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毅最終還是沒有在當天離開洞庭龍宮,而是留在了龍宮之中休息。躺在牀上的柳毅翻來覆去卻是怎麼都睡不着,眼前不停的浮現出龍女的相貌。
“啪!”
柳毅終於忍不住打了自己一個耳光,低聲罵道:“柳毅啊柳毅,你前來送信乃是爲了一個信字,心中怎麼能有這樣的心思。”
扇了一個耳光之後,柳毅的心反倒是靜下來了,很快就睡着了。
柳毅睡着了,龍宮之中其他人可沒有休息。睡覺對於錢塘君與洞庭君這樣的真龍來說,是可有可無的東西,想休息了休息一會,不過就算是不休息,也不算是什麼大事。
“兄長,你看這柳毅怎麼樣?”錢塘君端着手中的香茗,貌似無意的說道。
兄弟二人從小就在一起,到現在已經不知道過去了多少年了。錢塘君在想什麼,洞庭君怎麼可能不知道?看了錢塘君一眼說道:“柳毅是不錯,可惜卻是個凡人。”
錢塘君低頭喝茶,好像沒有什麼要說的了,許久突然說道:“凡人又如何?那涇陽君倒是真龍之體,可芷波的遭遇大哥你也看到了。與涇陽君比起來,這柳毅要強了不知多少倍。而且剛纔柳毅的動作大哥你也看到了,柳毅心裡並不是沒有芷波。
至於柳毅是一個凡人……這也不是什麼大問題,讓他化爲龍身我們還是有辦法的。我們也不求柳毅能給我們帶來多大的幫助,只要他能好好對芷波便好。”
洞庭君聞言點了點頭沒有說話,等着錢塘君繼續往下說。
“況且……大哥,難道你忘了柳毅可是被太陽道士救回來的麼?這些修仙之人可以說是世間最爲自私的一羣人了,如果不是覺得柳毅與自己有什麼牽扯,縱然是柳毅浩然正氣充塞天地,太陽道士恐怕也不會去救的。”
洞庭君眉毛微微一抖,說道:“你是說,那太陽道士與柳毅有緣?”
錢塘君笑道:“大哥,緣之一字虛無縹緲,誰也說不清楚。那太陽道士與柳毅有沒有緣恐怕就是太陽道士自己都不清楚。我的意思只不過是有這種可能。當然如果有這種可能的話最好,如果沒有的話也不是什麼難事,我們自己替柳毅化爲龍身就是了。
雖然這樣的話柳毅的能力以及以後的成長都不是太好,不過我們本來就沒準備藉助他多少力量,而是想要給芷波找一個能對她好,讓她幸福的夫婿罷了。”
洞庭君點了點頭低頭喝茶,許久才說道:“就是不知道芷波會怎麼想。”
錢塘君呵呵笑道:“芷波心裡是怎麼想的不知道,不過至少芷波對柳毅是很關心的,心裡也多少是有一點好感的。任何人對幫助過自己的人都不會有什麼不好的感覺的。”
洞庭君只是點頭卻不說話,錢塘君等的有些着急了,問道:“大哥,要麼我先去探探柳毅的底?”洞庭君卻還是不說話,好像什麼都沒有聽到似的。錢塘君等了許久,聽不到洞庭君的回答便說道:“大哥你不說話,我就當你是默許了啊。”洞庭君依然是什麼話都沒有說。
第二天,柳毅剛醒過來,就發覺整個龍宮好像和昨天完全不一樣了。所有的人臉上都帶着笑容,就算是在忙亂之中也會笑着和身邊的人說幾句話。
“哈哈哈,柳君醒了啊。”就在柳毅疑惑的時候,門外突然傳來了錢塘君的笑聲。
柳毅忙起牀去開門,然後一邊梳洗一邊說道:“小生睡得沉了一點,此時還沒有梳洗,還望大王見諒。不知宮中今天是不是有什麼喜事?”
錢塘君笑道:“當然是有喜事了,與柳君還有很大的關係。”
柳毅一想就知道了,一定是龍女回來的事。出嫁在外卻一直在受苦,終於回來了,確實是一件喜事。
“今天大哥遍請親朋好友,慶賀小侄女安全歸來,柳君可是今天的主角啊。”
柳毅遲疑了一下也沒有多說什麼。
等來到凝光殿的時候,柳毅才知道,今天的宴會場面還真不是一般的大,可以說是柳毅從來沒有見過的。案几上擺着的菜餚也全部都是柳毅從來沒有見過的。
看到柳毅與錢塘君走進凝光殿,洞庭君降階相迎,可以說是給足了柳毅的面子。以洞庭君的地位,就算是四海龍王來了,會不會降階相迎還要看洞庭君的心情。
拉着柳毅來到左手邊的位置上坐下,笑着說道:“今天柳君可是主角。”
柳毅推辭了幾句,也就順勢坐下了。
主角到了宴會自然就開始了,看到洞庭君對柳毅的禮遇,不停的有人來向柳毅敬酒。盡有武士、宮女上前獻舞。或剛猛剽悍,或嬌柔飄逸。不管是表現出陽剛之美的武士,還是表現出陰柔之美的宮女的舞蹈,都博得一片喝彩聲。
洞庭君也是大爲高興,靈丹、靈器毫不吝嗇的賞下。
酒到半酣,洞庭君突然起身唱道:“大天蒼蒼兮大地茫茫,人各有志兮何可思量,狐神鼠聖兮薄社依牆。雷霆一發兮其孰敢當?荷貞人兮信義長,令骨肉兮還故鄉,齊言慚愧兮何時忘!”
聽到歌聲,柳毅忙起身還禮。
不等柳毅坐下,就見錢塘君亦起身歌道:“上天配合兮生死有途。此不當婦兮彼不當夫。腹心辛苦兮涇水之隅。風霜滿鬢兮雨雪羅襦。賴明公兮引紊書,令骨肉兮家如初。永言珍重兮無時無。”
柳毅再次對着錢塘君拱手一禮,主客三人這才坐下。
一時間賓主盡歡,瓊漿玉液雖然好,不過喝多了也醉人。不知不覺間柳毅就仆倒在地。迷迷糊糊的被宮人扶回凝光殿,在一位美女的服侍下沐浴更衣完畢,又喝過茶水之後這才沉沉睡去。
看着眼前已經睡去的柳毅,盧芷波輕輕嘆一口氣,轉身離開了。
酣睡之中的柳毅對這一切卻都不知道,他還以爲是宮中的宮女在服侍自己。
第二天,洞庭君與錢塘君兄弟二人再次在清光閣宴請柳毅。這一次只有柳毅與洞庭君、錢塘君三人,正喝到興頭上,洞庭君有事需要處理便離開清光閣。
看到兄長離開,錢塘君藉着酒意來到柳毅身邊,說道:“堅硬的石頭只能打碎不能捲曲,義士只可殺死不可羞辱。本君性子魯直,有些話憋在心裡實在是不舒服,不知柳君可願意聽我訴說?”
柳毅聞言笑道:“大王有話請儘管說,在下洗耳恭聽。”
錢塘君道:“我那小侄女,性情賢淑,品質高潔,爲九族姻親所喜愛。不幸錯嫁給品行不端的人,以致蒙恥受辱,這件事現在總算了結了。不過女子總是要出嫁的,不可能永遠呆在家裡。
爲了避免再次出現這樣的事,我準備把她託付給柳君這樣有高情厚義的人作妻子,我們世代成爲親戚,使受恩的人知道她的終身應該託付給誰,懷有愛意的人也有像自己所愛的人傾訴的機會。不知柳君以爲如何?”
錢塘君這話說出來的時候,柳毅猛地擡頭看着錢塘君,同意的話差一點就脫口而出。可是想到錢塘君剛纔所說的“懷有愛意的人也有像自己所愛的人傾訴的機會”,讓柳毅有些羞惱。一種心事被看穿了的時候的惱羞成怒的感覺。
刷的一聲站起來,看着錢塘君冷臉問道:“錢塘君這是什麼意思?”
錢塘君笑道:“柳君你對我那小侄女並不是一點意思都沒有,這我是能看出來的。如今郎有情妾有意,你二人結合不是正好麼?”
郎有情妾有意這六個字又讓柳毅一陣心旌搖曳,柳毅對龍女沒有感覺麼?當然不是,如果沒有感覺的話,柳毅也就不會睡不着覺打自己耳光了。可是現在這樣的情形讓柳毅有一種攜恩圖報感覺。
強壓下心中的悸動,開口說道:“我竟不知道錢塘君會愚昧不明事理到這種地步!我起初聽說你跨九州,懷五嶽,發泄你的憤怒。又看見你斷金鎖,掣玉柱,慷慨去救人急難,我以爲世上剛直果決的人,沒有誰能及得上你的了。對觸犯自己的人,你能不避死亡的危險去復仇;對使自己感動的人,你能不惜拼着性命去報答或打抱不平;這才真是大丈夫應有的志向應循的正道。
錢塘君你的所作所爲也讓我引爲知己。可是我沒有想到你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來。我柳毅之所以前來送信,乃是同情洞庭君女兒的遭遇,並不是求什麼。路上雖然遇上了一些危險。但是我既然已經答應了,那就一定會做到,絕不會半途而廢。
如今僥倖完成了,卻也沒有什麼其他的心思,錢塘君你這樣說是以爲我柳毅攜恩圖報麼?”說完一甩袖子轉身離開了。
看到柳毅紅着臉甩袖子離開,錢塘君嘿嘿一笑,摩挲着下巴不說話。俗話說人老成精,錢塘君都不知道活了多少年了,柳毅話中的意思,自然是能聽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