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依與宮曦儒在孃家吃了晚飯纔回侯府去,此時宮升已經將闔度堂的東西都搬了回來,包括新房中的佈置,只留了個空殼子在闔度堂,這也代表着二人是再不會回去住了。
宮承焰派去闔度堂的那幾個婢子,也讓宮升一併帶了回去,他知道若是將人留下來,這幾人必定會給宮承焰報信兒。
自家主子感情是不是好,他可不願讓這些個婢子來說三道四的,不過哪天若是讓畢和堂的那位自己發現了,那氣的背過氣去可不關他宮升的事兒。
侯府的事物並不多,宮曦儒也不愛用下人,所以前前後後都是宮升一人在管,胡氏和織羽織扇姐妹是跟着凌依走的,既然府中有了女主人,那這庶務的事兒也就一切由凌依做決定了。
後院兒裡她讓胡氏做了大管事,至於前院兒還由宮升管,織羽和織扇依舊貼身伺候着自己。
“每月的採買支出、佃租的進項、幾個院子的開支用度,一切都給我按照這個冊子的規矩記載,另賬房處的鑰匙還由升管事管着,日後哪裡需要開支,先給我寫個條子容我看了準允之後,再去賬房處拿錢。
還有,我昨兒看了,廚娘說是日後準備十二菜式,折去一半,也就那麼幾人吃,六菜即可。另府中的丫鬟,待會兒都給我集齊了,我挨着認個臉兒。”
胡氏將凌依的話一一記下,沒多大功夫,就將院前院後的丫鬟都集齊了。
凌依挨着名冊點了點,又認清了誰誰在什麼院子做事,最後只稍微的調動了一些人,其餘一切還按照老規矩。
等這些基本的都安排完了,她纔在屋內見了從宮府帶過來的四個丫鬟。
“你們四個樣貌倒是好,沒幹過什麼重活兒,安排去做打雜也不合適,剛纔也看到了。這府上的院子都安排完了,我和侯爺的屋裡,有織扇和織羽也就夠了,你們說說。想去哪兒?”
四個丫鬟面面相覷,紛紛跪地,其中一人更是惶恐懇求:“夫人,婢子們做什麼都行,只求夫人別將婢子們攆出去。”
凌依略沉默了片刻。纔可惜的道:“侯爺不喜歡你們,不想讓你們留在內屋伺候,我若再留着你們,豈不是讓侯爺不痛快。
你們家裡的情況我也知道些,出來多是不情願的,這裡給你們準備了銀兩,還有推薦信,你們按照信上說的位置去找你們下一家,若是談得來,就留下做事。若是談不來,有這些銀子也夠你們花銷一陣子,隨便做個營生都不會餓死。”
四個丫鬟互相看了看,都試探着去拿桌上的錢袋子,這打開一看,面上都驚了驚,看分量,足有二十兩銀子,這可比她們做兩三年的工錢都還多了。
本來這幾人心裡還存着幻想,若是能讓侯爺看上。納了做姨太太,從此以後就是飛上枝頭變鳳凰了,可侯爺既然如此肯定的說不要她們,這再留着也只是礙新夫人的眼。四人思量了片刻。都拿着銀子磕頭道謝,退下後就去收拾行李。
入府三日,一切順利,不過第四日的時候,問題就漸漸出現了。這原來院子裡也有大丫鬟管事,且手段厲害。如今新來了個胡氏,將那大丫鬟的活給攬完了,她心中很是不甘,不過礙於聽到的關於新夫人的那些悍婦之名,又不敢擅動。
可觀察三日下來,也覺得新夫人不過是個紙老虎,就那脾氣,恐怕連大聲說話都沒魄力,更何況是管事兒呢。
“翠姐,你當真不去?我看侯爺對夫人好得很,若是我們把夫人惹了,她告訴侯爺怎麼辦?”小丫頭推了推翠兒的手臂,滿臉的糾結和爲難。
翠兒臉色一橫,不屑道:“怕什麼,夫人那樣兒的人,我看着就是個軟柿子,她說是管庶務,可這府中上下,還不是都是升管事說了算,她什麼事兒也沒做,也就成天在那屋裡看看書繡繡花什麼的,這種人還用怕?
何況我是誰?就是她稟了侯爺又怎樣?我可跟着侯爺多年了,說句不合適的話,比起她,恐怕侯爺更願意與我親近。”
小丫頭嚇得臉色發白,“翠姐,你小聲些,這麼大聲兒,被人聽到怎麼辦?這個夫人不是那麼簡單的人,你可知道關於夫人的傳言?反正你不去我要去了,胡媽媽是夫人的奶孃,得罪了她準沒好果子吃。”
說着就一溜煙兒的跑了,只留了翠兒在院中跺腳暗罵沒膽的東西。
胡氏擰着眉小聲道:“夫人,就是這叫翠兒的丫頭,頭一天我就看她不滿奴婢,說話陰陽怪氣的,這才三天就上躥下跳起來,這麼不將您放在眼裡,奴婢非得好好教訓教訓她不可。”
凌依理了理衣衫,從假山後面走出來,笑吟吟的道:“看來隔牆有耳這句話,說的真是對,日後你說話可要小心些。”
胡氏跟在她旁邊,怔了怔,才立馬反應過來,趕緊兒的大聲附和:“夫人說的是,奴婢以後說話一定小心,不過奴婢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他就是隔牆有耳也奈奴婢不何。”
翠兒臉色唰的煞白,眼睜睜看着凌依和胡氏從自己旁邊走過去,太過驚訝,竟然連行禮都忘記了,等凌依都走遠了,她纔回過神來,腦海裡只有凌依瞟自己的那一眼,看似笑容淺淺,實則卻透着陰冷,只要想一想就覺得手腳發涼。
她嚇得不知所措,剛纔那些話,可全被凌依聽了去,既然聽去了,後者卻沒有半點反應,翠兒可不至於笨的以爲後者會大方的不計較,反而----更像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無論如何,若是自己就這麼坐以待斃的話,必定會吃大虧,翠兒心中打定了主意,就匆匆回自己的屋去準備。
胡氏在後麪點了名,最後按照凌依的吩咐,將那個與翠兒說話的小丫頭留下,帶到凌依面前。
小丫頭還不知道自己犯了什麼事兒,只是惶惶不安的跪在地上等着凌依問話。
“叫什麼名字?”凌依柔聲問道。
小丫頭渾身一顫,越發緊張了。結結巴巴的答道:“婢子----婢子名喚珠兒。”
“珠兒-----你們這些珠兒、雲兒、翠兒的,搞得我頭都暈了,我是記不住了。”凌依微微笑道。
珠兒卻如臨大敵一般,額頭的冷汗涔涔的往下落。驚恐的連連磕頭:“夫人饒命啊,婢子-----婢子罪該萬死,請夫人饒命,婢子只是-只是與翠兒姐姐走的近了些,不過婢子與翠兒姐姐不同。-----婢子是真心將夫人當成婢子的主人的。婢子誓死侍奉夫人,若有半點兒叛心,就讓婢子不得好死。”
凌依揚了揚眉,笑道:“你這是怎麼了,我有那麼可怕嗎?我這不什麼都還沒問嗎,怎的急的就結巴了。”
珠兒手抖不已,越發惶惶道:“夫人要知道什麼,婢子知道的一定都告訴夫人,絕不敢有半句隱瞞。”
凌依點了點頭:“既然如此,那就說說你剛纔口中的翠兒吧。”
珠兒連連道是。“翠兒是侯爺內屋外間伺候茶水的,侯爺不喜婢子們貼身伺候,裡屋都是升管事伺候着,不過時常出入,翠兒又泡得一手好茶,就偶爾能與侯爺說上幾句話,其餘真的沒什麼了。”
胡氏冷笑着在凌依耳邊道:“看來是不自量力,以爲自己在侯爺面前得臉了,就忘了自己是誰了,夫人。這種人絕對不能姑息,今日若是饒了她,日後還不定能惹出什麼禍端來,還是儘早處理掉的好。”
凌依卻擺了擺手。笑道:“這種人即便我不動手,也會有人會處置她。”
“可是夫人-----”胡氏心中想不過,還待要勸,就聽凌依對珠兒道:“好了,你退下吧,回頭在胡媽媽這裡做個登記。你調來我外院做事吧。”
調來凌依的外院,就相當於是提升成二等丫頭,珠兒先是一愣,旋即才欣喜的磕頭道謝,“多謝夫人,多謝夫人----”
離開大廳後,珠兒立即就去了翠兒的屋兒,後者果然躺牀上睡覺,睡的好不安穩。
“翠兒姐姐,快別睡了,趕緊去跟夫人認錯吧,你中午說的那些話,夫人都知道了,剛纔還找了我去問話,夫人就等着你自己請罪呢。”
翠兒被她吵醒,不耐的吼道:“認什麼錯請什麼罪?我不怕她,有侯爺替我撐腰,我這就去見侯爺去。”
“誒-翠兒姐姐,聽我一言,夫人人很好,可你不能逆着她,你這時候若是去找侯爺,一定討不到好處去。”珠兒念在兩人多年相識的份兒上,還是儘可能的勸她。
可翠兒哪兒能聽得進去呢,她可覺得比起新夫人,侯爺會更喜歡自己的茶,遂立即起身,認認真真的泡了一壺熱茶,不聽珠兒的勸就去了宮曦儒的書房。
“侯爺,婢子給您送茶來了。”翠兒站在門口輕聲道。不一會兒,門開了,卻是宮升走出來,沉聲問道:“侯爺沒讓送茶,你趕緊退下,別打擾了侯爺。”
翠兒笑着懇求道:“升管事,你讓我進去吧,侯爺一整日若是離了我的茶,一定會心神不寧的,我就是有些擔心,送了茶出來就走,耽誤不了多少功夫的。”
宮升還沒同意,翠兒就徑直推門走進去,根本沒將宮升放在眼裡。
這時候再叫她停下來,只會打擾了侯爺。宮升沒辦法,只能忍着怒氣讓她進去,只以爲後者放下茶壺就走,可哪兒知翠兒竟然倏地態度一轉,端着茶杯跪在地上,嚶嚶哭泣。
宮曦儒終於擡起頭,淡淡的看着她問道:“你爲何事而哭?”
翠兒心中一喜,宮曦儒一開口沒責怪自己打擾了他,而是問自己所爲何事,如此看來定是心中有她,纔會這般關心,立即哭聲越大,委屈道:“侯爺----婢子犯了死罪,還請侯爺替婢子做主啊。”
宮升作勢要去拉她:“犯了死罪也先給我出去,侯爺哪兒那麼多閒工夫來管你,趕緊出去。”
翠兒卻一動不動,只是哭聲兒越大,“侯爺,您時常誇讚婢子泡得一手好茶,婢子心中很是高興,夫人進府後,婢子就日日送茶過去,可是-----婢子手藝有限,竟然惹的夫人不喜,還說婢子-婢子是泡的爛茶,說要廢了婢子這雙手。
侯爺,婢子心中委屈,侯爺既然喜歡,爲何夫人就喝不慣呢?若是夫人真的喝不慣,婢子改就是了,可夫人竟說要砍去婢子的雙手,讓婢子再也用不了手。
婢子知道,夫人肯定是誤會了婢子,婢子雖在侯爺身邊伺候,可婢子對侯爺只有敬仰之情,並無非分之想,還請侯爺替婢子做主,婢子若是沒了這雙手,可就真的沒法兒活了。”
宮曦儒冷眼看着她,“夫人說要砍你哪隻手?”
翠兒愣了愣,不知爲何,心中覺得有些不安,訕訕道:“說-----說是要砍去婢子雙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