹,她擡頭看看天空,烏雲一片片,似有雨, 她一個人在風中傻傻地站了一會兒, 覺得有點奇怪, 老陳是一向比她早到的, 今天是怎麼回事?難道途中出了什麼事?想着, 她急急翻開包找手機,手機剛拿出來, 一輛黑色的車子就停在了她面前。
她擡臉,認出這不是老陳的車子,卻見車子後排的車窗徐徐降下,裡面,是一張不陌生的女人的側臉,她的腿輕退了半步,車子裡的司機走了下來,她沒躲,站直了身子。
“顏小姐,夫人有說話和你講,請上車。”
顏若熙的臉一陣煞白,四年前,也同樣是這個司機,一身黑衣,手上還戴着一副白手套,臉白如灰,毫無血色,說話舉止都生硬得像個機器,沒有半點客氣,也沒有半點怠慢,就是冷冷的,讓人很不舒服。
見她不回答也不動半步,司機上前半步,“顏小姐請。”他的語氣很強硬,不容有半點拒絕。
天空的烏雲聚近,天色迅速變黑,哮哮的風亂吹亂刮,顏若熙的發在風中亂舞着,她怔怔地看着車子裡的張芝蘭,她凝着眉,並沒有看她。
“顏小姐。”司機的聲音提高了半拍。
顏若熙沒理他,大步走上前,呼啦一下拉開車門:“有什麼話下來說。”
司機和張芝蘭對她這樣突然的舉動都覺驚訝,司機急急衝上前:“不得無禮。”
“有你什麼事了?”顏若熙轉臉瞪着他,風聲很大,她的聲音也刻意提高了些。
司機被她這麼一喝,居然啞住,她轉頭看着車裡的張芝蘭:“有什麼話下來說,憑什麼我要聽你的?”
張芝蘭一揚眉,她還是頭一回見她這般說話,還如此沒禮貌,眉頭一皺,仰臉:“就你這個樣子,永遠也配不起謙澄。”
“你想說的就是這個?”顏若熙扯起嗓子,一手按住車門,任由強風呼呼地闖進車裡,也吹亂了張芝蘭的發。
“我來,是給你警告的。”張芝蘭輕蔑地揚揚脣角,那脣上的一抹鮮紅在着微暗的傍晚尤爲明豔。
“警告?你還有什麼可以警告的,全世界都知道他們是未婚夫妻,你還怕什麼?”顏若熙笑,笑得狂妄。
“別以爲你不離開謙澄我就沒辦法了。”張芝蘭對於她這般輕狂的笑有點拿不準,心裡莫名地虛了。
顏若熙失聲地笑開,她怎麼會不知道她所謂的辦法?她這樣的女人,除了威脅,還能有什麼?
張芝蘭被她的笑惹得渾身不自在,她一揚手,司機識相地合上車門,顏若熙看着司機匆匆走去駕駛室,車子急急地駛開。
然而,車子剛駛遠,一場磅礴的大雨就這樣無情地落下,迅雷不及掩耳,豆般大的雨滴嘩啦嘩啦地拍打在顏若熙的身上,她沒走更沒想躲,任由雨水落到自己的身上,肩上,發上,溼了衣溼了發,冷冷涼涼。
回來F市,究竟是對是錯?她很想很想在這大雨中狠狠地哭一場,四年,她換了無數份工作,一分一毫地攢下錢,多苦多累她都沒哭過,只求快點還完債務,然後回到F市,她其實很想早早就回來守住這份愛情,她知道他一定在這裡等着她,好不容易,她回來F市,卻膽怯了,那些種種不堪回首讓她內心極度的自卑,僅僅是爲了愛情,她咬着牙在這裡生活了一年多,只爲離他近些,與他在同一個城市的天空,呼吸着同樣渾濁的空氣,她想他,那麼想,卻不敢靠近,可如今,他和她明明靠近了,爲何她卻覺得離得更遠了。
她不知道該怎麼辦,拿出電話拼命地按着,她想給陸裴打個電話,她想回他那裡,可惜那電話被雨水沖刷了一陣,屏幕很不爭氣地黑了,可按健還亮着,她胡亂按了一通,卻一點反應都沒有,她生氣地衝着手機大喊了兩聲,便無奈地將電話扔在包裡,頭一回,她覺得如此孤單。
她挎着包包一路走一路攔截出租車,雨下得很急,過往的車子無一有空車,她全身都被雨淋到溼透,走路踉踉蹌蹌,樣子很是狼狽。
她不知自己走了多久,只感覺手臂被人大力一扯,她愣愣地回過頭。
“若熙……你怎麼在這裡?”
雨聲很大,風還沒停。她撥撥額前被淋溼的發,失魂地看着杜芷健。
“走,上車。”
她被他拉扯着塞進車子裡,他的衣服也被雨淋了個半溼,她坐在副駕駛室,安安靜靜,已經溼透的衣服在座位上暈出水,她似是沒感覺,褲管慢慢下滲的雨水緩緩滴到鞋子上,又劃落到腳墊上的軟毯,暈成一灘,她卻一動不動。
“若熙,你怎麼了?”見她沒說話,杜芷健又拍拍她的肩膀,她一愣,恍惚轉臉,像只受驚的小貓。
“若熙……你沒事吧?”看見她這樣戒備的眼神,他吃驚,聲音轉緩。
“我……”她頓了頓,纔回過神:“好累……”
“你去哪?小樊那裡嗎?”
“我不知道。”她搖搖頭,像個無家可歸的孩子。
杜芷健沉默,趁着前方紅燈,他轉臉,她卻合上了雙目,靜靜地坐在椅子上,臉側靠着,似是睡着,他伸過手,輕輕撥開她額前溼漉漉的黑髮,她沒有動,呼吸逐而均勻,他的手指劃在她的臉上,冰涼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