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謙澄是個很按時上班的人,就是下班不會按時,於是顏若熙每天早上都會很準時地看見他出現在一層大廳,而他每次出現都是那樣冷着一張帥臉,面無表情,可就這樣,還是惹得她旁邊的林逸逸一大早就暈乎乎的,兩眼直冒桃心。
而顏若熙,她覺得沒有什麼比這樣每天見到他更鬱悶的事,在此之前,她是如此期盼,可現在當她每天早上都能看見他準時準點地出現在大廳,還是眼都不甩一下從她眼前走過,她除了沉寂地看着,還是看着,什麼也做不了。
他和她之間,陌生得連見面都尷尬多餘了嗎?多少個夜晚,她哭着入睡,因爲想他,太想他,她努力工作把債務還清,第一個念頭就是回來F市,她回來了,卻足足一年,在同一個城市同一片天空,她不敢去找他。
現在,每天的見面也就算了,偏偏林逸逸還總在旁邊沒完沒了地說樊謙澄前樊謙澄後的,更要命的是,這個帥得一塌糊塗有錢有地位的男人還有個美若天仙的未婚妻,顏若熙當時聽完,臉上泛白,可林逸逸不說就算,一說吧,就停不下來,什麼金童玉女男才女貌天造地設完美搭配之類形容詞都形容不了這兩個人,還說什麼樊謙澄是出了名的專一,多少投懷送抱的女人都無視,從來就沒聽過他傳出什麼緋聞,云云。
顏若熙無語,原來他身邊真是有人了,還是個這樣出色的女人,估計他這幾年也過得很好,事業有成,美人相伴,就差結婚生子了,多麼美好的人生,張芝蘭說得沒錯,她和他根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以前的她配不上他,現在的她更配不上他。
顏若熙就這樣日復一日地看着樊謙澄每天早上都從自己眼前走過,沒人能明白每天看着自己心愛的人在眼前走過,而自己除了看着,就只能看着,這種感覺,就像拿着刀想割脈自殺,卻割了幾百次都沒割中脈搏一樣,疼着,死不了。
“若熙,今天你男朋友又來接你麼?”林逸逸舉着小腦袋,一臉期盼。
“不知道。”顏若熙不想解釋什麼,是林逸逸非要說陸裴是她男朋友的,解釋也沒用,林逸逸說,沒有男人沒事坐半小時的公車跑來接女人的,她不解釋,隨林逸逸說去,她和陸裴反正是清清白白,倒是林逸逸,陸裴每次都會給她帶來些點心,一個草黴派又或者一小塊水果蛋糕等等,那丫頭就會美得屁顛屁顛的喊着陸哥哥前陸哥哥後的,陸裴則笑得見牙不見眼,顏若熙話沒說出口,有這樣的男朋友麼?也不知道他是真的來接她還是另有所圖。
“呀,說曹操曹操就到。”林逸逸指着大廳門,兩隻眼睛立刻冒靈光。
顏若熙擡眼,聽到林逸逸這樣期盼的聲音,她就知道這丫頭饞了。
陸裴緩緩走到她們面前,將手上的糕點盒放在臺上,“下班了沒?”
顏若熙點點頭,將檯面的東西收好。
在旁邊的林逸逸則一雙眼睛盯着糕點盒看,“今天會是什麼呢?”
“藍莓蛋糕,我新研製的口味,特意帶來讓你嚐嚐的。”陸裴大方地說,將盒子推到林逸逸面前。
林逸逸笑得合不上嘴,“謝謝哦,今晚又有宵夜了,真好。”
“小讒貓,你就不怕胖。”顏若熙拎起包包,繞過前臺走到陸裴身旁,“咱們走吧,林逸逸有蛋糕就夠了。”
“走吧走吧,趁早趕緊約會去啊,今天週末,別浪費時間。”林逸逸笑着衝她們擺擺手,這邊手則捧着陸裴送來的藍莓蛋糕,就差沒擦口水了。
顏若熙沒好氣地笑笑,轉臉剛想對林逸逸說些什麼,卻看見樊謙澄出現在不遠處,身子不自覺地一僵,看着他走近,她的笑容漸漸收起。
林逸逸見到顏若熙的反應,立刻轉臉,看見來者是樊謙澄,笑得像朵花:“樊總再見,週末愉快。”
顏若熙轉過臉,正好樊謙澄也走到她身旁,她不得已也學着林逸逸說:“樊總再見。”她說得很生硬,話語在喉嚨處似是要被噎住,費了好大的氣力才說出來的。
樊謙澄無意停留,眼角的餘光掃了一眼陸裴,臉上一抹冷峻,嘴角扯了扯,從他們身邊走過。
看着樊謙澄走遠的背影,林逸逸噘着嘴:“樊總今天怎麼了?以前他不會這樣的啊,至少也會看我一眼,唉……一定是工作太多,忙壞了。”
顏若熙愣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微微出神,他走路的樣子沒有變,他的背影沒有變,他喜歡單手插兜的習慣也沒有變,就是他的臉上再看不到從前那抹溫柔。
“若熙,若熙……咱們回去吧。”陸裴拉拉她的胳膊,她回過神,應了一聲,失魂地跟着陸裴走出大廳。
從前的樊謙澄怎麼會這樣?顏若熙想不通,現在這個樊謙澄和她認識那個完全是兩個人。
她的腦裡時不時出現從前的剪影,那個時候樊謙澄的頭髮比現在稍長些,皮膚也稍黑些,不說話時酷酷的,每次見到她他都會笑開,笑容暖暖的,讓人很窩心那種,和現在的他一點也不像。
她也不知陸裴要把她拉去哪裡,好像是上公車,她意識到,也跟着陸裴上去,週末的時候,公車總是擠滿人,他們兩人被擠到一個角落,顏若熙還是眼神呆滯,陸裴已經習慣她這個樣子,也不去打擾她,在她身旁護着,儘量不讓別人擠到她。
在陸裴眼裡,顏若熙就像他死去的妹妹一樣,他妹妹命苦,沒想到顏若熙的命一樣這麼苦,他知道這麼多年顏若熙都放不下那段感情,她那麼執着要回F市就是因爲她放不開,可惜她太不幸,那樣平實幸福的一家人,那樣溫馨和睦的家庭,原本那麼幸福的她,一下子墜到谷底,幾乎是一夜間,所有的幸福化成了泡沫,要是換成了其他人,又會變成什麼樣?
陸裴看着顏若熙失神地站着,心裡暗暗憐惜,這麼好的女孩,偏偏有這麼樣的命運,看着她看樊謙澄的樣子,他心都酸了,真不知道她一天天是怎麼過的,老天還要這麼捉弄她,F市這麼大,偏偏會是來華坤工作,真不知該說這是不是命。
公車裡熙熙攘攘的,車子一下剎車一下加速,弄得車子裡的人東倒西歪的,陸裴怕顏若熙站不穩,伸手護住她的肩頭,她沒什麼反應,整個人也不知想什麼,陸裴微微喘口氣,她的心病,或許只有樊謙澄才能治好。
聽着公車報出的站名,陸裴拉着顏若熙下了車,又拉着她走向老居民樓。
而在街角的一旁,一輛黑色的車子停在旁邊,車子裡的樊謙澄將這一幕看得很清楚,他點燃了一根菸,緩緩地吸了一口,看見老居民樓的四層亮了燈,他皺眉,香菸的煙霧漸漸蔓延,薰花了解他的視線,迷糊了他的眼睛,他不悅地將煙掐滅,按下車窗,傍晚徐徐的涼風從車窗外拂面吹來,他只覺冷。
四年,他等了她四年,而她卻在這裡和這個男人同居了一年多,她回來這麼久,爲什麼偏偏要回來和男人同居?
樊謙澄抿住脣,他在這裡一直等她,等了這麼久,她回來了,卻還是不來找他,他繼續等,一天,一星期,一個月,一年,他的耐性幾乎耗盡,可結果,她還是沒來找他。
好吧,她不來找,他就主動去找她。
不就是在花園酒店工作嗎?那他就去找她,看她會不會吃驚,看她會有什麼反應?
結果呢?
她就那樣僵硬地說一句:“歡迎光臨花園酒店。”
這就是他等待的結果。
他不甘心,是那樣不甘心。
他甚至動用了關係不讓她在F市找到工作,繞着彎將她送進華坤,可又得到什麼結果?
他除了上班的早上可以見見她冷冷的面容,他還等到了什麼?
他就在她樓上的頂層上班,其實她只要按按電梯就可以去找他,可她沒有。她依然每天安安分分地工作,淡然地看着他從眼前走過,他甚至看不見她眼內有半絲異樣的情愫。從前,那個笑着對他賴皮,扯着他的衣服,一遍一遍撒嬌地叫着他:“謙澄,謙澄……”的那個她已經不屬於他了嗎?這就是他等來的答案?生疏的一句“樊總”,似乎不曾存在的過去,四年,苦等的四年,努力的思念,這就是他等來的結局?他不甘,太不甘了!
他皺緊眉,怨恨地看着那間亮燈的屋子,那屋子裡,住着他苦苦想念了四年的女人,還有一個男人。
他握緊拳,發動引擎,狠踩一腳油門,不願多留半秒。
顏若熙,你怎麼可以這麼殘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