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景亮看人家有送客的意思,便也站了起來笑着道:“無妨無妨,那我就告辭了。”
“我送送錢四爺。”
“不用不用,世子留步。”
兩人客氣了客氣,鄭卓煜將錢景亮送到了大門上,還要往外送,一個下人追着出來低聲稟報了什麼,瞧着一臉的急色,錢景亮看他有事,便請他留步不用送了。
這邊鄭卓煜再三抱歉,拱手告別。
鄭卓煜一回去,從側院小角門倒是出來個丫鬟,給錢景亮福身:“四爺。”
錢景亮一看,居然是華錦妮身邊的一個丫鬟,驚訝的道:“你在這裡……”一頓道:“你們姑娘在這兒?”
丫鬟道:“姑娘纔來,跟鄭大姑娘就在側院,請四爺過去呢。”
錢景亮想了想,還是往側院這邊過來了,過來就看見華錦妮和鄭玉依在屋檐下站着,看見他過來,華錦妮便道:“四表哥。”
錢景亮‘嗯’了一聲,看了那鄭玉依一眼,有點心不在焉的道:“你來了……又來找鄭大姑娘玩?”
經過收留的事情,華錦妮和鄭玉依的關係好了起來,這也正常。
華錦妮點頭,看了鄭玉依一眼道:“玉依說要謝謝你。”
鄭玉依便正式的斂衽一禮,低垂着臉道:“多謝錢四爺幫忙。上一回誤會了四爺,還請不要見怪。”
錢景亮愣了愣,心想什麼誤會啊?忙還禮道:“鄭大姑娘不用客氣,原本就是尋常的差事而已,姑娘病了我就如實稟報,沒什麼幫忙的……也沒什麼誤會啊?”
鄭玉依擡頭看了他一眼。
華錦妮在旁邊還着急呢,忙道:“表哥,我也……病了。”
錢景亮因爲鄭玉依看了自己一眼,又愕然,心想自己說錯了?
別怪他小心,主要是這位鄭姑娘從一開始就一直跟他立眉嗔目的,就沒個好臉色,突然的這樣客氣溫婉,錢景亮實在有點不習慣。然後就聽見華錦妮這一句,轉頭看見華錦妮滿臉通紅還着急的不行,又好氣又好笑:“你湊什麼熱鬧?”
華錦妮急的道:“什麼湊熱鬧,我原本就……就不想……”吞吐了兩句,道:“既然哥哥說了算,爲什麼不早告訴我?枉我自己在家着急沒法,來找玉依商量。”
錢景亮停頓了一下,這次正經了些,看着她嚴肅的道:“你這心思是隻你自己琢磨的,還是姨母姨夫都知道?”
華錦妮嘴巴動了動,沒說話。
錢景亮就知道了,哼了一聲道:“行了別瞎想了,早點回去。”說着準備作個揖走人。
華錦妮一下急了跺腳道:“你既然管着這個,爲什麼不幫我的忙?你就眼看着我進了那火……”
錢景亮翻了一個白眼:“火什麼?”幸好這周圍沒外人,一個鄭玉依也算是‘自己人’,他微嗔道:“你如今也是愈發慣得不得了了,父母之命也敢違抗?還拖拉上我,自己的事情想怎麼着?全然的自己做主?”
說着甩袖子轉身走了。
華錦妮頓時急了,追了兩步上去,帶着哭音道:“連錢安綺都知道那是火坑,表哥就真的眼看着我跳進去?”
說着已經哭了起來。
錢景亮站住了,轉身看她眼淚就和斷了線的珠子一樣落下來,哽咽難言的看着自己,頓時心軟了,低聲道:“回去了再說吧?這是人家府上,你這樣……”看了那邊鄭玉依一眼,聲音低了點道:“你就算是不願意,好歹也得跟姨母和姨夫說呀?長輩們做決定,我這邊才能做什麼,不然……你我就能把這大事給定了?”
華錦妮哭着道:“若是爹孃能答應,我還用着急嗎?人家玉依的父母兄長幫着出面,事情多簡單的就解決了,可我……”說到這裡傷心,更哭的不行了。
這麼一說錢景亮更沒法說什麼了,停頓了半天才道:“你爲什麼不願意啊?”
“我爲什麼會願意?那宮裡頭是人呆的地方嗎?進去了不見天日的,況且那麼多女人……鬥來鬥去的,一輩子都那樣了,有什麼意思?”
錢景亮真真撓頭了,皺眉煩的低聲叫:“你就只會給我找事!煩死了。”說着轉身,卻又留下一句:“行了我知道了,我給你想辦法……”
煩躁的走了。
這邊華錦妮聽見了最後一句,馬上破涕爲笑。
那邊鄭玉依一直看着這表兄妹兩人,尤其是那個……四爺。心裡頭有種很怪怪的感覺,尤其是看見他壓低了聲音跟華錦妮說話,明顯心軟了柔聲安撫她……
鄭玉依咬住了下脣。
華錦妮高興了,轉身回來,還擦着眼淚,紅着臉對她道:“叫你笑話了……好在表哥答應了。”
鄭玉依忙將臉上的表情藏了,趕緊笑笑:“是啊,好在答應了。既然你表哥就管着這個,應該不難,你也不用發愁了。”
華錦妮點頭,欣然的笑:“是啊,幸好。”
錢景亮從涇陽侯府出來,吩咐小廝回府去,找國公爺要兩千五百兩銀子,只說是因爲錢安綺、錢安樂的事情打點,讓小廝拿到了銀子先送到王五的宅子五百兩。他這邊回到了酌秀部,正好太監王五也回來了,錢景亮便去告訴他一聲,五百兩銀子已經送去了。
這邊王五當然也痛快,往馮典處報涇陽侯府鄭大小姐久病不愈,上面馮典便將鄭玉依的名字劃去了。
榮國公這邊爲了錢安綺的事情已經給了王五三百兩了,錢景亮的小廝回去要銀子,國公府世子還不給,質問爲什麼又要銀子?國公爺倒是聽到了錢安樂的名字,以爲錢景亮在那邊也要打點,他們這邊是一門心思是要送錢安樂進宮的,這花銀子都是想到了的,於是也沒多想,叫給了兩千五百兩。
小廝將五百兩送去了王五的宅子,二千兩拿來給錢景亮,錢景亮便尋了個沒人的機會,將馮典請了出來,二千兩銀子奉上,自己的表妹華錦妮也有病,脾氣壞的還不得了,進宮了就是給府里人惹禍呢,所以請劃去了她的名字。
馮典得了這個差事,這段時間幾乎全都是打點他的人。
京城多少的仕宦勳貴,各州各府又有多少的豪門世族,多少的貴胄皇商,有削尖了腦袋想進宮的,就算是這裡不合格那裡不對勁,也要塞銀子進宮;而有些不願意進宮的,便是這毛病那毛病的,兩種人全都不少。他哪有時間去一一查證?
再說了,銀子重要,收的這些銀子大頭都要給皇后娘娘那邊送去,少了怕皇后還疑心自己。所以他根本不會去多管,只收銀子辦事行了,橫豎最後決定依然是皇后娘娘,有什麼事也是皇后娘娘擔着。
所以二千兩銀子收下,將華錦妮的名字也劃去了。
就這麼簡單,事情辦成了。
錢景亮回府的時候,這纔想起來姨母和姨夫是多麼的盼望表妹能入選,進宮封位,光宗耀祖,這時候他心裡才稍微的有一點點愧疚。又琢磨怎麼能叫姨母、姨夫別發現了是自己在裡面搗鼓的表妹沒選上,免得怪罪到了自己身上。
從酌秀部出來,正好一輛馬車從面前駛過,往宮門而去。因爲馬車上面的燈籠上寫的是永定侯府,因此錢景亮注目觀看了一會兒。
宮門不遠,停下了從馬車上下來的是侯爺夫人,府裡的大太太郭氏。錢景亮這段時間關注楚恪寧,也聽聞了一些永定侯府的事情,對這個大太太沒什麼好感,哼了一聲轉身走了。
這邊郭氏下了車,隨同太監進了宮,一路往越秀宮而來。
越秀宮這邊早有宮女迎了出來,將她迎進了正堂。
楚月瑤正半躺在貴妃榻上,聽見郭氏進來便睜開了眼睛,悲切切的叫了一聲:“母親。”
郭氏忙上前,坐在了榻邊伸手摸她的額頭:“這是怎麼了?又病了不成?”前段時間宮裡疑染了天花疫,如臨大敵的戒嚴了幾天,外人誰都不準進宮,郭氏自然也不例外,好些天沒能進來。
上來兩個宮女攙扶了楚月瑤坐起來,又在背後放了大迎枕,楚月瑤靠在了上面,又示意她們出去,這纔對郭氏沒精打采的搖頭:“並沒有生病,只是沒精神罷了。”
郭氏皺眉,心中已經有些生氣,不過暫時忍了,道:“爲什麼沒精神?是之前的病沒有完全好?”
楚月瑤又搖搖頭,抿了抿嘴。
郭氏一看她這副半死不活的樣子,真真是恨鐵不成鋼,氣的要命。轉頭看了看屋裡沒有別人了,這才壓低了聲音氣道:“你爭點氣吧!這時候又不是全然無事了,做什麼一副病怏怏的樣子?叫人看見了去給皇上或者皇后多嘴,再給你這邊派了太醫過來瞧病怎麼辦?!”
楚月瑤一被說眼圈就紅了,聲音更加的悲切:“如今皇上都不到我這裡來,更加不關心我,皇后自然更不會管我……”眼圈愈發紅了,低着頭:“宮裡人都是勢力的,只看皇上和皇后的臉色,我……受了冷落,再沒人關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