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府。主院裡,餘大理躺在牀上,臉色蒼白,雙脣乾涸開裂,上面還帶着未乾的血跡,大夫給他上了好幾個時辰的藥,才終於將他身上的鞭傷一一包紮好,只是那血滲了出來,漸漸染紅了繃帶,看上去觸目驚心
。
“大夫,我爹怎麼樣?”餘巍擔心的問道。
大夫擡起袖子擦了擦汗,喝了一口水,說:“餘公子放心,餘老爺身上的傷已經處理好了,傷口雖然多,但都不深,只要好好休息,養一養,自然沒有大礙,老夫等會就開幾味藥,一定要按時服下……”
“多謝大夫。”
爾後,大夫又交代了些注意事項,便離開了。
餘大理醒來時,已經是黃昏時分了。
他一睜開眼,發現自己已經在家中。
這?
自己不是還在刑部大牢嗎?
餘巍一直守在旁邊,見自己父親醒來,關問了幾句,然後趕忙端來一碗水給他喝下。
餘大人靠在牀沿邊上,腦袋還暈暈沉沉的,等人精神了一些後,才虛弱的問道,“這事……是怎麼處理的?”
餘巍將紀雲舒審理此案的全部過程細細說了一遍。
餘大人也十分震驚。
真沒想到真相會是這樣的。
讓人始料未及。
但——
餘巍說完後又吞吞吐吐起來,面色不大好。
見狀,餘大人問:“你是不是還有什麼事瞞着我?”
“爹……”
“說!”
“因爲這件事,皇上已經下令撤去了爹你的官位,讓你在家好好休養。”
我擦!
“你說什麼?”餘大人震驚,“撤了我的官職?”
餘巍顫顫點頭,也猜到了自己爹會有這種反應。
雖說餘大人因爲做人圓滑巧妙,所以升官升得極快,可自從他坐上大理寺卿那把交椅後就規規矩矩的開始辦案處事了,沒有半點的馬虎,哪裡知道馬前失蹄,竟落得現在這般地步。
他花了好一會功夫才勉強接受了這個事實,卻好奇的問道:“你現在由誰任職?”
倒是要看看,誰的腦袋上砸這麼大個元寶。
餘巍的臉色更加難看了,他說,“爹,你先好好休息,別的事就先別管了。”
“皇上是不是升了你?”
“不……不是。”
“那是誰?”
餘巍扛不住自己父親的逼問,只能吐出兩個字來:“王燁。”
“什麼?”
“王燁,工部右侍郎王燁。”餘巍鼓足勇氣說了個清楚明白。
什麼?
餘大人雙目瞪大,萬分吃驚,眼裡帶着怒火和不甘,“怎麼選了他?那王燁可是個吃人不吐骨的東西!”
要是選了別人都好,怎麼偏偏是他王燁?
餘巍趕緊勸說,“爹,你消消氣,這官位沒了,咱們往後可以再爭,你人沒事就好,改天,孩兒去寺廟裡摘幾片朴樹葉,給你掃掃身,把黴氣去一去。”“還掃,官都掃沒了。”餘大人手一揮,憂心忡忡,“那王燁根本沒有能力擔任大理寺卿一職,這次我們府上牆體脫落是什麼緣故?還不是因爲他們工部偷工減料!當年負責修葺的人就是工部營繕清吏司的郎中王哲,正是就是王燁的侄子,叔侄二人在工部暗中中飽私囊,收取黑心錢財,也不知道御史臺是吃的什麼飯,眼底下清楚明白的事,偏偏找不到證據,若是讓王燁擔任了大理寺卿,不知道要有多少冤魂
。”
大理寺就像是他的孩子,容不得別人往裡面灌沙子。
哎……
他抱怨了許久,餘巍也就在旁邊靜靜的聽着。
其實,餘巍跟王燁的侄子王哲關係甚好,兩人時常約着出去小聚。說到二人之所以關係要好,還得從三年前說起,當初工部要修葺餘府,派了當時還只是工部員外郎的王哲去當主工,因此與餘巍也就來往多了,加上兩人性子大同小異,又有很多共同的話題,關係也自然
而然的好了,後來王哲得了提拔,如今已經是工部的郎中了。
所以,餘大人一個勁的在說王燁和王哲叔侄二人吃黑錢的時候,餘巍一句話也沒說。
等自己父親的氣消了後,便勸道:“爹,身子要緊,其實現在也好,你在家也能好好休息,是該享享兒孫福了。”
餘大人也漸漸平復了。
罷了罷了!
遠離官場,其實未必不是件好事!
……
景容從皇宮回來後,就一直將自己悶在屋子裡。紀雲舒好幾次都想去找他,可是人都門口,還是沒有進去,因爲,她不敢進去,不敢去問景容,因爲她知道那個答案會讓自己很失望,可明明已經知道了結果,她抱着僅剩的一絲希望,希望這一切都是假
的。
可就算騙的了別人,卻騙不了自己的心。
天色漸晚,她坐在院子裡,擡頭看着那輪毛茸茸的月亮出了神。
眼眸裡帶着憂愁和神傷。
竹籃從屋子裡拿了一件披風給她披上,“紀姑娘,你在想什麼呢?”
她搖搖頭,“我也不知道。”
“這兩天都不見姑娘去找王爺,王爺也不來找姑娘,可是……”吵架了?
竹籃眨巴着眼睛小心翼翼的詢問。
紀雲舒身處手指頭,在她頭上輕輕敲了下,“胡說什麼呢,王爺這兩天忙着正事,我又在忙着餘家的案子,自然見面少了。”
“奴婢還以爲……”她呵呵笑了笑,“不過王爺和姑娘你郎才女貌,而且王爺那麼喜歡你,又怎麼捨得跟姑娘吵架。”
“你這小丫頭。”
竹籃笑了笑,又問:“不過姑娘,你和王爺這次回京是爲了送秦大人出殯和給餘大人伸冤的,現在事情都辦完了你,那……是不是又要離開京城了?可千萬不要啊,這才待着幾天啊,竹籃捨不得你。”
一時笑,一時哭。
極其的可愛。
紀雲舒摸了摸她的腦袋,說:“你這丫頭,就這麼捨不得我嗎?”
“當然,姑娘,你就多留一段時間吧,竹籃是真的捨不得你,也不知道這次你一走要走多久,萬一不回來了,奴婢……”
說着又哭了起來。
紀雲舒嘆氣。
其實,她自己也不知道!
是走?還是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