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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的牀上躺着男子似乎在做惡夢,任憑墨色長髮散落在枕頭上,口中呻吟着:“姐姐,姐姐……”
聽到動靜的隨從們互相看了一眼,最終還是決定闖進去,畢竟主子受的傷容不得一點馬虎。
就在他們推門進去的一瞬間,牀上淺眠的男子也醒了,他半撐起身子,掩嘴咳了幾聲,沒有焦距的眼睛準確找到他們的方位,問:“怎麼了?”
爲首的女子說:“公子似乎睡得不是很安穩,我們怕你出事,所以進來看看。”
男子手一揮,燭火亮起,也映襯着他病態的蒼白的臉色,絕美的容貌也如冬日裡的梅花般,不加一點世俗的顏色。
女子連忙扶起他:“公子……”
忘舒穿着一襲白衣,嘴脣卻出奇地紅潤,透着妖豔的美。
“不用擔心,我沒那麼容易死,他們下的毒也還沒有讓我死的念頭。”他保持着一貫的笑容。
他身邊的醫者立即上前號脈,然後對同樣關心主子身份的其他人說:“公子的毒侵蝕得很緩慢,也是公子這樣的武學修爲才能做到的,但是,”他轉頭對忘舒說,“公子應該放寬心,保持好的心情,這樣……”
忘舒不耐地揮揮手。
醫者嘆氣,不用公子說他們也知道公子在愁些什麼,夫人不在,這讓公子怎麼放寬心呢?
忘舒問女子:“蝶水,宮裡傳了什麼消息出來了嗎?”
蝶水微點頭,說:“雪妃讓人在宮內傳播夫人入宮的消息,引起了皇帝的注意,據說……”她嚥了咽口水,不敢說下去。
忘舒接過醫者遞來的藥茶,抽空瞥了她的臉一眼,說:“繼續說。”
“據說皇帝當日便將夫人帶回自己的寢宮了。”蝶水剛說完,便聽見周圍的人都不由得屏住呼吸。
不料忘舒只是淡淡地問:“還有呢?”
蝶水只好繼續說:“宮內的人說近幾年極爲受寵的樑妃長得與夫人有六分相像,故而猜測夫人此次到宮中,必定是……”
“嗯?”忘舒將茶遞給醫者,挑了挑眉。
“必定是不打算送她出宮了。”蝶水硬着頭皮說下去。
忘舒輕沉眼瞼:“……”
一陣沉默。
“魔教那邊的動靜如何?”話鋒一轉,他問。
蝶水不明白爲什麼公子居然無動於衷,但還是順着他的話回答:“似乎在知道毒害公子的事成功後,動作更加頻繁了。”
“武林的那些人怎麼樣?”忘舒低吟了一聲,問。
“其他人好像還持觀望的態度,闢劍閣已經派鏡姑娘來蓮城了。”
“咳咳咳……”他一陣劇烈地咳嗽。
蝶水連忙說:“公子還是先休息吧。”
他不甚在意地說:“死不了的。”
“公子!”蝶水有些生氣地喊。
忘舒擡眼看了看她,語氣仍是平常的調,卻讓人感到了他的警告:“我知道你關心我,但身子是我的,還是不必那麼擔心的。”
蝶水身體顫了顫,答:“是。”
衆人退下,他站起身子,從懷裡摸出手絹,捂着嘴,輕咳着,想了想,他推開窗戶,遠遠地望着天上的明月。
與此同時,皇宮裡的紫衣女子手撐着下頜也望着天上的月亮。
皇帝輕酌着美酒,說:“似乎你很喜歡看天。”
蘇暖揹着身子倚在窗戶上,答:“以前喜歡看是因爲不在乎這個世界的事情,只以爲自己會再次回家,穿過這片天空回家,可是現在居然變成習慣了。”
皇帝知道她話裡有話,問:“你想說什麼?”
蘇暖說:“我知道可可的死你很傷心……”
“不要再提起她了,都已經過去了不是嗎?”皇帝打斷她。
她抿了抿嘴,說:“看,你阻止我說下去更說明你的懷念,並不是你不提她就不存在的。”
皇帝將杯裡的酒一口灌下,不再說話。
“你怨恨我嗎?”蘇暖忽然定定地看着他,問。
皇帝反問:“你覺得我恨你嗎?”
她微微一笑:“看來是怨恨的。”
她坐到他的對面:“我不是可可的替代品,請你明白,你現在讓自己沉溺於自己的幻覺中你永遠不會快樂的。”
皇帝邪邪地揚起嘴角:“直到今天你還是認爲我是因爲可可的去世而喜歡你的嗎?”
蘇暖自己倒了杯酒,說:“你並不喜歡我。”再三強調着。
他突然大笑:“這應該是我這輩子最讓人看不起的時候吧。”
他湊近她,手捏着她的下巴,撫摩着:“一開始我是不喜歡你,因爲你這麼平凡,相貌不突出,文采也不是十分好,可是呢,我實在是不明白你那個眼神,那個冷眼旁觀的眼神,我就想,如果你沒有了這種眼神會是什麼模樣呢?會變和普通人一樣嗎?”
蘇暖撇開頭,說:“你不過是佔有慾以及好奇心吧。”
“那有如何?天下的女子都是屬於我的,至於我是真心喜歡還是隻是此時喜歡,有什麼關係嗎?”
“你很惡劣呢。”蘇暖再倒了一杯酒,“真是讓人一如既往地讓人反感。”
“很榮幸。”要是沒什麼感覺的話,纔是他的悲哀吧。
蘇暖用酒杯擋住自己的嘴脣,說:“那麼那位樑妃真的是照我的模樣找的嗎?”
“算是吧,她的那種表情以及臉很像你。”
蘇暖放下酒杯:“那你打算怎麼辦?把我留下來和那些女人擺在一起,還是繼續當你的皇帝陛下的尋遍天下美人的計劃呢?”
“天下還有比你丈夫更美的人嗎?”他說。
想到丈夫,她笑了笑:“的確。”
“果然你只要說到他纔會有尋常女子的表情呢。”他眼中有絲不滿。
蘇暖理所當然地說:“那是自然的吧。”
“可是他卻讓你獨自入宮了。”
蘇暖心裡一緊,假裝不在乎地說:“因爲你根本傷害不了我,那又何必擔心。”
“是嗎?”他很懷疑。
她想了想,出乎他意料地湊近他:“喂,你告訴我云爾當你爪牙時的情景吧,我什麼都不知道呢。”
“什麼叫爪牙?說話注意點。”他側過身子,瞅了她一眼,“你自己問他不就好了。”
“他不和我說,所以……”
你必須告訴我。蘇暖的眼神這麼告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