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兒回來有幾日了,妙婉卻依舊只將自己一個人鎖在房裡誰也不見。也許,呂良在世時的每一天,每一分對她的記掛和思念,此時才真正被她喚醒。他突然這一走,自己周遭一瞬間便成了真空。那無盡的愛和癡心,時時刻刻都來譴責自己的無知和悲催!她現在才知道,那個男人,沒有了他,自己是活不了的。
妙婉的意識似乎漸漸清醒了,但卻泛着淡淡的白光,有些滲人。她出了房門,來到呂良的靈前,失神地望着那將一生都給了自己的愛人,眼角滲出血絲來:你不明不白地走了,留下我一個人在這孤獨的世界,你讓我怎麼活?!死又有何懼?只要能永遠跟你在一起,只要能在一起!親愛的,你回來好嗎?我不能沒有你,我再也不會讓你傷心了,再也不會將你一個人留在黑夜裡,再也不會惹你生氣,讓你哭!你且等等我,讓我替你辦一件事情,下去了,也好和你說叨說叨。
妙婉站起,在青兒耳邊不知說了些什麼,青兒驚地花容失色:“不可以!不可以的!”淚一下子落了下來。但妙婉似已鐵了石腸,面無表情,生冷地變了個人似的,拿起靈前裁紙的刀子,就要往自己的腹部插去,青兒情急,一把奪了回來,哭着跪求道:“父親走了,您也要狠心拋下女兒嗎?”妙婉滿臉悲情,眼淚早已流乾,顫動着毫無血色的雙脣:“孩子,你已經長大了!”深情地扶起了女兒:“現在可以不需要爸爸媽媽的庇護了!你父英明一世,卻最後慘死落個如此下場,這不公平,不該這樣的!所有的事情,還差一個空缺,就讓媽媽去填補吧!這人間正道不能就這樣不了了之了!你讀了那麼多書,也應該明白這個道理吧!”母女二人,抱作一團,不知哭了多久。這天外的風雲不知又要如何變幻,那魔高了一尺還是道高了一丈,竟又不好言語了。
呂虎歸家後急召兒子呂帥歸來,只想着聯姻一事需趁熱打鐵,速戰速決,放久了易生變故。不料這一人有一人的造化,強拉硬撮的事兒,還真得費些周折。呂帥詫異地望着生父:“你老古董,都什麼年代了,還堂兄妹呢!我有女朋友,就是沒有,也不稀罕她那如花似玉!”“放你媽的狗屁!”呂虎咬着牙,隨時撲上去就要打:“你個胸無大志的蠢貨!自古達官貴人哪裡少得了裙帶,呂青掌了家族百分之八十的資產,她此時羽翼未豐,又情困於你,正是天賜良機於我家。你愛與不愛無所謂,先佯裝結了婚,等爲父慢慢蠶食了她手中的籌碼,等她什麼都沒有了,你大可去尋了你的真愛。這個世界愛情婚姻那麼自由,你又錢,還懼怕個什麼?!”呂帥似乎有點兒動了,呂虎繼續訓道:“若錯了此良機,她找了幫手,反將起來,將你我父子立刻掃地出門,那也是頃刻間的事兒。況呂良的死士周仁到現在還沒找到,這傢伙你爹我都有些怕他,詭計太詭,防不勝防!你小子整日遊手好閒,錦衣玉食,哪天被人抄了老窩,你還瀟灑個毛線呀,你那多情的小女友還會對你百依百順?你那些狐朋狗友還會尊你爲上賓?”一席話,鏗鏘理具,說得呂帥茅塞頓開。
呂虎見兒子聽進去了,交代了兩句,什麼最近行事收斂一些呀,什麼要有紳士風度呀,什麼斷了糾纏不清的感情啦。嘮叨之後,便尋了媒婆,只待呂良七日喪期之後,便去下禮說姻。
又過三日,呂虎正襟在曾經呂良董事長的位置上批閱文件,這董事長本不是他,是呂良的兒子呂輝,但呂輝似乎並不在乎,這別人眼中視爲珍寶的權利、榮耀。他,只對那家夜店美女靚麗,新到的紅酒是否迷香,又出了什麼新鮮刺激的玩意兒感興趣。只要有他使不完的錢,便好,便一切皆可忽略。於是這大權自然就落到了呂虎手裡,呂虎美滋滋地徜徉在王者榮耀中,這種隨時皆可掌握別人喜怒哀樂,福禍的感覺,真是上癮!財得了,色也咪咪地怎奈安分,送上門來了。你見那門口亭亭玉立一佳人,傾國傾城,非花非霧,滿眼嬌春,勝如西子妖嬈,更比太真澹濘,似花翻使花羞,似柳任從柳妒。只看得這往日眠花臥柳無數的浪子心醉神迷。“你個沒良心的!你弟弟死了,你也不來安慰安慰人家!還說什麼對人家一往情深,念念不忘啦,可見滿嘴跑火車,不懂女兒心。人家就怕這長夜白晝漫漫,你道是主動來約一回呀!”妙婉扭着細腰,坐在了呂虎腿上,呂虎頓覺身軟意懶,臉一下子赤到了脖子根兒,心“咚!咚!咚!”勁猛而又有些膽怯,害羞又極度興奮,又不知哪裡胡亂飛來些暗傷:想我的初愛,是一輩子的放不下。心愛那日日夜夜相思苦纏人,生不如死;心狠與她相伴的男人立刻斃命當場。幾番下賤求愛,被幾番打落醋罈。幾番多情又化作綿綿恨意。今朝,她竟然帶着溫情赴我暖懷,想必是丈夫新死,孤獨寂寞,百無聊賴。挑來挑去,實力還是我家強,找個靠山,保她富貴。又或是我長久以來情篤意真,到今磊磊如山,巍峨如巔,不由得她不直視,被感動了!呂輝隨賊心大了一圈,將手搭在了細腰上,這女人竟也不反抗。賊子見前路平坦無阻,又欲得寸進尺,不料這回那騷爪子竟被美人攥住了:“你這麼猴急猴急地幹什麼,我本是剛性之人,你也知道的。你若真的愛我,就三媒六聘娶了我,徹底和你前妻斷個乾淨,好讓我日日夜夜服侍於你,讓我死心塌地跟隨於你。且莫做了露水鴛鴦,情短,又名不正,言不順的。”呂虎眼睛微微有些溼潤,靦腆地抽回爪子:“我一輩子圖謀不軌躲在暗處想你想得發瘋,從不奢求你能和爲我手挽着手,成雙入對出現在大衆眼前,只要你那天能正眼看我,對我笑,我便不那麼陰暗和猶豫了。”妙婉突覺一陣陣污濁從喉管泛了上來,欲作嘔,一吐爲快,但見對面的胖子已入戲太深,煽情連連,不得不轉頭鎖眉硬嚥了下去。
一個動了情的男人多少是有些呆的,呂虎說着說着,便傻傻地,低下了頭,憶起了往日的癡情和心碎,惆悵地不能自己。妙婉見情網有了效驗,猛地靠近呂虎,在他的臉上冷不防親了一口,一股前所未有的暖流一下子衝開了愛情的門戶。“唉,我的呆子,我這不快成你的人了嗎?還提過去那些瑣事幹什麼。你不是漢成帝,我也不是趙飛燕,那麼長情幹什麼!你我都一把年紀了,什麼花裡胡哨的,都不要搞了。我累了,就想簡簡單單,找個愛我的男人嫁了。你若還這麼磨磨唧唧,老孃可就不伺候了。”呂虎帶着哭腔,差點跪在美人面前:“姑奶奶,你到底要怎樣嘛?!”“7號,咱們就把事兒辦了吧。”“7號?今天已經4號了,你說的是本月7號?”呂虎覺得時間有些太過倉促,也許他心裡正籌備爲這一生之愛,搞個世紀婚禮呢!“不錯,大後天,你不願意嗎?”妙婉不高興了,“不,不,後天就後天,但那天好像是呂良的頭七吧?會不會不吉利?”呂虎怯怯地說。不知怎的,妙婉的眼淚兒一下子撲溼溼的:“我一個女人家家的,厚着臉皮來找你,你推三阻四說着這樣那樣的理由,卻又口口聲聲說愛我,疼我,算我瞎了眼,自作多情!”說着就要委屈地往外跑。呂虎慌了,生怕自己的心臟一下子隨着美人飛了出去,忙撲上去,一把拉住,哭求道:“我錯了!我錯了!都聽你的,都聽你的,別生氣了好嗎?”妙婉順勢找了個臺階,轉身笑對着這個面癡心妄的男人:“告訴你另一件喜事,”“是呂帥和青兒的事吧?”呂虎樂道。“就我傻,你們都知道了,我還矇在鼓裡轉圈圈呢。”妙婉自嘲道,“既然7號我們是一喜,不妨再加一喜,可好?”呂虎正要說,卻覺唐突,沒想到竟被親愛的道出,沒想到這好事成雙竟應了無心和隨遇。二人又閒談了些結婚必備之物,暢了些情話軟語,妙婉推說一大堆東西還需購置準備,戀戀不捨地準備離去,呂虎送她出了門外,牽了手遲遲不鬆,悵然若失,久久望着遠方發呆。
妙婉回到舍下與青兒又商議了呂良頭七所備之物。說到只是缺了雞血,卻又不備,不知何意。
呂虎人逢喜事精神爽,醉酒對空,長樂無極,哈哈大笑:呂良啊呂良!我的好兄弟,你可知,你一生的所愛三日後,便要成了我的美妾。你精心栽培的傳人,如花似玉的女兒,也要在不久的將來,爲我兒誕下子嗣。你辛辛苦苦一輩子打拼,到底爲了什麼,也只不過爲別人做了嫁衣!哈哈哈!哈哈哈!你恨我嗎?你怨我嗎?可惜你死了,再無翻盤的機會,也看不到了,我真爲你惋惜呀,好可憐!哈哈哈!人啊,你不服命,不行啊!看來,這一世,我比你命好,比你福緣深厚,這倒不假。
命運啊,你聽到了嗎?真的是這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