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后想了想,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就算是自己不在相信之前信的事情,改變了態度,只怕是兒子都不會答應就這樣糊塗着,必須要說明白的。
只能詳細的道:“莫雲母親在她小的時候就過世了。她來的時候,帶了四個人,兩個丫鬟兩個婆子,其中一個婆子就是蘇嬤嬤,另一個是她的奶孃。說是跟着一個來太原做生意的鄰居來的。投奔我,是因爲父親去世了……她說是給親姑姑、叔叔寫了信,沒有人給她回信。她母親孃家的人更是因爲什麼事情早就不和他們家來往了。只能來投奔我,我當時……一個人在太原,也希望有人能陪在身邊說說話……”
雖然這句話只是解釋,並沒有責怪韓耀庭的意思,不過他聽到這一句,還是心中愧疚了起來。
皇太后繼續說着:“小時候見過,確實長大了不認得了,但是她拿着很久以前見面的時候我給她的一些小玩意兒,還有送給她母親的首飾,想來應該總是真的……”頓了頓,只好道:“好吧,我確實從未懷疑過。”
頓了頓又道:“不過,她家的事情也說的都對,都有什麼人,小時候有些什麼事……橫豎,冒充的可能性不大。”
韓耀庭便道:“沒事的母親,既然如此說,且還有她拿着那些東西,相信也是真的。”
皇太后嘆了口氣,道:“那蘇嬤嬤會做一些江南小食,都是我在孃家愛吃的東西,到了太原給我做了幾回,我誇獎了,莫雲便說將蘇嬤嬤送給我,橫豎一個下人而已,我就收了。給莫雲身邊幾個丫鬟婆子。”
韓耀庭點了點頭,道:“母親,您剛剛說,太原府下人太少了,需要買下人,也正是那一次買下人才將宮女買進府的。買下人是您自己決定的,還是誰提醒的您?或者在您耳邊一直說人手不夠的話?”
皇太后想了一會兒,臉色就有些不對了。
韓耀庭料定,母后現在已經覺出來不對勁了。
果然,過了好一會兒皇太后才慢慢的道:“是莫氏說的。我也知道下人少,不過並沒有想那麼早就買下人,你和兒媳婦來信一直都在說,暫時不能回去,且還在叫哀家來京,到底如何都沒確定,我並未打算買人。只是莫氏說……”
說到這裡已經皺起眉頭:“橫豎說了些話,當時聽着似乎有道理,也就沒多想買了。”
不等韓耀庭詢問,皇太后已經道:“我現在也想起來了,將那個宮女引到我面前的,就是蘇嬤嬤……說她聰明伶俐什麼的,然後沒過幾天,莫氏要辦什麼賞花,請太原府的一些貴族大戶女眷來玩,當着哀家的面……那宮女說了些只有宮裡纔有的規矩,哀家就發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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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裡,其實皇太后已經知道哪裡不對了,看着韓耀庭道:“但是,那宮女真的是從宮裡出去的。”
韓耀庭道:“從宮裡出去這並沒有什麼稀奇,昏君死了之後,先皇不願意沾染他後宮的人,幾乎放出去了一大半,幾個宮殿人都清空了。”說到這裡心中一動,忙問道:“那宮女叫什麼名字?”
也許是之前和自己或者恪寧有仇?
皇太后道:“叫素錦。”
韓耀庭轉頭找成渝:“昏君身邊有這麼個宮女嗎?”然後就發現成渝臉色有點難看,站在那裡呆呆的樣子,韓耀庭一下就明白了:“確實有?”
成渝點頭:“是,而且真的是那天就在跟前的兩個宮女其中之一……”
韓耀庭想了想,去看皇太后,皇太后現在已經不那麼肯定了,所以聽了成渝的話也沒有如何,反倒是等着聽他說。
韓耀庭又想了一會兒,問道:“這個宮女是服侍昏君的,還是坤寧宮的?”
成渝忙道:“是昏君的人,貼身服侍的,和奴婢幾個一樣走哪兒跟哪兒……”說到這裡已經恍然了。
韓耀庭道:“那就是已經侍寢了?”
成渝點頭。
這就有可能了,侍寢了昏君,那就必然抱着往上爬的想法,說不定那時候正做夢成了貴人、婕妤甚至看到更高的位份了,卻想不到沒過一個月昏君就死了。她也成了被遣送出宮的普通宮人的一名。
韓耀庭對皇太后道:“母后,那宮女既然是昏君身邊的人,自然會對殺了昏君的兒子懷有敵意。在宮裡她當然會有很多的希望,說不定還指望懷上了龍種,也成爲後宮中的一位,榮華富貴一輩子。可兒子殺了昏君,她只能出宮了,且應該是沒了家人,不然也不會落到賣身的地步。如此情形下,痛恨兒子,編排兒媳婦,未必做不出來。宮裡出去的人,有什麼不敢的?”
皇太后停頓了一會兒,不過還是點了點頭。
“怎麼死的?”韓耀庭問道。
皇太后道:“自盡,有一天突然就吊死了,也不知道爲什麼。只和她住一個屋的丫鬟說,她成天哭,看那樣子實在沒什麼活頭……”
韓耀庭道:“您沒讓官府的仵作看看?”
皇太后搖了搖頭:“沒想那麼多,也是覺着,她從宮裡出來,最後落到了賣身爲奴的地步,想不通吧。”
韓耀庭就道:“兩種可能,一種可能是真的自盡了,另一種就可能是被人滅口了。”
皇太后之前是非常相信這件事的,因爲那宮女是昏君身邊的人,從頭到尾說的分明就是親眼所見的,因此絕對的相信了這件事。然後等成渝拿出了證據,皇后當時就有手段,難道會束手就擒?且成渝也是證人,皇太后對於這件事起了疑心了,韓耀庭從旁邊詢問可疑之處,皇太后自然便會覺着處處可疑。
確實到處都是漏洞。
很多人都有鑽了牛角尖的經歷,被人從旁點醒,那種豁然開朗的感覺特別深刻,就只會暗暗的責備自己,以前怎麼那麼蠢?
現在皇太后就是這種感覺,韓耀庭說有被滅口的可能,皇太后點頭,當然有這種可能!
現在回過頭看,皇太后如果還不懷疑自己可能是被算計了,那真的就是糊塗了。儘管很多地方依然是不那麼清楚,但同樣素錦說的也只是一面之詞,她更無證據。而且事後……
皇太后開始考慮莫氏和蘇嬤嬤的所有作爲。
韓耀庭已經在詢問成渝:“你說當時除了你和素錦之外,還有另一個宮女,那宮女叫什麼名字?也出宮了嗎?”
成渝道:“叫雪錦,也出宮了。”
“馬上叫人去查,這個雪錦進宮前是哪裡人,然後去家鄉找,找到了命人帶來。”韓耀庭道:“去找高統領,讓他派人去。”
成渝忙答應:“是。”
韓耀庭這纔看向了皇太后道:“母親,現在您應該也感覺到了,很多事情都是莫氏在背後動的手腳。她雖然是從外面來的,但顯然到了您身邊之後,因爲您的輕易過度的信任,並且對她太過喜愛,讓她生了過高的希望。莫氏也許是性格原因,也許是蘇嬤嬤和她身邊人的慫恿,橫豎她那時候就開始算計,算計去了側妃的位置還不滿足,知道兒子登基了,她的心也跟着變得更高了。甚至都敢算計皇后了。”
皇太后張了張嘴想說話。
韓耀庭道:“您先聽兒子說完。她一開始算計的當然只是晉王妃而已,因爲您許了她晉王側妃的位置,太容易了,所以讓她的心也不滿足起來,得來太容易的東西總覺着配不上她,她應該得到更好的,所以眼睛盯住了王妃的位置。那素錦宮女出宮賣身,應該是湊巧被她知道了身份,詢問出來了一些事情,和蘇嬤嬤那幾個人商量了,利用素錦的身份,編造了惡意至極的謊言,給晉王妃身上潑髒水,這樣,再加上有您在後面撐腰,她纔有機會爬上晉王妃的位置。”
“她們安排好了,也潑了髒水了,結果事情變得更復雜了,兒子登基做了皇上,晉王妃變成了皇后。”
韓耀庭說着冷笑了起來:“莫氏這時候已經沒辦法收手了,且往前看,她的前途似乎更加的光明,只要鼓足勇氣一直往下走,說不定真的能扳倒了皇后,她登上後位呢。”
那個女人,未必就沒這樣想過。
“至於您。因爲那件最重要的事情讓您無論如何接受不了,且以爲兒媳婦沒有跟兒子說,欺騙了兒子。所以皇后做什麼事情您都看不順眼起來,再加上有莫氏和蘇嬤嬤在旁邊挑撥,凡事只需要一兩句話,就能挑撥起您的勃然大怒。”
韓耀庭看着皇太后道:“比如說,皇后輔政,正旦日祭祀,一直到最近的兒子進了產房……等等這些,您下意識的全都懷疑是兒媳婦在作祟,所有的壞事都是皇后做的,皇后反倒成了時時都在盤算、計較的人。”
皇太后臉上有些愧色。
韓耀庭道:“到了這個時候,莫氏不需要說太多,一兩句話,便能挑撥的您處處針對皇后。莫氏大約還想讓您認爲,皇后是一直在算計朕,算計她的丈夫,讓您的心目中,將兒子和媳婦對立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