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從蘇笙和房裡氣呼呼的離開,想到自己身邊的姑子被蘇笙和這麼羞辱,如同是在羞辱她一般。再想着自己竟然連個下人都護不住,最主要的是這反抗她的是一直被整個相爺府欺負排斥的蘇笙和……沈氏更是氣都不打一處來,一轉身,就直奔蘇志鶴的書房。
蘇志鶴今日休朝,正在書房練習書法。沈氏一進來,二話不說就撲到蘇志鶴身上,擡手就是一通捶打。
“蘇志鶴!你教的好女兒!”
“怎麼了!”蘇志鶴的臉一沉,丟下毛筆就握住了沈氏的手,“你這成何體統!”
“我還要什麼體統!”沈氏垂淚,“你的好女兒,你的好女兒!”
“怎麼了!”蘇志鶴眉一皺,“是不是瑟兒又淘氣了?”
“纔不是瑟兒,而是你的大女兒,蘇笙和!”沈氏重重的坐在一邊的凳子上。
“笙和?”蘇志鶴的眉頭皺得更緊了,“笙和怎麼了?我聽說昨個兒你打死了笙和的兩個下人?之廣雖然是你侄子,但是你也要約束他一下,不要在府中鬧出什麼醜聞。”
他就撿起了毛筆:“笙和定然是賭氣了吧!”
“賭氣?”沈氏冷笑了一聲,“我看她是要翻天!”
她又添油加醋的把方纔的事情說了一遍,末了又補上了一句:“你說若是二蓮當真誤會她了,便是讓二蓮回去換個衣服,能費多少時間?非得讓二蓮穿着溼衣服洗衣服,回頭就得生病……相爺,這笙和現在可不得了了!哼,那是越發的牙尖嘴利了!我看昨兒也不是寬兒對她不軌,我看她倒是刻意引誘寬兒的也說不定。”
蘇志鶴冷冰冰的看了她一眼:“之廣是什麼德行的人,我會不清楚?”
沈氏訥訥。
“哼,不過你好歹也是相爺府的當家主母,難道你說的話笙和也不聽?”蘇志鶴在紙上寫了一個大大的“鶴”字,“這十幾年來,你管理這相爺府,不是井井有條的嗎?”
“她哪裡會聽我的話!若是聽了,我還會來找相爺你嗎?”沈氏又重重的哼了一聲,“她是相爺你的大女兒!嫡出的大女兒!我不過一個平妻,難道我還敢對她用強嗎?話說重了點她就嚷着要來找相爺你告狀了!我哪敢啊!”
她翻着白眼,話裡濃濃的酸味蔓延。
她的女兒蘇琴只不過是比蘇笙和小了五個月,卻既不是嫡女,也不是長女——她可是憋着一口氣呢!
“笙和現在也的確是太不像樣了!連長輩也頂撞,”蘇志鶴冷哼了一聲,“你且去教訓她便是。她娘整日唸經誦佛的,這管教孩子,本來就應當是你的事情。”
沈氏一聽,立刻就是眉飛色舞:“那相爺,我這就去了!”
待沈氏離開,蘇志鶴才低下頭,若有所思的看着白紙上的字:“大笙謂之巢,小者謂之和。三笙一和而成聲……笙磬同音。若思啊若思,你倒是生了個好女兒。哼!也不知道像誰,這般不像話!”
沈氏趾高氣揚的殺了回來,一到院門卻看到陳二蓮換上了乾淨的衣服,背對着院門口在洗衣服,而蘇笙和坐在一邊,正跟陳二蓮說着什麼,言笑晏晏的,場面十分和諧。
沈氏一口氣堵在心口,本來是想要藉着蘇笙和“虐待”陳二蓮的事情發難的,這下倒是半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她恨恨的一跺腳,連院門都沒進,領着一幫人就回去了,暗中發誓等到下次蘇笙和犯在她手裡的時候一定好好整治她一番。
沈氏的身影一消
失,蘇笙和就斂去了臉上的笑容,面無表情的看着陳二蓮:“還不快點洗!”
陳二蓮的嘴脣青紫,已經是話都說不出來了。
蘇笙和雖然去給她拿了乾淨衣服來,卻只是換了外面的棉襖。那溼透了的裡衣貼在身上,在寒冬臘月裡已經凍得硬邦邦了,被棉襖一捂,更加的冰寒徹骨。
“我覺得你衣服洗得不錯啊!”蘇笙和用腳尖踢了踢放在旁邊的銅盆,“我決定了,向二孃把你討要過來,反正昨個兒洛兒和曾婆婆被你們打死了,我這裡已經是一個下人都沒有了。”
陳二蓮的眼中露出了驚恐的情緒,她想要說什麼,嘴脣哆嗦了一陣,卻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蘇笙和站了起來:“你慢慢洗,如果我回來發現你沒在了,或者說衣服沒有洗乾淨……呵呵,別以爲我沒辦法收拾你。我去找二孃了。”
走到院門口,她又回頭,笑眯眯的看着陳二蓮:“我有一萬種法子整的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所以你最好給我乖乖的聽話。”
本來就已經冷得發抖的陳二蓮更覺遍體生寒。
蘇笙和悠然的走在相爺府中。沈氏住在相爺府後院的正中間,被其他院落猶如衆星拱月一般圍着,蘇笙和也藉此好好的領略了一番這相爺府的冬日雪景風光。
因爲數日下雪的關係,雕花木欄的廊外一片白雪,唯有長青類草木在白色之下還透出了些許蒼綠。
蘇笙和纔剛繞到花園這邊,眼睛忽的就是一亮。
在一處小假山的旁邊,匍匐在雪地裡的幾根乾草看起來竟有幾分眼熟,頗有些像是香杉草。
猶豫一下,蘇笙和還是沒有去確認。
就算那真的是香杉草,現在也沒有辦法去採摘,不如等春天再來看看。
她正想着,一擡頭,就看到迎面而來的一羣人。
比起穿着難看的棉夾衣的蘇笙和,對面的那一羣人倒是奼紫嫣紅,尤其是爲首的女孩,貂皮狐裘,金釵玉環的,又生的溫婉動人,看着就氣質非凡,高貴和善。
蘇笙和眼瞼微微一垂,隨後微微側身讓到了一邊。
過來的不是別人,正是沈氏的大女兒,相爺府的二小姐,蘇琴蘇笛音。
蘇笛音帶着一羣下人走過來,看着蘇笙和低垂着頭站在一邊,她微微皺了皺眉,臉上卻露出了微笑,衝着蘇笙和點了點頭,權當做打過了招呼。
蘇笙和只覺得一陣香風拂過,再擡起頭,蘇笛音已經走遠了。
要說這相爺府裡,誰從來沒有欺負過蘇笙和,那也就只有蘇笛音了。
不是因爲她有多麼喜歡蘇笙和,而是她並不屑去欺負蘇笙和。在她眼裡,蘇笙和這種軟弱的性子,實在是讓人提不起什麼興致。
況且她也認爲,欺負這樣的人實在是有些掉價。
只是走到了另一邊迴廊,蘇笛音倒是想到什麼似的:“鶯兒,蘇笙和到這裡來幹什麼?她平日裡不都是呆在自己的院中麼?”
“小姐,大抵她是有什麼事兒吧!”旁邊喚作鶯兒的丫鬟微微一撇嘴,“昨個兒聽說表少爺闖到她房裡去了,似乎被洛兒和曾婆婆砸了頭,又踢了,踢了表少爺呢!夫人氣得讓人把洛兒和曾婆婆打死了。如今她房裡一個下人都沒有了,有什麼事兒也只有自己來了……嘖,小姐,你看她那衣服,真寒酸!”
“哼,”蘇笛音又是一聲輕哼,“她就算是個窮酸之人,好歹也是相爺府的大小姐,這般出門總歸是不妥的。”
回頭看了一眼慢慢往前走的蘇笙和,蘇笛音微微皺了皺眉。不過想了想,她的嘴角又浮現出一絲微笑:“表哥被打了?我今早剛回來,竟然還不知道這事兒,走,去慰問一下表哥。”
張之廣額頭上包着,躺在牀上,正在責罵服侍她的丫鬟。
蘇笙和一醒過來看到張之廣正在撕扯她的衣服,當下也是想都沒想就一個膝撞,同時洛兒也掄着一個大花瓶砸在了張之廣的後腦上——他連叫都沒來得及叫一聲就暈了過去。不過馬上又被胯下的劇痛給疼醒了,頓時慘叫連連。
張之廣的兩個隨從立刻闖了進來,一見張之廣腦袋開花,嚇得趕緊去找了沈氏。
然而事實證明,腦袋開花是輕的,相爺府的常駐大夫一檢查,擺弄了一下他胯下的那夥計,發現軟趴趴的,旁邊還碎了一個之後,張之廣頓覺天都塌了。
雖然不知道當時踢了自己胯下的到底是洛兒還是蘇笙和,但是張之廣也知道,就算蘇笙和再不怎麼受待見,她現在還是相爺府的嫡小姐,也不可能真對她怎麼樣,所以洛兒和曾婆婆被活活打死,張之廣也算是心滿意足了。
只是每次胯下一疼,張之廣就恨不得生撕了蘇笙和——都是她的錯!如果不是她整天頂着一張狐媚子臉引誘自己,自己也不會遭此厄運。
“表少爺,小姐來了。”張之廣的隨從張鬆從門外探出頭來。
“表妹來了?”張之廣一聽,立刻就掙扎了起來,又怒斥旁邊的丫鬟,“還不快扶我起來!”
“表哥身體不好,就不要起身了,”蘇笛音笑吟吟的走了進來,“哎喲表哥,你平日裡那麼風光,怎麼今兒這樣了?這頭上傷着了?還有哪裡?”
這被踢傷的地方有些難以啓齒,張之廣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羞愧:“表妹你就別打趣表哥了。”
“表哥不是我說你,”打趣過了,蘇笛音的表情也嚴肅了起來,“這蘇笙和怎麼着都是相爺府的嫡小姐,你整日花天酒地,泡賭場逛窯子也就算了,這相爺府裡的丫頭你也都敢調戲,但是那蘇笙和,你竟也敢下手。”
“這……這不是因爲,因爲那小妞引誘我嗎!”張之廣死鴨子嘴硬。
“蘇笙和什麼人,我從小看到大,難道還不清楚嗎?”蘇笛音輕哼了一聲,“怕是表哥你見色起意吧!”
張之廣更尷尬了。不過他想了想,又憤憤的開口:“可是不是傳言說,蘇笙和根本就不是相爺的親生女兒嗎?”
蘇笛音的目光頓時銳利了起來:“表哥,這話可不能亂說!”
張之廣一見她生氣了,不免也有些惴惴,面上又露出了討好的笑容:“表妹說得是,這話我以後絕對不會再說,絕對不會了……那蘇笙和,我也絕對不會再去招惹了。”
“你要招惹她,我也阻止不了,”蘇笛音又露出了微笑,“只是不要讓相爺府出什麼醜聞就好。”
張之廣立刻會意:“是是是,表哥知道了。”
“那表哥你好好歇着吧!”蘇笛音站了起來,“昨個兒在宮裡陪小姑聊了半宿,我現在也困得很。”
“那表妹趕緊回去歇着,”張之廣臉上的笑容更燦爛了,“表哥……沒辦法相送了。”
蘇笛音哼笑了一聲,站起來離開了。
蘇笛音走了,張之廣才鬆了口氣。他擡頭看着牀帳,尋思的半天,臉上又露出了猙獰的笑容:“張鬆!去街上買個輪椅回來!少爺我過幾天再去尋那蘇笙和的晦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