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三個月之前的事情了。”見齊國皇帝想不起來,永康候立刻笑着提醒道,說着,又接下去:“人老了,這身體也就不中用了,有時候這裡不行,有時候那裡不行,也就不入宮來討皇上嫌了。”
永康候知道他這時候入宮,齊國皇帝就算臉上不表現出來,心裡也一定會不滿,所以乾脆故作謙卑,把話先說了出來。
被他這麼一說,齊國皇帝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趕緊開口:“老侯爺說的這是什麼話,您難得才入宮一次,又怎麼會討朕的嫌呢?朕巴不得您的身體可以好些,天天入宮纔是。”
“借皇上吉言,天天入宮是辦不到了,但老臣會盡量多活幾年的。”永康候說道,頓了頓,又接下去:“老臣今日來,是聽說了綺霞宮發生的事情,甚是擔心雲真公主的安慰,所以入宮看看情況,不知如今是否找到真兇了?”
這......
真不得不說薑還是老的辣。
光是看剛剛董貴妃被人往外拖的情景,任誰都能猜到這件事情的真兇是誰了。
可永康候卻偏偏裝傻,裝出一副關心雲真公主的模樣,也不直接替董貴妃求情......
他是董家的頂樑柱,如果他一來,就替董貴妃求情,那邊等於是坐實了董貴妃毒害雲真公主的罪名。
畢竟......有罪的人才需要求情,沒罪的人有什麼可求的?
最重要的是,他不僅沒幫董貴妃求情,還問了一句如今是否找到真兇了......
有問有答,他這問題出口,齊國皇帝便得回答,而他正好可以趁着齊國皇帝回答的空檔,瞭解事情的來龍去脈,然後找破口爲董貴妃辯白。
蘇緋色在心底將永康候的話細細思索了一遍,雙眼立刻微眯了眯。
要對付董家,就必須先過永康候這一關......
有點危險啊!
蘇緋色能想到的,齊國皇帝自然也能想到,卻又不得不回答,只得開口:“已經查明,真兒中毒的原因是蘇愛卿送給貴妃的那瓶珍珠膏,但蘇愛卿再把珍珠膏送入宮的時候,曾經讓齊福海檢查過,不僅如此,齊福海檢查完以後,蘇愛卿的人便再沒碰過這些東西了,所有的東西,都是由齊福海送到綺霞宮的。”
“也就是說,蘇大人身上的嫌疑,如今已經洗清了是嗎?”永康候淺笑着說道,轉頭就朝蘇緋色看去:“恭喜蘇大人啊。”
永康候的眼神和藹,帶着溫和的笑容,卻莫名的讓蘇緋色不舒服,而且是全身都不舒服。
蘇緋色微皺了皺眉:“多謝老侯爺。”
“既然蘇大人身上的嫌疑洗清了,那剩下的,就是貴妃和海公公了。”永康候的目光在董貴妃和齊福海的身前一轉。
董貴妃和齊福海趕緊就要開口,可不等他們開口,永康候已經又接下去了:“海公公跟了皇上幾十年,本侯也看了他幾十年,他對皇上的忠心,本侯是絕對相信的,皇上,您也相信,是嗎?”
永康候一句話,直接說到了齊國皇帝的心裡,齊國皇帝卻不好點頭
,只得道:“齊福海送東西去綺霞宮的時候跟了不少宮人,朕剛剛已經把他們招來問過了,並無異樣。”
“蘇大人,海公公都沒有了嫌疑。”永康候拉長尾音,好似思索:“貴妃,你爲何要對雲真公主下此毒手?這難道就是董家那麼多年教給你的嗎?”
這......
蘇緋色原以爲永康候會替董貴妃開脫,沒想到......
他竟然也跟着質問起了董貴妃。
爲什麼?
難道此番永康候入宮,不是爲了救董貴妃的?
不等蘇緋色多想,董貴妃已經着急的辯解道:“爹,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若是要害真兒,機會和方法多得是,爲什麼要選最愚蠢的毀容?這不是自找麻煩嗎?更何況,真兒身爲齊國公主,住在皇宮是極其正常的事情,我若一開始就懷着報仇的心思,就不該把真兒接到綺霞宮來,反正真兒在皇宮裡,我要下手的機會很多,只要不是死在我綺霞宮,誰能指證是我?而如今,我既然已經把真兒接到了綺霞宮,又怎麼可能讓她在綺霞宮出事呢?我再蠢,也不可能做這種事情吧!”
雲真公主毀容的事情的確和董貴妃無關,所以她的這番辯解,多少還是有幾分真意的。
而她這話出口,蘇緋色也終於明白了永康候的厲害之處。
他之所以沒有直接幫董貴妃,而是用質問的方式,就是要擺出一副公平公正的態度。
董貴妃是他女兒又如何,女兒犯了錯,他一樣質問,絕不偏私。
有了他的這個態度,其他人......也就不好再多說什麼了。
最重要的是,永康候這麼一質問,無疑是給了董貴妃一個爲自己辯解的好機會。
這番話再加上她話中的幾分真意......
效果還是很不錯的!
明明是永康候自己引董貴妃辯解的,如今聽完董貴妃的辯解,又做出一副好似很有道理的模樣,點了點頭:“嗯......看來這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啊,皇上,不知如今可有其他的證據,可以更明確的指出兇手究竟是誰?”
這......
聽見這話,蘇緋色的眼底立刻閃過了一抹精光。
前面做了那麼多的鋪墊,這纔是永康候真正想說的吧。
先裝出一副公正的模樣,再讓董貴妃自己來辯解,給人一種撲所迷離,不知誰對誰錯的感覺,最後......甩出證據這一環作爲壓軸。
所有的事情,證據都是最關鍵的,如果沒有證據,事情又撲所迷離分不清對錯,那就不能輕易的斷案。
而永康候打得......正是這個算盤!
果然,永康候的話音落,齊國皇帝的臉上立刻閃過了一抹尷尬。
如今還沒找到確鑿的證據可以證明董貴妃就是這件事情的真正凶手,剛剛卻又讓永康候看到了他命人架着董貴妃離開的那一幕......
這不是擺明了告訴永康候他這個做皇帝的有偏私嗎?
見齊國皇帝面露難色
,蘇緋色趕緊開口:“回永康候的話,如今還沒有找到確鑿的證據可以證明貴妃娘娘就是這件事情的真兇,但皇上已經下令將貴妃娘娘打入冷宮了。”
這......
蘇緋色的話一出口,齊國皇帝的臉色唰一下就變了。
蘇緋色這是什麼意思?
這是當着他的面,在永康候跟前賣他?
蘇緋色心底打得到底是什麼算盤?
齊國皇帝看不透蘇緋色,永康候也同樣看不透,眼底的芒光忽閃了閃,便和藹一笑:“哦?還沒找到證據就要把貴妃打入冷宮?這似乎有些不合規矩吧?”
“不合規矩?”蘇緋色故作疑惑的挑了挑眉:“永康候是不是說錯了?這怎麼會不合規矩呢?”
“嗯?”沒有證據直接判決,這種做法隨便是個人都會說不合規矩吧?蘇緋色爲什麼會說他說錯了呢?永康候納悶。
可不等他多想,蘇緋色已經又接了下去:“如果本官沒記錯的話,當年顏泠皇后毒害貴妃娘娘的案子也是還未找到確鑿的證據,皇上就把顏泠皇后給禁足了,既然有了顏泠皇后這個先例,那......今天發生同樣的事情,皇上把貴妃娘娘送入冷宮禁足,又有什麼不對?難道老侯爺心疼自己的女兒,捨不得了?”
這......
不僅是齊國皇帝,就連永康候都沒想到,蘇緋色竟然會把顏泠皇后當年的案子拿出來作比較。
當年顏泠皇后毒害董貴妃腹中胎兒的案子,之所以會沒有證據就提前禁足,完全是齊國皇帝迫於百姓和大臣們的壓力。
而百姓和大臣們之所以會對齊國皇帝施加壓力......
這其中,自然是有董家的功勞。
畢竟......這整件事本就是董貴妃爲了陷害顏泠皇后而策劃的。
本以爲就算齊國皇帝至今放不下顏泠皇后,這件事情也算是他們決定性的一個勝利。
沒想到......如今這件事情不僅被舊事重提,還被當成了打董貴妃入冷宮的一個依據......
這下,連永康候的眉頭都忍不住皺起來了。
蘇緋色這個小丫頭,果然有點本事!
永康候皺眉,齊國皇帝的眼底卻立刻閃過了一抹讚許。
原來......蘇緋色打的竟然是這個主意。
不錯,這下不僅他要把董貴妃打進冷宮的事情順理成章,他也不必擔心董貴妃繼續留在雲真公主身旁,會危害雲真公主了。
“嗯,若是按蘇大人這麼說,那貴妃的確應該被關入冷宮,只是......顏泠皇后當年的事情雖說沒有證據,卻是動機,理由一應俱全,難以推託啊,可如今貴妃的這件事情,動機和理由都說不通,就像貴妃剛剛所說,雲真公主既然住在綺霞宮,她就有照顧的責任,可以說兩人是坐在同一條船上的人,雲真公主出事,她也不得安寧,既然如此,貴妃又爲什麼要這麼做呢?如果是蘇大人,在這種情況下想害一個人,會用毀容的方法嗎?”永康候朝蘇緋色反問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