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相夢不禁顫抖着伸手觸到夜央的臉頰,那一刻她的眼睛失控了,眼淚滾滾而落,滾燙滑落臉頰。夜央此刻是冰冷的,鼻息奄奄,而這一切,都是因爲她。
“夜師爺,都是我的錯,我不應該固執己見,要是我那晚跟你走了,就不會出事,都是我害了你……”許相夢的歉疚隨着眼淚流出。
夜央依舊昏睡着,並非無動於衷,許相夢坐在牀邊的地上,蜷抱着腿忍不住哭泣,她一生從沒有如此愧疚過,心痛過,此時,她才發現自己的一無所能,此刻,她才知道自己內心也有軟弱。
許相夢全然無錯,控制不住眼淚,任憑情緒擺佈,像個孩子失去至親之人那樣無助,坐在地上啜泣淚流不止。
不知過了多久,成城三人在院中徘徊,又害怕不敢進門。
許相夢抽泣聲音越來越輕,眼淚卻流而不竭,被煙塵所傷的肺咽更加難受了。
許相夢久久不止的啜泣之聲終於傳進了夜央的耳朵,他醒來,身上大片的灼傷幾乎痛得他說不出話來。
夜央艱難地睜開眼,許相夢的哭聲像是一股力量支撐着他擡起了沉重的手臂,重重一落在許相夢肩上。
許相夢身體乍地一抽動,怔住許久,轉過身去那一刻,她眼前,夜央醒了,微睜開眼,極力隱忍身上的痛楚。
“夜師爺!”許相夢即可拭去矇住眼睛的淚水,終於看清了夜央。
夜央嘴角淡出一絲笑容撐着牀坐起身來,許相夢趕緊起身去扶夜央。夜央才轉過身來,許相夢卻因屈身太久雙腿發麻而向前傾倒在夜央身上。
夜央的背重重撞在牀上,他皺緊眉頭強忍着痛,許相夢就完全呆愣地趴在了夜央的身上,二人鼻尖幾近相觸,許相夢這才突然想起昨日在大火中,夜央吻自己那一幕幕。
屋外成城幾人聽屋內沒了許相夢的哭聲,彼此之間幾個短暫的眼神交流便不約而同衝破房門進去。
眼前一幕着實叫三人看得難以置信,驚愕非常。
時間休止一刻,許相夢轉頭望着門口的三人,那一刻尷尬滿布了整個房間。
“我……我們什麼都沒看見!”成城忽然開口打破僵局,趕緊轉身走出房門。
“我也沒看見!”金勁捂着眼睛往外走,差點沒摔個狗吃屎。
只剩下一個成牆,瞪大了眼珠子傻愣子着不動,成城和金勁二人便回來將他硬生生拖了走。
“我們真的什麼都沒看見!”金勁再補一句關上房門。
房門“砰”一聲關上那一刻,許相夢才徹底反應過來,對夜央一使勁從他身上跳下來。
“慘了慘了,這次真是豁出命去都說不清了!”許相夢一副糾結痛苦的模樣在屋裡走來走去。
夜央倒是被許相夢這一次次的無意害得再也沒半點氣力了。
許相夢偷偷一瞥躺在牀上的夜央,只見他一手遮着眼睛,其實他是在忍痛,可在許相夢眼裡,卻解讀成他對方纔發生之事的尷尬與無奈。
許相夢乍地在心裡對自己一恨,便朝房門衝去,開門瞬間,趴在門上的成城,成牆,金勁三人全數跌進了房內, 此時相視更是滋味複雜。
“你……你們……”許相夢怒而難言。
“大人,其實我們幾個……”
金勁正要找藉口,許相夢卻撒開腿跑了。可還沒跑出院子,她卻突然回頭,盯着那悠閒的三人喊道:“你們三個,到大堂集合,本老爺有話要問!”
許相夢此時撕聲喊出的聲音,更讓三人覺得是中折磨。
“遵命!”
公堂上,成城三人整齊排開站立,三人皆是心驚膽戰。座上,許相夢一副無比嚴肅的神情,目光凌厲得想要千刀萬剮堂下三人一般。
“李……”
“李小姐已經安全送回李府,大人不必擔心!”還未等許相夢問話,成城便給出了她想要的答案。
“那唐……”
“唐公子已經被關押進大牢,等候大人發落。”成牆搶答道。
“還有贖金也被送回了李府,這件案子已經圓滿破獲!”金勁緊接着說道。
此刻的許相夢是呆然說不出一句話來,那幾個屬下與自己這般心有靈犀,作爲知縣大人,應該高興,可經歷過方纔那事,他們的每一個表情每一句話都像尖刺戳進許相夢的身體,千穿百孔之痛,使得許相夢垂下腦袋,重重砸在案臺上。
許相夢將自己鎖在房內一整天,早飯午飯都沒吃,想着件件糟心事,獨自在牀上和枕頭被子裹了一天,煎熬到傍晚,她終於敗給了肚腹的飢餓。
許相夢雙手抱着餓扁了的肚子,晃晃悠悠地往廚房去,正撞見金勁和成牆二人坐在廚房前,吃着小點心聊起來了。
照着許相夢此刻的飢餓程度,她該是直衝上去奪盤而食,可卻因二人談話的內容止了步。
“你說,夜師爺是不是不喜歡女人?”金勁一副確有其事的模樣問道。
“你怎麼敢這麼說呢?”成牆疑惑問道。
“你看,無論是那刁蠻小姐之前的死纏爛打,還是楊景佳小姐的情意深長,夜師爺都是無動於衷,可今日我們所見,他和知縣大人二人在房內……唉,你懂的!”金勁說着說着都有些說不出口來。
“會不會我們看到的並不是我們想的那樣……”
“還能是哪樣,沒聽過一句話說‘眼見爲實,耳聽爲虛’嗎?今日之事是我們親眼所見,我看知縣大人長的也是脣紅齒白,身材纖瘦,越看越覺得有點男生女像的意思。”金勁不停點着頭,像是看透了一切的樣子。
“可我覺得知縣大人大多數時候都是很有威嚴的!”成牆反駁道。
“我不跟你爭論,只是當做閒談,不過夜師爺不喜歡女人也好,不然怕是這高涯縣所有的女子都會爲他癡迷,他要是真的不喜歡女人,那些女子纔會放棄他,那樣我就有機會了!哈哈哈……”金勁發出了令人生厭的笑容。
“反正我是不信世上有不喜歡女子的男人,更不信大人和夜師爺之間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羞恥之事。”成牆毅然回道。
“最好呢就是知縣老爺是女人,這樣夜師爺喜歡的既是女人,他們二人之間也就不是什麼羞恥之事了。”
金勁這一句“最好呢”聽得許相夢再也聽不下去了,慌亂的腳步回到房中,她不禁開始擔憂是否他們已經懷疑自己的身份了。
廚房前,二人的閒聊還在繼續。
“不過,知縣大人又怎麼可能是男人呢!我們也就別瞎操心了,這晚飯還怎麼還沒送來呢!”金勁說罷便起身走出院子。
許相夢一頭栽進牀上亂糟糟的被窩中,心裡是又驚又怒又悲又嘆。
“老天爺,您老讓我當了十幾年的男人,難道從此以後我再也無法瞞天過海了嗎?”許相夢哀嘆道,對着牀面又錘又打,徒賺了手疼。
“唉呀呀呀呀!”許相夢看着自己厚厚包紮的手心,大火之中的畫面又一次閃現腦海。
“不對呀,是夜師爺吻我!”許相夢恍然大悟道。
許相夢那一刻想到的並非是夜央吻自己的情意,而是頃刻冒起萬丈怒火,不假思索地從牀上跳起來,衝出房門便往夜央房間去。
“夜師爺,我有話要問你!”許相夢怒喊道破門而入。
夜央坐起在牀上轉過頭,許相夢一撲進屋子,二人目光對上那一刻,許相夢注視着夜央竟咿呀着說不出話來。
“大人有事嗎?”夜央明絲毫不恐懼與許相夢對視的樣子,反而刻意冷漠。
“我……本老爺有話問你!昨日,在大火裡,你……你……”許相夢心裡揪得緊緊的,可看着夜央卻無論如何都問不出口。
“無論我是男是女,這種話怎麼可能問得出口!”許相夢內心哀嘆道。
許相夢憋得一臉着急,夜央只是輕輕一瞥,淡若無事地躺下,道:“沒事的話,我要休息了。”
夜央自顧自地轉身背對着許相夢閉上眼,像是真睡了一般。
“我……”許相夢再鼓起勇氣,卻還是泄了。
許相夢行屍一般耷拉着腦袋走出夜央的房間,突然嗅着某處飄來的一股飯菜香,聞着都叫人垂涎三尺。許相夢失去的魂魄忽又跑了回來,一刻不待便奔着廚房方向跑了去。
廚房裡成牆和金勁圍着桌子坐着,只見他們二人手持筷子,直勾勾地盯着飯桌上看着叫人眼花繚亂,聞着使人神魂顛倒的一道道美味佳餚。
許相夢一刻也忍不了了,那一刻她將所有煩惱都拋諸腦後,整個人撲向桌子,搶了金勁手裡的筷子開始狼吞虎嚥。
“大人,你可來了,那我們也吃?”成牆說罷看了一眼金勁。
“吃!”
金勁趕緊再取來一雙筷子,三人就像是餓慘了的牢奴一般吃得毫不收斂,那個場景真是叫人不忍直視。許相夢右手燙傷未癒合,使筷子久了覺得有些疼,便用左手使勺子繼續吃。
成城去了許相夢房間並不見她,於是回了廚房。
“大人,原來你已經來了!”
“啊,成捕頭,來來來,快坐下來一起吃!”許相夢嘴裡塞滿了飯菜說道,沙啞的嗓子聽着真叫人受罪。
成牆和金勁吃得明顯慢了,可許相夢依舊是戰鬥力滿滿,一把勺子蕩平天下的氣勢十足。
“哥!”
許相夢一勺子菜塞進嘴裡,身後驀地傳來一個女子的聲音,那聲音聽起來十分溫柔和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