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氏忙道:“兒媳過去的時候已經睡下了,兒媳想既然是中了暑歇一會兒說不定就好了,也就沒叫人去請,太醫不是別的大夫,來了不能叫人等,少不得又要把月瑤叫起來。”
楚老太太想想也是,道:“那就等醒了看看,若是還不舒服趕緊叫太醫來。”說着斜睨了郭氏一眼:“今天皇上和皇后娘娘的意思,你該清楚了。”
郭氏忙露出滿臉的笑容來:“兒媳婦清楚呢,知道了,今後月瑤那邊所有事情兒媳婦親自過問,必定照顧好了。”
楚老太太點點頭,笑了道:“該準備的也準備起來。沒聽皇后說?選秀的事情宮裡都準備十幾天了,外面倒是還沒消息散出來,皇后到底年輕呢,不把消息散出來,別人都沒準備,任到誰跟前都是一通手忙腳亂……”
說着搖了搖頭。
郭氏忙輕聲道:“老太太,今天皇后的意思,是不是……兒媳婦想,如果月瑤能先進宮,不是比別人搶個先機?如果和那麼多人一起進宮,想出頭到底要難一些。”
嘴上這樣說着,心裡已經飛速的盤算了一下。
她當然清楚現在女兒的情況,不過先進宮這是關係女兒今後在後宮位置的重要一步,這一點若是能做到,就必須做到。
搶佔了先機,別的女子大規模進宮的時候,從淑女、選侍開始,而女兒說不定那時候已經成了昭儀了。最好的情況是說不定女兒都已經懷上了,無論生下男女,婕妤是必然的,若是爭氣生下龍子,說不定就是嬪!
當然,如果極得寵,那便是什麼可能都有。
選秀不是個小事,從一開始的後宮準備,到發至各地方衙門,各地方衙門通知到每家每戶,然後發放聘金,發放盤纏,各家給女兒準備東西啓程,路程有近有遠,按照遠近分成幾批,便是最早的一批,怕也要幾個月之後才能開始進行進宮的遴選。
女兒這邊如果先進宮,準備時間也需要兩三個月,這兩三個月趕緊的想辦法將身子弄乾淨,調養好,然後尋辦法遮掩過去……
郭氏飛快的想着。
楚老太太道:“先進宮當然最好了,今天看皇上的意思,倒是……”說到這裡停住了,想了想道:“且看看吧,此事咱們商量沒用,還是要皇上和皇后娘娘說話。”
說到這裡看着郭氏,嚴肅了些道:“你剛剛的意思,不要給月瑤透露,進宮陪皇后,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牢牢記着,不準越雷池半步!別忘了後宮是皇后娘娘做主,若是因爲着急得罪了皇后娘娘,便是進了宮也沒好日子過。”
郭氏心一沉,忙答應:“是,你放心吧,月瑤……還是知道輕重的。”這話說出來郭氏臉都發燒。
楚老太太卻十分的相信,面色和緩的點了點頭。
郭氏過去給老太太端了一杯茶過來,捧着送到嘴邊,看見老太太搖頭不喝,便又放回去,輕聲道:“老太太,剛剛……兒媳婦看的不是很明白,皇上對晉王和老王妃似乎太和藹了些?難不成這朝局有什麼變化?”
楚老太太聽見她問這個,臉上又出現了那種高深莫測的神情,過了一會兒才淡淡的道:“想想咱們家也是夠可憐的,別人家都是男人關注朝廷這些事,女人們就在後宅打扮打扮,說說閒話家常的就是了。咱們府?哼,女人不但要操心後宅的事,朝局的事都要關注着琢磨着……”
說着嘆了口氣,道:“我還要想想,你趕緊扶我去戲臺子那邊吧,客人們都在那邊,反倒是咱們主人家不見人影。”
郭氏不敢怠慢,忙攙扶了老太太過去。
一段戲下來,郭氏煩躁的心情可想而知,老太太有些時候實在令郭氏極度反感。在府裡頭明明只能依仗自己,可只要是關係宮裡的事卻總是一副諱莫如深的樣子,對自己也是說半句留半句,也不知道她矯情什麼,真真厭惡之極。
當然想得最多的,還是她女兒那邊出了這樣的事,怎麼才能神不知鬼不覺的掩蓋過去,處理乾淨?
魂不守舍地好容易將一段戲盼着唱完了,時辰也不早了,女眷們開始陸續告辭,有身份高的郭氏還要親自去送。
走了兩三趟將幾位公侯夫人們送走了,郭氏算算沒什麼需要自己送的了,跟老太太說了一聲去看楚月瑤,趕緊又來到了女兒這邊。
……
楚恪寧住的院子叫竹園,門口一大叢竹林,晚上有風的時候吹的竹葉‘沙沙’作響,倒是有種清涼的感覺。
她這會兒正坐在燈下看書,香豆從外面進來,輕聲道:“姑娘,別在燈下看這麼長時間的書,對眼睛不好呢。”說着端了個燭臺過來。
楚恪寧將最後幾行看完,放下了書閉上眼睛歇一會兒,才閉上就聽見了門外的腳步聲,很熟悉,是大丫鬟香草。
“姑娘,時辰差不多了,該去祠堂了。”香草一進來就催促道,聲音輕快,好像是叫楚恪寧去後花園遊玩一般的語氣。
楚恪寧睜開了眼睛看了看她,道:“去給我倒杯水,再多燒些水洗漱。”
香草愣了愣道:“還要洗漱?”
楚恪寧盯着她。
香草很不情願的轉身出去了,嘴裡似乎還在嘀咕着什麼。香豆在她背後撇嘴低聲道:“瞧把她急的!沒良心的……”
楚恪寧道:“大太太現在在哪兒?”
香豆忙低聲道:“奴婢纔去問了外門的婆子,說大太太今天忙的真是腳不沾地呢!老太太院和二姑娘院兩邊跑,又要照顧客人,又要安排事兒,真是……”說着搖頭:“這會兒應該在二姑娘那邊,說是酉時末差不多就過去了,這會兒還沒出來呢。”
說着喃喃自語:“想來二姑娘病的嚴重?”
楚恪寧脣角一勾,道:“你去二姑娘那兒找大太太,只說我請她過來。她求得籤人家老和尚給解了,解籤的結果她總想看看?”
香豆都愣住了,以爲自己聽錯了,眨巴了半天眼睛才道:“請大太太過來?”還是這會兒了?
“對呀。”楚恪寧笑:“去吧,只要照我說的稟,大太太肯定過來。”天黑了才方便。
香豆滿懷疑惑的去了。前腳出去,香草後腳進來了,也沒提壺,真的就倒了杯水端了進來,放在了桌上,又看了看楚恪寧,見大小姐似乎沒搭理自己的意思,不得已只能去燒水了。
楚恪寧喝了水,去裡屋換了睡覺穿的寢衣,外面罩了一件大褙子,出來在外屋等了一會兒。對面倒座間前傳來香草吃驚的聲音:“大,大太太……您怎麼來了。”跑過來搶着掀簾子的腳步聲。
郭氏走進屋,臉色鐵青,外面她的丫鬟低聲的在吩咐香草小點聲什麼的。
楚恪寧笑着站了起來,道:“太太來了?快請坐吧。”將上座讓了出來。
郭氏看見她的穿戴如此輕慢,臉色愈發難看,過去坐在了上首,冷眼問道:“你想說什麼?”
楚恪寧去拿出來大華寺主持寫的解簽結果放在了桌上,笑着道:“今天我去大華寺拿回來的,太太看看吧。”
郭氏一把抓了過去,依然是盯着她,咬着牙一字一字的問:“你想說什麼?”
可見,她也是有了預感的。
楚恪寧笑了,道:“女兒今天腿疼,不想去祠堂了,只是又怕老太太那邊不放心,派人去關心詢問。想了想,上至上房老太太那邊,下到漿洗房雜事房,全都是太太你這邊的人,只要是你交代一聲,能瞞過去的就瞞過去了,也別讓老太太那邊生氣着急不是?所以便斗膽請你幫女兒這個忙。”
“你好大的膽子!”郭氏簡直氣的哆嗦。
楚恪寧淡淡一笑。
“你不要打量着我被你拿住了把柄,你就爲所欲爲了,跟我鬥,你還差得遠!閉緊了嘴巴伏低做小,我還能饒了你,居然敢跟我耍這種把戲,你是活的不耐煩了嗎?!你只當你有點小聰明就能拿捏我了?拎不清的東西!”
楚恪寧笑着將杯子推過去一點,道:“消消氣。女兒怎麼敢拿捏你,不過就是請太太幫個小忙而已。這麼點小忙,只是太太一句話的事情,又不疼又不癢,何須這樣生氣?”
這話把郭氏頂的差點翻個白眼背過去。這不是事小事大的問題,這是她這個繼女反過來指使自己這個母親做事的問題,這是她自以爲拿住了自己的把柄,想要威脅自己的問題!
郭氏從來沒有這樣的感覺,震怒的要吐血了,卻又深深的恐懼,恐懼這個被自己一直捏在手心裡的繼女……
楚恪寧卻還沒說完呢,如她自己說的,之前那個真的是個小忙而已,後面要說的話,纔會讓郭氏疼,讓她癢呢。
“怎麼樣啊,太太,這點小忙您幫不幫?”她追問了一句。
郭氏坐在那裡哆嗦了半天,怒道:“你做夢!立刻滾去祠堂跪着!只要你敢亂說一個字,我就……”說着眼睛已經看向了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