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衿已經隱隱感覺到有些不安,似乎連大氣都不敢出,只待鄭貴人繼續說下去。
鄭貴人這才低聲神秘說道:“後來聽人說那蘇採秋不去參加宴會,而是留在宮中與侍衛私通,中秋節的當晚直接被太后和皇后抓姦在牀。當時,待太后和皇后趕到蘇採秋宮中時,那侍衛還在她身上趴着呢”
子衿似是不信地蹙了蹙眉:“鄭姐姐,這可當真怎麼聽起來如唱戲一般”
鄭貴人眨了眨眼,疑惑說道:“是真是假誰也不知道,可是太后信了,皇后也信了,這事也就成了真的。當時太后暴怒之下處理得極爲果斷,直接命人將那侍衛拉去暴室打死。本來也想處死蘇採秋,但是念及她父親的勞苦功高,所以只一碗墜胎藥給她灌進了肚子,然後將人打進了冷宮。更是將她父兄削官爲奴,流放漠北了。好在沒有傷她蘇家一條性命,雖然去處都不太好,但也終是活了下來。”
“孩子也沒留”子衿已經掩不住滿臉的驚鄂。
蘇貴人喝了一口茶,說道:“那種情況下哪敢留啊她若是犯了別的錯,或許看在腹中龍胎的份上,太后不會太深責。可是這種禍亂皇家血統的大罪,太后她是萬萬不會手軟的,何況在那種情況下,還能分得清她腹中的孩子是皇上的還是那侍衛的嗎”
子衿心頭大驚,冷汗涔涔:“皇家怎麼會出現這麼離奇的事”
鄭貴人癟了癟嘴,說道:“女人多的地方,是非自然就多,何況宮中這麼多女人的榮寵,都系在一個男人身上,自然是無窮爭鬥,無休無止。一開始我對蘇採秋與侍衛私通的事也是深信不疑,因爲當時太后和皇后已將二人堵到牀帳之內,這萬萬是抵賴不得的。可是自我入冷宮之後,發現她夜夜啼哭不止,也開始懷疑這其中有冤情,她是被人陷害的也說不定。”
子衿也嘆了一口氣:“真是挺可憐的,可是即便是被人陷害,想必也是死無對證了。侍衛當時就被打死,如今皇后也已經不在了,太后更是不會允許宮中出現這樣不潔的女人,所以只能在這裡等老等死了。”
待她說完,子衿發現鄭貴人的雙眸突然瞪大,她似是愣住一般,結結巴巴地問道:“子衿妹妹,你說皇后娘娘不在了”
子衿點頭:“是啊就上個月的事,皇后遺言不許隆重辦喪,所以你在這裡也不知道吧”
那鄭貴人突然冷冷地笑了出來,直搖頭道:“沒想到啊,沒想到,我身在冷宮之中,居然比她還長命。”
鄭貴人見子衿不語,只疑惑地看着她,方纔直了直身子,一臉無所謂地攤手道:“子衿妹妹救我一命,我也不妨如實相告你實情。我沒入冷宮之前也算是和皇后一夥的,與她一起處處牽制聖寵至極的鸞貴妃,要說當時我也沒少給皇后效力,但是當鸞貴妃陷害我時,她卻袖手旁觀沒有救我。在我被打入冷宮之後,她來看過我一次,叫我耐心等待,她會找機會救我出去的,結果我這一等就是三年,沒想到等來的居然是她的死信,看來我在這冷宮之中這輩子算是出不去了。”
她口沫橫飛地說了一陣,雖然說到皇后的死時,她臉上並未餘現什麼傷感之色,但是說到這輩子都出不去時,眼中淨是深深的黯然。
子衿觀察着她的臉色,想了想說道:“如果鄭姐姐想出去,那就要看誰坐上後位了。若是別的妃嬪榮登后座,或許鄭姐姐還是有機會的。但若是鸞貴妃坐上後位,既然你們當初是死對頭,她又怎肯放你出去。”
“鸞貴妃怎麼可能坐上後位”鄭貴人幾乎是嘲諷般地放聲一笑,繼而又狠狠說道:“一個不會生孩子的女人,即便坐上後位也是徒勞。”
子衿道:“鸞貴妃一直聖寵不衰,就算暫且還沒有孩子,想必以後也會有的。“
鄭貴人面上冷冷一笑,眼中卻充盈着陣陣怨恨:“多行不義必自斃她鸞貴妃害得宮中那麼多孩子不能出生,卻不知自己則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她自己已經被皇后餵食了多年的避孕籽,就算皇后現在不在了,她想再懷孕也是不易,即便是懷上了,想生個健全的孩子出來,那也是比登天還難了。”
“避孕籽”雖然子衿不知道這是什麼東西,但是從名字理解也知道其用途了。
“對,就是避孕籽”鄭貴人冷哼了一聲,似笑非笑的說道:“這種東西神奇得很,它是一種植物的果實,曬後幹便可榨油,這油一旦榨出來,自是取了其中之精華部分,不但可以食用,而且若是摻到其它食油當中,一點都看不出來,長期食之,身體大寒,呵呵,呵呵”
說到最後,鄭貴人竟笑了起來,那笑聲中還帶着一點勝利後的狂妄:“她鸞貴妃千算計萬算計,卻沒想到自己也正在被別人悄無聲息地算計着,也算是她自食其果了,報應,報應”
鄭貴人又笑了一陣後,眼角卻又涌出淚水。子衿看着她那淚水後面,幽深眼眸中的那縷冰冷與寒光,不由得打了個冷顫。原來宮中爭鬥惡毒,已是一向如此,就算那個端然婉約到極至的皇后也不能免俗。
人不爲己,天誅地來即便是高高在上的一國之母也不得不爲自己的前程,爲兒子的前程做一番深遠的謀劃。然而現在她已不在了,恩寵也好,無情也罷,一切都將塵歸塵,土歸土。
鄭貴人帶着三分笑意,七分哭泣離開了。子衿望着她單薄的背影,只覺得冷汗涔涔而下,內心如爬滿了千年寒潭而生出的細小蟲子,正在慢慢向她的全身骨骼四肢百駭爬行而去,所到之處又是一陣驚悸的冰涼。
水漾見她臉色灰白,急忙上前問道:“娘娘是不是身子不大好怎麼臉色這樣難看。”
“恐怕是這幾日照顧鄭貴人有些乏了。”
說罷轉身走到榻邊坐下,水漾急忙拿過一側的靠墊放在子衿的身後,讓她坐得舒服一點。轉身又端了一杯清水遞到她手裡,嘆了口氣說道:“剝奪一個女子做母親的權利,這是一件多麼殘忍的事情,奴婢怎麼想也不像那看上去如此端然生華的皇后做的呢何況奴婢在宮中數年,對妃嬪的事也聽得不少,若說那鸞貴妃害得不少皇子不能降生,奴婢倒是信,可若說皇后,奴婢還真要好好思量思量。”
說到這,水漾似是想到了什麼一般,聲音突然頓住了。
“怎麼了”子衿歪頭看着她。
水漾瞪眼看着子衿,小心說道:“娘娘,那麼湘妃或者就是皇后和鸞貴妃其中的一人所爲”
“害湘妃的人不會是皇后。”子衿搖搖頭,說道:“湘妃的出處曾經倍受非議,即便她如何得寵,亦或再爲皇上產下皇子,她的身份終究是壓不過皇后去,她的兒子更是無法和皇后的兒子相提並論。所以皇后何須大傷腦筋的爲一個威脅不到自己的小小宮妃而冒此風險呢”
水漾思付着點了點頭,又道:“許是湘妃太過得寵,皇后看不過去,一時泄憤呢”
子衿喝了口水再次搖頭:“皇后何等聰慧,雖然寵愛與權勢無論哪一樣,都能讓人又驚又豔。但是她豈又不知宮中女子向來都是後浪推前浪般的涌進來,她想泄憤,泄得過來嗎所以若是威脅不到她後位權勢,威脅不到她兒子穩掙太子之位的,我想她是不會輕易下手的。”
水漾頷首道:“照這麼說來,那還真就是鸞貴妃的可能性大了,還真是很會掩飾呢。”
子衿放下手中的茶碗,起身坐到水漾對面緩緩說道:“這宮中的妃嬪又有哪一個不是背地一套,表面一套的千面佳人呢皇后在衆人眼中端莊淑寧,鸞貴妃整日嬌滴滴的,無心者又怎會將那些狠辣之事與她們聯繫在一起。不過皇后牽制鸞貴妃倒也是合情合理的。那鸞貴妃出身那麼高,家中權勢那麼大,若是再被她生了皇子,那不但危及皇后之位,連夜千鴻的太子之位也岌岌可危了。”
水漾一笑說道:“娘娘說得正是呢。所謂防人之心不可無,不知道這段時間娘娘有沒有揣摩出是誰在背後給娘娘捅的刀子”
子衿亦挑眉笑:“你這是想提醒我嗎”
“奴婢愚笨,實在推敲不出是何人所爲”
水漾正說着卻見方姑姑推門進來了,水衿拍拍手一笑:“一見方姑姑來了,我就知道要到開飯的時辰了。”
果然話未說完,如意已經端着飯菜從廚房出來了。剛一進門就見方姑姑笑嘻嘻在站在那裡,對着盤中的饅頭眼神發呆,口水橫溢,如意眼睛一瞪,哼道:“方姑姑,你怎麼又來了”
那方姑姑只是笑,如意無奈只好拿了一個饅頭給她,方纔見她樂呵呵地走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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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而幾人圍攏在一起,伴着漸漸隱入西山的斜陽,吃起了晚飯。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