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這句話的時候,特別嚴肅,甚至連開玩笑的成分,都沒有。
郭果果有些發怔,沒想到他出口的,居然是這麼一句話。
“發生什麼事了?你要帶我去哪裡?”她首先想到的,便是又有事情發生了,其次想到的,則是他帶她去的這個地方不簡單。
段逸風又望了她一眼,瞳仁裡,有複雜猶豫的光芒,不斷閃爍。
夜,八點半,段家大宅內,燈火通明。
掌廚的王媽從廚房裡出來,看了下時間,不禁有些憂慮。
“夫人,”她走到客廳中,對着段夫人道:“現在都八點半了,二少爺怎麼還沒有回來,要不打電話過去再催下。這菜,可都涼了啊!”
是的,已經八點半了,段家上下,還沒有用過晚餐。
段夫人的指關節有節奏的敲擊着咖啡杯,她的目光不知放空投射到了哪裡。
聽到王媽的話,這才擡頭恍惚道:“再等等吧,興許在路上了。”
“誒,好吧,那我再去把飯菜熱熱。”
“……”
沒有等到迴應,王媽嘆息了一聲,這才重新走入廚房間。
這夫人最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神智總是恍恍惚惚的,你跟她說話,她要老半天,才能反應過來你說什麼。
二少爺這麼晚回來,夫人也堅持着要等他回來在開飯。
這不,主人沒吃飯,他們這些傭人,可都是餓的早前胸貼後背了。只是主人沒吃,他們又怎麼敢先吃。
這老爺也真是的,回來後就都窩在書房裡了,半天也沒下來過。
“誒……”王媽不由得再度嘆息一聲,接着走入廚房間熱菜去了。
而二樓書房內,段老爺則是帶着一副眼鏡,左手拿着手中的照片瞧着,順手將上方的灰塵,小心翼翼的擦去。
他的動作是那般的珍視,彷彿他手中的那張照片,就是他最珍貴的寶物。
上方的女子,有着一張素樸乾淨的面容,她穿着一身學士服,眉眼細細的彎了起來,那燦爛的笑容,彷彿天邊最皎潔的明月。
“如沫……”段老爺喊着這個幾乎深入靈魂深處的名字,幾乎老淚縱橫。
他已經不帥,不年輕,甚至,不健壯……
隨着年月的增長,他的背脊也開始慢慢的彎了起來,他的鬢角,也開始生成了白髮,只是,照片上的她,卻依然那麼年輕漂亮,永遠的活在了她的記憶深處。
他的眼眶開始慢慢濡溼,盯着手中的那張照片,卻漸漸的開始看不清,看不清她的樣子。
越來越模糊,越來越看不清……
“我已經老了,再也不是當年的那個我了,可是如沫,你在下面,過得好麼?”他想起知道她去世時的那一刻,那一刻,他的心,痛如刀絞。
之後,他便接受了家裡人的安排,娶了瀅月。
從往事中退出來,段老爺摘下眼鏡,抹了抹眼鏡,又眯着眼兒看了手中的照片半響,這才極其珍貴的,將它放入了底下的一個暗格。
暗格裡有個小箱子,他將照片放進去,又接着用鎖鎖上。
把箱子放入暗格裡,他又接着鎖上了外面的鑰匙。
只是因爲這個暗格長期沒有打開過,那鑰匙上鐵生鏽了。
段宏輝將它鎖上後,便是怎麼都拔不出那個鑰匙。
他一使勁,整個書桌都被震動了幾許,鑰匙拔出的同時,那個第二個的格子,也被震了出來。
段宏輝小心翼翼的收好鑰匙,放入貼身的口袋裡,剛想合上那個格子,卻眼尖的在裡頭髮現了一份文件。
那上頭,有張十分面熟的臉。
抱着疑惑的心情,段宏輝將那份文件抽了出來,仔細端詳着那上頭的人,居然發現,她跟郭如沫,長的居然有幾分眼熟。
應該說,她就是縮小版的郭如沫!
段宏輝認得這張臉,那會她還在段家,記得他的二兒子對她特別好,只不過之後不知爲何把她趕出去了,雖然,他也並不歡迎她。
那會,他就覺得她長的很是眼熟,特別是眉眼間跟那個死去的她很像,只是他以爲這一切只是湊巧!
而今天,看到這張照片,段宏輝的眼眸暗了暗,這一切不怎麼像是湊巧,特別是,據說當時瀅月特別不喜歡這女孩子,甚至不顧自己的身份,對她怒罵交加。
那會她以爲,只是瀅月不喜歡這女孩子,現在細細想來,她那會的態度,卻是極其有問題的。
段宏輝耐着性子翻了下去,直到翻到最後一頁,在看到上頭那兩張照片,甚至底下最醒目的那一行字時,段宏輝的腦子,似乎被誰狠狠打了一棍,悶聲亂響。
上頭的那行字是:郭如沫跟郭果果,系母女關係。
他的手指顫了顫,手上的那份資料沒拿穩,竟從他的手上,掉了下去。
直直的,飄飛落地面上。
車頭的大燈,筆直的射在前方路段上。
那醒目焦距的兩束光,和着車窗玻璃外簌簌刮過的冷風,郭果果才知道,這一切,不是夢!
段逸風的指尖扣在方向盤上,雙掌規矩的握着方向盤,目光只直視向前方,這一路上以來,皆是如此,陌生的,都快讓郭果果認不清了。
他的面目線條其實很柔美,應該說是陰柔美,精緻的,像個樹膠娃娃,面上幾乎找不出一絲多餘的地方。
只是,這一刻在郭果果看來,他的面目線條,卻是極其冷酷,甚至是冷硬的。
“段逸風……”郭果果交叉着雙手,不安的交握着,似乎是想說些什麼。
可是最終,看着他那張面無表情的臉,她還是將所有欲出口的話盡數收了進去,“沒事,你繼續開車!”臉撇向車窗玻璃,她鬱卒的吐出一口濁氣,忍不住有些恨的牙癢癢。
段逸風,你這個記仇的男人,原諒一下我會死啊!
雖然她知道,那天說的話,確實有些過分了,郭果果也有些後悔。
但是,這道歉的話經過嘴邊,就是怎麼都說不出口。
可是,可是她是個女子誒,她都不計較了,他一個大男人幹嘛還計較?爲什麼非得她先開口,難道不能是他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