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誰下的毒
美味佳餚很快便成碗成蝶地送了上來。各種美味的菜裝在程亮的碟子裡,散發出來的陣陣香氣沁人心脾。大腕的湯個個看上去滾燙清香,瀰漫在飯桌上空,更是令人心神皆醉。啊小在輕笑着爲冷箭夜針以及他的主人擺放筷子,看夜針的神情,他巴不得直接將筷子奪過來,自己吃個飽再說。冷箭淡笑着衝啊小點頭,鼻子裡卻在努力嗅着菜餚散發出來的味道,以防真的有毒。
“來,吃吧。”
終於,夜針的父親異常大度地說。
夜針立刻開始動筷猛夾,開始了他的狼吞虎嚥。對於他自己的父親,他是一點也不會去防備的。冷箭想要阻止,卻礙於他們之間的父子情,不敢開口說別的掃興的話。夜針的父親卻一直都在看着兒子吃,那個樣子,就彷彿夜針吃得越多越香,他就越開心。事實上,也的確如此。有哪個父親,不希望自己的兒子能夠天天開心,時時幸福?
“嗯!”夜針一邊猛扒碗裡的菜,一邊連連點頭,“不錯不錯!真好吃!父親,想不到我們這麼久沒見了,你還是知道我最愛吃的是什麼!”
冷箭一顆心都彷彿懸在了喉嚨裡。如果菜裡真的有毒,就衝夜針這個吃相,怕是小命也要丟了。
“因爲你是我唯一的兒子嘛!”
夜針的父親輕笑着說。但這一句輕笑的話語,卻又透露出無比的沉重。冷箭用眼角餘光望了他一眼,心中怦然一動。因爲他看見了這位老人眼角蒼老的淚珠,雖飽經滄桑,卻依然深情無比。夜針剛剛端起一碗淌,聽到父親的這句話後,眼珠無聲滾落,然後就將混合着淚珠的一大碗美淌一口喝了個底朝天。
“父親,好飽。”
最後,他滿足地拍了拍自己的肚皮,輕笑着說。吃了這麼多,都快撐死了。可是,如果他的肚子再大些,他相信,他願意將所有的菜都吃掉。菜餚好吃,但在親人的眼底吃飯,那種感覺更爲幸福。何況,這頓飯後,下次再和他父親一起就餐,就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也許,不會再有了。
“好。”他的父親輕笑着點了點頭,“吃飽就好。吃飽就好。”
冷箭的心忽然一凜!
他想到了一句話——吃飽喝足好上路!
“父親,酒呢?”這個時候,夜針又開始嚷嚷了。在自己的父親面前,他放肆得就像是個孩子,“來!啊小,大腕的酒!今天,我要陪我最敬愛的父親喝個痛快!”
冷箭一顆心漸漸緩和了下來。這麼長時間過去了,夜針又吃了這麼多,到現在都沒事。看來,也許真的是他多慮了。父親怎麼會害自己的親兒子?
就很快斷了上來。頗大的酒瓶,瓶身貼有封條。顯然是已經儲存了很久的美酒。每個人都知道,越是儲存時日久的酒,就越醇,越好喝,喝着就越是痛快,越是盡興。——喝酒喝的本就是心情!煩惱時可以喝的開心,開心的時候就會喝的更開心。酒本就是世界上情緒最好的調劑品。在這方面,它是永遠的勝者,所以也是每個無論愛酒或是不愛酒的人的最好選擇。
汩汩的酒水從酒瓶裡倒到了桌上的三隻大碗裡。
“父親,”夜針高高地舉起酒杯,輕輕地於他父親碰杯,“我敬你一杯。”
“來!”
兩隻大腕在橢圓形桌子的上空輕輕碰撞在一起,發出輕微的啪聲。
冷箭搖頭嘆息。這個時候,是夜針父子倆乾杯,他不用喝。可是他卻有些擔心,他擔心過會他們兩個都喝醉了。
雄偉的宮殿裡。
桌子旁邊,即是一堵高高的城牆。
牆壁之上,站着一個人影。彷彿有紅色的風吹過他的臉龐,吹開了他臉上詭異的笑容。
冷箭輕輕低頭,然後他便從碗裡的酒水中看到了這個人的倒影,以及他臉上詭異而神秘的笑容。
夜針淺啜了一口酒水,而他的父親,則已將碗中的酒盡數喝完。心中暗罵自己多日沒有喝酒,居然變得這般膽怯。於是他仰起脖子,準備一口喝完。
“砰——!!”
忽然,他手中的大腕被一隻筷子輕輕地抵了出去,跌在地上摔了個粉碎。
夜針驀然回頭,眼神震驚!
冷箭淡然地坐在木質椅子上,嘴角的笑容勾勒出一絲冰冷。
“你做什麼!?”
夜針詫聲問。
“我們是來喝酒的嗎?”
冷箭頭也不擡地問。明亮的陽光照在他緊繃着的臉上,也照出了他鼻樑旁的陰影。他嘴角冰冷的笑容,就彷彿隱在了那團陰影裡。此時,他一動也不動地靜靜凝視着碗中的酒水,酒水中的那個人,臉上依然洋溢着詭異的笑容,就如同宮殿上空紅色的風一般,瘋狂卻又無聲。
“就算不是也得喝!”夜針厲聲回答,聲音中的堅決足以震撼在場每個人的心,“你知道和我乾杯的人是誰嗎!?他是我父親,是我的親生父親!是我生命中最敬仰的神!”
“是得喝!”冷箭霍地站起了身軀,怒視着夜針,“但不是現在!現在,如果你喝了這杯酒,以後恐怕就再也碰不得酒杯了!”
夜針一時怔住了,久久都沒緩過神來。於父親意外地在這裡相見,他已經忘卻了自己的處境。
“你是說......”
他的父親寒噤。
“對!”冷箭冷冷地轉過頭去,深深地凝視着夜針父親的眼睛,緊聲說,“酒中有毒!”
“你的意思是我下的毒?”怔了半響,夜針父親的臉上閃出嘲弄的笑意,他笑着說,“怎麼可能?我怎麼會害我自己的兒子?”
“我只知道,你並沒有中毒。”
冷箭淡淡地說。
“那是因爲酒中本就沒有毒。”
夜針父親臉上的笑容忽然消失了。他最不願被別人願望,他認爲那是對他人格的羞辱!
清風吹過地面上摔碎的大腕,然後,碗潔白的色澤開始變黑。
“不關我父親的事。”一旁,夜針的頭腦漸漸變得清晰起來。然後,他緩緩地擡頭,凝視着一直站在城牆上的人,“是你,對嗎?”
說完這句話後,他忽然覺得自己的胃部在收緊。
腦海中一道白光閃過!
方纔,他曾輕輕啜了一個酒水......
所以,現在他已經中了毒。
很快,他的臉色開始變黑,身體蜷縮着跌倒在地面上,全身都開始痙攣起來。胃部的疼痛,撕裂着他的心,抽乾着他體內所有的力量。漸漸地,他覺得這個世界開始變得離他遙遠,越來越遙遠。
黑暗中......
無風無光......
他的身軀一直沉一直沉,卻一直都沉不到底。周圍的環境太過死寂,就彷彿他不小心跌入了一個無底深淵,焉或是一個曠靜的墳墓。他的身邊,沒有親人,沒有朋友,甚至連一棵可以拉他一把的小草都沒有。濃深的黑暗窒息着他的呼吸,沉沉的死寂吞噬着他的心。他無助,第一次他想要大喊,卻發現所有的聲音都消失在了喉嚨裡,只有一雙泛着白光的眼睛,呆呆地望着遠方,而視野裡的東西卻也越來越模糊。
冰冷的地面上,他蜷縮着身軀,整個人無意識地坐着一些劇烈的翻滾!因爲只有這樣,體內的痛苦彷彿才能夠減輕些。
“用功逼毒!”突然,冷箭的手指點在了他胸口的幾個穴道上,他急聲說,“千萬不可讓毒氣攻心!”
模糊的意識中,也許是出於本能地自救,夜針立刻按照冷箭所說的做。他還有很多事情要做,他絕對不可以死!冷箭點了他的穴道後,他反而覺得體內的痛苦漸漸減少了一些。而當他專心用功逼毒的時候,他覺得周身散去的力量似乎又恢復了一些。半響,他輕嘆了口氣。幸虧冷箭提醒得早,他只是淺淺啜了一口酒水,若是像他父親一般將整碗酒水都喝下去,恐怕他這條小命就真得搭在這了。
可是,爲什麼他的父親卻一點事也沒有?
夜針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難道說,父親他真的......
他不敢向下想了,只能匆匆閉上眼睛,不停地搖頭。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他是他的親生兒子,他決不會害他!他們之間的父子感情異常深重,父親縱使真的有千難萬難,也絕不會用犧牲他的性命這樣慘無人道的代價來換取他的平靜生活的。
火族宮殿中,夜針緩緩地睜開了眼睛,繼續專心致志地用功逼毒。這世界上,該相信的人,永遠也不要去懷疑!
“針兒——!”
夜針父親大喊着想要撲過來,卻被冷箭強硬地制止住了。
“讓開!”他聲嘶力竭地大喊,“我兒子中毒了!你沒看見嗎!?我一定要救他,哪怕用我的生命來換取他的平安!!你讓開——”
此刻,他的眼睛裡,他的心裡,只有他兒子一人。是誰害的他,他不知道。但他知道,現在最重要的,是先救回他兒子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