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遲品了一口茶。
便點頭讚歎道:“這茶應該不是胡邑所產吧?喝進去,有些甘甜,倒像是大臨的茶。”
南國侯:“相爺果然是好舌頭,這茶的確不是產自胡邑,而是我前些年去大臨經商的時候帶回來的,今日侯爺到訪,特意拿出來招待。”
“茶是好茶,入口即甜。”
“喜歡就好!”
“侯爺這幾十年來四處經商,不理朝政,生活過的也是有滋有味。”
“那倒是,這做生意可比在官場行事自在多了,何況,我也無心朝政!現在朝中人才濟濟,少我一個不少,多我一個不多。”
恭遲笑了下,緩緩放下手中的茶,聽似無心的問了句:“那如果……要侯爺再重新入朝呢?”
這一問,南國侯的臉色頓時沉了下去。
心裡有種不好的預感!
這一秒,他心裡也琢磨了無數遍這句話的意思!
重新入朝?
他因爲不再幹涉朝政,轉而行商,所以胡邑王當年纔會放過他。
這二十幾年來也得以安然無恙。
可恭遲這句話卻含義深深。
莫非,此人已經知道他在暗中謀劃一事了?
今天前來說這番話,是想試探自己?
他心底拿不定主意,才暫且猜測不到什麼。
恭遲偷偷打量了一眼他的神色,自然也看出了他心裡的疑惑和謹慎,便趕緊說:“侯爺不要緊張,我這樣問,並未是來試探你的。”
挑明道。
呃!
不是試探?
那這話是什麼意思?
南國侯問:“不知相爺來此,究竟是爲了?”
恭遲不想拐彎抹角了,擡眸直接問:“難道侯爺真的甘心做個商人?繼續這樣唯唯諾諾的過下半輩子?”
南國侯放在椅子把手上的手緊了幾分,但神色上卻坦然自若,故作不明所以的笑了下,問:“我不明白相爺的意思,可否詳說?”
“還記得當年胡邑內亂吧?”
“……呃!”“當年胡邑王帶着親兵攻入王宮,將先王困在大殿之內,親手斬下了他的頭顱,並且丟之荒野,任由林間豺狼虎豹肆意啃咬,屍骨無存!而先王后雖帶着年幼的王子逃出了王宮,可胡邑王的兵馬一直在追捕,雖不知死活,可也凶多吉少,甚至可以說……也已經死了!”恭遲語氣平靜的講述着這些事情,卻又一邊打量南國侯神色上的變化,繼
續說:“當年的前朝官員死的死,被支離的支離,而侯爺你,爲了活命不惜遠離朝堂,從此開始經商!多年來,活得小心翼翼,難道,你真的甘心放下仇恨?”
聽其一番話,南國侯依舊神色平淡。
看不出任何情愫。
他望着恭遲道:“相爺今天來此說了這麼多,果然不止是登門拜訪這麼簡單啊!”
“難道我說的話,侯爺還不明白?”
他當然明白!
“不明白!也不想明白!”南國侯起身,“如果沒有別的事,相爺就請回吧,待會,我要去一趟米莊。”
下了逐客令!
恭遲卻不急不緩,說:“我知道,侯爺這是不信任我。”
瞎子都看得出來好吧!
當年你帶着兵馬圍宮,他若是信任你,纔怪!南國侯冷笑,雙手展開,無奈道:“如今,我只是一個褪去朝服的正經商人,行的,也是爲錢的買賣,什麼恩怨?什麼前朝?都與我無關,我也不想再談論起以前的事情,
所以你相爺也不必再提了。”“侯爺何必自欺欺人?”恭遲起身,走到他身旁,臉色凝重道,“當年參與圍宮的人當中也有我,所以侯爺對我有所防備也是必然,可如今,我是站在侯爺你這邊的,當年的
錯,也是時候該彌補過來。”
“……”“不瞞侯爺,我之所以今天來府上跟你說這番話,其中一個原因,也是因爲我的兒子。”說到這裡,恭遲有些哽咽,眼眶泛紅,身子微顫道,“士林一死,我心裡痛徹萬分,除了痛,還有恨!而聯手殺害我兒的人,是與我世交的李家和我一直輔佐的三王爺,還有……高高在上的大王!當年我爲了助他一臂之力,帶着自己的兵馬攻入王宮,是我成就了他,讓他在王位上安枕無憂的坐了二十幾年!可到頭來,他卻爲了什麼所謂的律法而親自下旨要了我兒的命,這般痛,豈是一時能嚥下的?我不想像侯爺你這樣忍
氣吞聲二十幾年,即便是葬送了我這條命,我也要親手爲我兒報仇。”
語氣盡是恨意。
南國侯意外,他以爲這老狐狸是來試探自己的,原來,是想拉攏自己壯大他的隊伍。
雖然,他們的目的一樣。
都是要殺了胡邑王。
可是——
多年的隱忍,讓南國侯從不會再輕易相信任何人。
他堅決道:“關乎令郎一事,我也很同情,可是相爺,我還是那句話,以前的恩恩怨怨,我已經不在乎了,你若是想報仇,那也是你的事,與我無關!”
恭遲一把拽住他的袖子:“我說了這麼多,就是想告訴侯爺,現在你我,是站在一條船上的。”
嗯?
“你弄錯了,我跟你,從始至終都不是一條船上的,以前不是,現在也不是,將來更不是。”南國侯態度堅決,“我還有事,就不送相爺離開了。”
說着,準備出去。
卻被恭遲喊住:“如果侯爺真的甘心,又怎麼會派人去行刺二王爺?”
呃!
南國侯腳步一頓!
猛然轉身看着恭遲,質問:“你知道什麼?”恭遲眯着眼睛說:“其實從士林死後,我就下定決心要謀反了!而我能想到的人,就只有侯爺你,但也知道侯爺一定會因爲當年的事對我有所防備。所以,我必須做好足夠的準備才能來見你,這些天,我一直派人在你侯府外監查,昨晚二王府遭遇刺客,而逃出來的一個人就進了侯府,直到今天天亮纔出城,可想而知,屢次行刺二王爺的事一點與侯爺有關吧!其實你根本就不甘心,當年的事情你也從來放下過。如果我猜測的沒錯,這些年來,你一直都在暗中謀劃,至於謀劃得如何我就不清楚了,但可以知道的是,你在等機會!現在機會來了,我會幫你,你也必須幫我,我們的目的……是一致的!”
第你1251章 究竟送命的人是你?還是我?
“現在機會來了,我會幫你,你也必須幫我,我們的目的……是一致的!”
恭遲表明了自己的立場。
南國侯確實驚訝。
他沒想到,這老狐狸真的是有備而來。
還陰險到在自己侯府外派人監視!
他躲過了胡邑王的眼線,卻沒能避開恭遲的眼線。
失策!
也知道現在根本隱瞞不下去了。
一切都被看透!
他沉默了下,將信將疑,問了句:“那我憑什麼相信你?”
是啊,憑什麼?恭遲收起了眼裡淬着的淚水和恨意,坦誠道:“如果我真的想害你,就不會來這裡,而是直接去二王爺那裡將刺客的事告訴他,如果真是這樣,那麼現在來府上的人就不是
我,而是刑部的人!”
確實!
如果恭遲真的要害人,就不會來這裡。
直接去找二王爺高發就行。
但南國侯依舊警惕的看着他,問:“既然如此,你又爲什麼會選擇我?”恭遲深吸一口氣,臉上帶着內疚和懊悔:“當年圍宮一事,一直是我心裡的結!其實在圍宮之前,我猶豫了很久,先王一直信任我,纔會交給我皇城內外的兵權,可我爲了更大的權利背叛了他,我是瞎了眼,纔會犯了這麼大的錯,害得士林也喪了命!正所謂,種其因得其果吧!而士林的死,也讓我徹底大悟,我想彌補當年所犯下的錯,唯
一能想到的人,就只有侯爺你,只要我們聯手,我爲士林報了仇,而你,就會是新的胡邑王,等到那時,我自會歸隱。”
彷彿一切,他都已經前前後後的安排好了。
只要能報仇,他就是死也甘心。
而胡邑王的位置,便由南國侯來坐。
南國侯到底留了一手,沒有將先王的遺子還雙雙在世的消息告知他。恭遲見他不語,繼續說:“侯爺隱忍二十幾年,也謀劃了二十幾年,想必高定城外的勢力一定也不小吧!而我當年畢竟也是大將軍,權威還在,只要一句話,那些分散在各
處的兵馬都會爲我所用,拼死爲我效力!”
聽得這番話後,南國侯在廳中踱了幾步。
心裡盤算了許久。
說到底,他不能輕易就相信恭遲的話。
所以——
小會,他說:“要我相信你可以,除非你能拿出誠意來。”
“誠意?難道我今天前來不就已經表明了我的誠意嗎?”“既然你也知道行刺二王府的刺客昨晚進了我府中,那我也不再瞞你,其中還有一人並沒有出來,他被二王爺所擒,現在就在王府裡,可是我派人去尋,幾乎翻遍了整個王
府,也沒能找到人,而昨晚也沒有人出來過。”
恭遲頓時明白他的意思:“你是想我幫你把那個人救出來?”
“如果你能辦到,那麼我就相信你!這是條件!”南國侯的語氣不帶半點討價還價的意思。
“好!人,我幫你救。”
“你要怎麼救?”
“侯爺不是說,人在府上找不到,也沒有出來嗎?既然這樣,人必定還在府上,藏在了某個地方。”
呃!
南國侯:“你是說……王府裡有密室?”
“這是唯一的解釋。總之,我把人救出來,希望到時候,侯爺也能坦誠相待。”
南國侯深慮的看着他。
欲言又止。
恭遲離開侯府後,便與之前轎子旁的那個人說了句什麼。
“小的明白。”
“速速去辦。”
“是。”
……
半個時辰的功夫不到,一個消息傳到了三王府。
而此時,那拓正在自顧自的下棋。
手邊放着白子,又放着黑子。
他捏起一顆白子放入棋盤中,因爲太專注的原因,白子落下的那一刻,他催促了一聲:“士林,該你了。”
剛一說完,他神情便頓住了。
目光一點點的往上移,看向對面。
可對面的石椅上,空無一人!
那種空嘮嘮的感覺,就跟數根針紮在胸口上一樣。
他無心下棋了!
將棋盤上鋪滿的黑白子一一撿入棋盅裡。
這時,一名黑衣男子快步前來通報:“王爺,有要事。”
十分緊急。
那拓一邊收拾棋子,一邊問:“什麼事?”
“探子來報,說是懷疑二王府裡……有密室!”
“你說什麼?密室?”
“是。”
那拓指尖的棋子掉落,霍然起身,得意一笑:“府上私造密室乃是大罪,他那延可真不怕死啊!”
男子詢問:“那王爺,現在怎麼辦?是不是要稟報大王?”
“不必!”那拓擡手,問,“此事確定?”
“說是懷疑。”
“那也就是不確定了!”那拓琢磨,“此事不能先通知父王,得找到證據才行。”
男子不解:“難道王爺要去一趟二王府?”
“當然!立刻去組織人手,跟本王去趟二王府,好好查一查,免得那延收到風聲,提前做好準備,本王也就撲了空。”
“是!”
那拓向來是那種說幹就幹的人。
而且腦子也是直的!
反正查到了最好,查不到,就當是掃蕩一回。
而與此同時,那延也收到了消息。
“三王爺聽說府上有密室,正帶着人準備過來搜查。”他的親衛道。
“砰!”那延一拍桌,“他好大的膽子,既然敢帶人來本王府上搜查,就是父王下旨也得顧及本王幾分顏面!”
“那現在怎麼辦?以三王爺的性子,他寧殺錯也不放過,定會設計一切辦法搜查一遍,若是真的讓他搜到了,豈不是……”
“好!他不是要搜嗎?那就讓他搜個夠。”
“王爺的意思是?”
“那就讓他撲個空!”
“可是密室裡還關着那個刺客。”
那延想了想:“立刻將他送出府外,暫且藏到別的地方去。”
“是。"
“但是記住,如果他還是不肯說,今晚就將他解決了。”
“屬下明白,那密室?”
“本王自有辦法,你先去將人藏起來。”
“是!”
親衛便趕緊去辦事了。
那延捏起拳頭,再次重重的往桌上一砸。眼神狠厲起來,說:“那拓,你就這麼急着要本王去送命嗎?好,那本王就讓你看看,究竟送命的人是你?還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