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承焰當着所有文武百官的面提出了太廟損毀之事,慶隆帝諒他也沒那個膽子胡說八道,遂退朝之後吩咐福泉的第一件事,就是讓他派心腹上瑞山查看。
若太廟真的損毀,那這問題可就嚴重了,一來守廟人沒有如實相報,慶隆帝不得不懷疑他們對皇室的衷心。
二來,若真的有大面積的損壞,那按照北秦的習俗,一定要重新翻修,而翻修也不是說說那麼簡單,一定要選一個天時地利人和的時間,由天子在太廟內吃齋唸佛半月,再舉行祭祀活動,然後才能開始翻修。
這且不說,太廟是北秦的象徵,無論是修繕的材料還是工藝,都要做到最好,這不僅僅消耗的是金錢,更重要的,還是時間。
而慶隆帝自己,現在最缺的,怕就是時間了。
偏殿內,慶隆帝沉着臉看着宮承焰,鐵青的臉色說明他現在心情極度的不爽。
宮承焰恭敬的跪在地上,看上去有些惶惶不安,如今的他,已經沒有了當初的氣魄,就算是站在慶隆帝面前,心中也是自信的,因爲知道自己在慶隆帝的眼裡是有利用價值的。
但現在,他這一次,算是破釜沉舟了,若是再沒什麼建樹,再讓慶隆帝失望,那他的官途也就到此爲止了。
因爲心中不安、不自信,他越發的惶恐,這種可有可無的感覺,讓他知道,自己根本沒有權利談判,他只能等着慶隆帝發話,來決定自己的尊卑地位。
“朕希望,你說的是錯的。”慶隆帝沉默了良久,終於面無表情的開口道。
宮承焰趕緊俯首:“臣也希望自己說的是錯的,或許守廟人就是怕被皇上您遷怒,所以才隱瞞了太廟一事。
臣若不是想着太子將來登基會在太廟吃齋唸佛,臣也不會心血來潮讓人去查探,本只是爲了確保太子一切順利。卻沒想到-
哎,臣有罪,臣做了讓皇上憂慮的事,臣罪該萬死。”
“你是罪該萬死-----咳咳----”慶隆帝猛地一拍桌面。氣的厲害,竟然開始劇烈的咳嗽起來。
福泉趕緊給他拍背順氣,着急的讓小太監將藥拿過去,有人迅速呈上一晚黑漆漆的湯藥,福泉服侍着慶隆帝喝下藥後。後者才漸漸好轉起來。
宮承焰小心翼翼的垂着頭,心裡卻算計着,看來那消息是真的,慶隆帝已經病入膏肓了,剛纔湯藥拿上來的太快,明顯是小太監在旁邊時刻準備着。
到底是什麼樣的病,讓他需要時刻不停的喝湯藥以此來緩解痛苦呢,這場病,還有的治嗎?
這些問題宮承焰只能自己做判斷,本來昨天他還不確定。現在心中卻不由得放下了,至少照這樣的結果來看,慶隆帝是真的時日不多了。
這也是爲何他會在這時候提出太廟的事,因爲他知道,知道自己隨時都會倒下去的慶隆帝,一定會盡早讓齊|墨登基。
也許在今天之前,慶隆帝並沒太擔憂,他的病症並未告訴任何人,只要隨便找個藉口理由,讓齊|墨登基。他就可以安心的養病,並且不會有任何人知道。
但現在卻不同了,太廟若真的損壞,那齊|墨至少在一年之內是不可能登基。只是,慶隆帝還能撐那麼久嗎?
好容易止住了咳嗽,慶隆帝聲音透着威脅的問宮承焰:“你剛纔看到了什麼?聽到了什麼?心中又猜到了什麼?”
宮承焰微微擡首,認認真真的道:“臣看到皇上因爲臣的話而氣的龍體抱恙,但皇上有真龍和天神庇佑,任何病魔都奈何不了您。臣看到了皇上的健康,和北秦的繁榮。
皇上一定是準備好了讓太子殿下來挑起北秦的重擔,太子殿下年少有爲,是難得一見的奇才,北秦在他的帶領下,一定能稱霸天下。”
慶隆帝沒好氣的冷哼一聲:“哼,你倒是會說,你可知道,你剛纔已經在鬼門關走了一遭。”
宮承焰心裡咯噔一聲,立即砰砰砰的磕頭道:“多謝皇上不殺之恩,皇上對臣關照有加,臣對皇上忠心耿耿。
臣知道,皇上您擔心太子殿下受奸吝小人的蠱惑,所以臣纔會在朝堂上提出那番話。
皇上,臣以爲,此次負責修繕太廟之人,非參知大人莫屬,他一定會-----讓皇上您失望的。”
慶隆帝眼睛一亮,輕笑了一聲,接着卻開始哈哈大笑起來,“好你個宮承焰,還是你知道朕的心思-----
好,念在你給朕出了這麼個好主意的份上,將來參知政事一職,朕留給你便是。”
宮承焰早就在等着這句話,高興的連連磕頭道:‘多謝皇上,臣的責任就是替皇上排憂解難,能替皇上做事,是臣的榮幸。”
慶隆帝覺得心中高興,心底又涌起一股難受,喉嚨一癢,又開始咳嗽起來。
宮承焰趕緊垂下頭,當做什麼也沒聽到什麼也沒看到,直到慶隆帝吩咐讓他起來,他才站起來,盯着自己的腳面等慶隆帝說話。
“你可以回去了。記住,你能活着走出這座大殿的唯一條件。”慶隆帝眯着雙眼盯着宮承焰道。
宮承焰立即拱手:“臣知道,臣從裡都是站在皇上您這邊的,臣心裡清楚,是皇上的仁慈,恩賜臣可以活下去。皇上放心,臣一定會在這件事上,讓您滿意。”
慶隆帝見他已經明白,揮了揮手道:“行了,這些話留着事情做完再說,你先退下吧,有事朕自會召你。”
宮承焰再次福禮,這才恭恭敬敬的退出偏殿,等走出宮門後,他謹慎中帶着幾分惶恐的臉,才突然轉成冷笑。
成了成了成了----在心中默唸了無數遍,宮承焰的臉上浮現出得逞的笑,只要這次做的好,那他就可以再一次重回當初的風光。
凌善道,只要除掉他,解除了慶隆帝的心頭大患,他宮承焰的黎明,可就不遠了。
看慶隆帝的狀態,雖然他不知道還能活多長時間,但顯然已經不長了,否則後者也不會表現的那麼急切,甚至遮掩了自己的病狀。
齊|墨雖然是太子,但終究還是太年輕,若是慶隆帝完全倒下,那周圍鄰國必定會發難,所以慶隆帝一定不會看着那樣的情況發生,他怕是死了,也要瞞着天下人。
而這,恰巧就是自己可以利用的地方,宮承焰嘴角勾起陰冷的笑,忍辱負重這麼久,終於讓他看到了曙光。他宮承焰的命運,很快就會改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