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發現阮明心要喝水的脣語那個丫鬟一福身,告一聲“姑娘稍等”就退身出去叫人去了。
卻不是直接去找七殿下,而是先去找劉管家。
殿下不是說了麼:萬事都要稟報給管家再說。
這件事她們可不能做主。
在她離開之後阮明心打量着剩下的這一名丫鬟,看得那丫鬟心裡砰砰砰直跳,頭越垂越低,恨不得剛纔出去找人的是自己。
“姑,姑娘?”她忐忑着問道,“姑娘爲何這樣看着奴婢?”
不要用這清清冷冷的目光看着她呀,看得她心裡一點兒底都沒有啊。
“噔噔噔噔”
這位姑娘指甲輕敲擊在桌面的聲音一下一下像是催命符一樣敲擊進了她的心裡,惶惶恐恐的擡起頭來,才發現那位姑娘修長白嫩的手指是敲擊在了剛纔的那張宣紙之上,上面不知何時又多了一行字,是問她和剛纔出去姐妹姓名的。
“回稟姑娘奴婢名喚丹依,剛纔出去的姐姐喚作丹桂。”
阮明心又刷刷寫下幾個字。
“奴婢是三年前買進府裡來的丫鬟,與丹桂姐姐一同進府的。”
“這裡是靈川園,是殿下親自設計的園子監督建造。殿下倒是不常來,側妃會時不時經常過來小坐,因爲這個園子距離殿下的院子最近。哦,今日下午姑娘休息的時候,側妃就來過了。”
一見阮明心不解的表情,丹依連忙解釋道:“不過殿下在姑娘來以後已經吩咐了,除了姑娘允許,靈川園不準放任何人進來,所以今日側妃未能進來探望姑娘,也不知道是姑娘入住了靈川園。”
靈川園?!
倒是個自命不凡的名字,阮明心走至窗前探望外面的景色,她倒是要是看何爲靈川?
從書房窗口這裡的位置放眼望去雲蒸霧繞很有仙境朦朧的意味,倒是附和這一個靈字。
至於那川,小橋流水環繞着假山,山勢陡峭又險怪,溪水流入茂林修竹之處遠看一片萌萌綠意隱現,在中間的空曠之地有一亭臺,四面懸掛着綃紗,與屋內這灰青色的綃紗一個顏色,輕薄又透明更添一層意境,還有在亭臺之下那開放的一大片繁花,想是因爲有溫泉的緣故,叱吒紅綠什麼顏色都有,更妙的是鮮花托着薄雪,有一種空谷幽靈的冷凍與生機的畫面衝擊。
如此打眼看去倘若不走近了或是有風吹開薄霧,一切都是那麼朦朦朧朧不甚清晰的樣子,如同在天上俯視人間。
確實是一個有山有水有花有竹,天下美景盡收一園的氣勢。
龍翼軒一直都是胸中有丘壑,這園子顯見是用了心的。
“姑娘,殿下過來了。”
丹依驚喜的聲音在她一轉身的瞬間響起。
沒有想到,殿下真的會依言過來,顯見是很在意這位姑娘的!
阮明心順着她的視線回頭,煙氣薄霧中一個雋秀修長的淡漠身影從朦朧的小道上隱現。
白色配着煙青的山水青衫與這一院子景物融入一處不分彼此,若不是後面還跟着丹桂那一抹綠意,不仔細看還發現不了。
漸漸的他走得近了,面貌越來越清晰,清晰到臉上的絨毛,漆黑瞳孔中倒映着她的剪影都看得一清二楚。
一如記憶中的模樣。
帶着最初情挑她的溫柔表情。
真是可笑,兜兜轉轉,她又淪落到他的後院。
“怎麼不認得我了?看得這樣細緻。”一道上挑調笑的聲音打斷阮明心的認真。
她看着龍翼軒的眼眸,那裡面有她的影子。
眨了眨眼,那對瞳孔裡的小人兒也一併跟着眨了眨眼,再眨了眨,那對小人隨着她一模一樣的動作。
可是,那張臉,並不是她!
阮明心滿屋子的尋找着鏡子,卻發現這裡的梳妝檯上沒有安放鏡子,整個屋子裡一面都沒有。
她估摸着伸手在自己臉龐的邊緣去尋找人皮面具的痕跡。
一撕扯,臉上肌肉拉扯微微疼疼痛,那緩慢的動作像是直接從臉上撕下一層皮來一樣恐怖,龍翼軒卻是不慌不忙坐下、氣定神閒地欣賞着她撕人皮面具的表演。
阮明心不說話,因爲說了也說不出來,張大了眼睛狠狠的瞪着他。
然而龍翼軒一點也不在意,甚至還能笑着說:“雖然都是你,但我還是更加喜歡看你本真的樣子。這樣的你,比起那張面具更加美麗!”
那張面具雖然也很美麗,不過終究不是他日思夜想的那一張臉,就算做得再逼真,連她的一絲神韻也沒能做得出來。
阮明心手上捏緊了那張人皮面具,無聲的質問他是什麼意思。
忽然龍翼軒擡起了手擋住了阮明心的眼睛,低沉的嗓音,有着誘惑的磁性。
“不要那樣看着我,明心,我說過了,你越是這樣看着我,會讓我忍不住的想要欺負你。”他輕輕的湊近她的耳邊,壓抑着說道,只要再近一點兒就能吻上她的耳墜和臉龐。
他怎麼會告訴她因爲他是不想讓人將她找到,想要一直將她藏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暖烘烘的熱氣呼在耳邊,像是要透過耳洞進入她的七經八脈,烘烤得她渾身不自在,就如同回到了前世那段他們還沒有猜忌心心相惜的時光。
她不喜歡這樣的感覺,倏地退開一步走到書桌後面坐下。
龍翼軒收起那抹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爲何會發出的寵溺微笑慢慢跟着她來到書桌前面。目光落在書桌上的宣紙之上。
愉悅的心情躍之於臉上。
“你想要知道我的側妃啊——”龍翼軒拉長了語調調笑,見阮明心沒有反應,乾咳一聲,正經說道:“你們從前也是見過的,在你十歲那年大公主在永昌候府舉辦的那場賞蓮宴你還記得麼,那日你大放光彩,詩賦成篇連綿不絕羞愧得當時那些學子無地自容。那日你還喝了酒,喝得又急又猛,也不知道跟誰那麼大仇似得,還摔了酒罈子。”龍翼軒微笑着說,說着說着就忽然停頓了下來,“那日孤的側妃也在宴會上,就是禮部尚書之女王小姐,你們還有過交流的。”
阮明心卻沒有理會那什麼吏部尚書之女王小姐,只是輕笑着在宣紙上寫着:“然後呢?我喝醉了,然後去了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