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不知道派誰去疏通河道呢?費幾何呢?”這個時候,參知政事宋庠冷不丁的問道。
這話兒立刻引起一片關注,爲啥?
無論是古代還是現代,這工程方面的事情,都是很有油水的,特別是這件事情還關係到陝西安危。朝廷定然會全力疏通河道,這錢糧方面不敢說應有盡有,但最少也是大力傾斜資源在治理黃河上。
“咳咳!這事情自然讓黃河監負責了!”張士遜慢條斯理的說道。現任黃河監乃是他前年提拔上來的,這等肥差自然交給自己人了!
呂夷簡看了張士遜一眼,同樣是慢條斯理的,不過語言卻是驚人的尖銳。“郢國公這話說的有道理,但郢國公卻沒有想過,現任黃河都監乃是新近提拔,尚未足一年,他對於治理黃河有多少經驗啊?往日一些小水患也就罷了,但這次疏通河道說小了,是關乎陝西路一百五十萬戶百姓的身家性命。說大了,關乎我大宋北方乃至於國運安危!把這麼重要的一件事情,交給一個新上任不足一年的黃河監,這事情,有待商榷!”
頓了頓,呂夷簡推薦道:“臣認爲工部郎中吳遵路爲最佳人選!”
宋仁宗聽了呂夷簡的建議,禁不住有些驚訝,道:“是吳安道啊!他治理水利好像很有一套,在真、楚、泰州及高郵湖置斗門19座,以利蓄洪泄洪,灌溉田畝數百頃。只是灌溉和疏通河道不同吧?”
呂夷簡點頭說道:“沒有錯!淮河雖然不比黃河,但需要的其實並非是多麼高明的治理手段,而是統籌官員的能力!畢竟黃河監這七十餘年下來,難道就沒有一些精通水利的官吏嗎?只是他們當中有能夠統籌到如此巨大的工程嗎?最重要的是,吳遵路清正廉明。絕對不會貪污受賄!並且善於安撫百姓!當初他擔任常州知州的時候,遇到饑荒的跡象,果斷派人到外地購買糧食。附近州縣都出現饑荒。但惟獨常州沒有這事情出現。在秋天的時候,勸說州民採集柴薪。官府出資收買,換購官米。至冬日,大雪天寒,又以原價將柴薪售給州民,官不傷財,民且蒙利。他見流民甚多,又建茅屋百間。供流民居住,並自捐俸錢置辦鹽蔬。予以茶飯,有病者則給藥治理,其願歸者。備舟送還家鄉。是年,諸州郡多有飢寒而死者,惟常州平安無事,百姓皆感謝吳遵路,在民間民望非常高!”
宋仁宗聞言。禁不住打點其頭,剛想說認同的話,但那頭張士遜卻已經發出反對的聲音。“話雖然如此,但紙上談兵誰都會。淮河如果和黃河一樣就好了!國家何必爲了這黃河的水患,經常費心費神的呢?而且如果官家讓吳遵路負責治理黃河。那又把黃河監主管置於何地呢?既然如此,請官家把黃河都監撤了吧!讓吳遵路來擔任!”
宋仁宗琢磨了半響,這事情難辦。總不能就因爲這麼一個爭執就把黃河都監撤職吧?畢竟黃河都監職位不低,而且還是天下治理水道當中最重要的部門。
皇帝有難,臣子自然要出來幫忙的了。燒了一把火的宋庠有些悻悻然的提議道:“官家,郢國公和呂相公各執一詞,我看莫不如各取優點。讓吳郎中擔任都大提舉陝州黃河疏通一職,讓黃河都監以副職輔之,如此豈不是更好?”
宋仁宗覺得宋庠這話說的好,想來張士遜和呂夷簡也不好再有什麼意見了吧?宋仁宗唯恐再生是非,當下便點頭說道:“這事情就這樣辦好了!宋愛卿,你來起草這一份詔書吧!”
“臣遵命!”宋庠應諾一聲,便走到邊上的小几案上,慢條斯理攤開一卷空白詔書,左手拂過盛有清水的小銅盤,輕輕在青石硯臺灑了些水,右手拉起袖袍,左手拿起墨塊輕輕的磨着墨。
張士遜和呂夷簡也覺得這樣的結果未必不能夠接受,當下二人都沒有繼續鬧起來。
趙禳心中卻是冷笑,這事情看似折中,實際上卻已經是黨爭了。吳遵路雖然爲一把手,但這次疏通河道,黃河監方面自然是出大力的,下面的基層官吏基本上都是黃河監的人。而張士遜推薦的黃河都監雖然是二把手,但這次畢竟是臨時的,日後這些官吏還得回到黃河監那裡,得看黃河都監的臉色吃飯的,自然會全力支持黃河都監了。
鬧起來,豈不是內耗了嗎?
只是希望呂夷簡和張士遜這兩個傢伙知道厲害關係,約束一下手下的人,把內耗控制在一定的範圍內。
至於到底應該出多少錢糧,在這個時候晏殊卻是出奇的緊張,一點也沒有了文人風輕雲淡的風度。沒有辦法,因爲晏殊此刻分管三司使的,這些年來,他掏錢都幾乎掏得他要吐血的地步了。
只是這次治理黃河的事情關係到陝西,乃至於大宋國運的問題上。經過一番脣槍舌劍後,晏殊也不得不屈服。同意出錢八十萬貫,糧二百萬石。
只是這話題結束後,趙禳感覺晏殊很像一個人——包拯!因爲此刻的晏殊臉色黑的好像鍋底一般,也就是額頭上少了個月牙罷了!
這個是時候,宋庠也把詔書起草完畢了。把詔書拿過去給宋仁宗看,宋仁宗看的頻頻點頭,宋庠不愧是連中三元的文曲星,這文采頂呱呱的!沒有得說!
宋仁宗說道:“很好,都不需要修改了!”
說着,宋仁宗就在詔書上畫押蓋印了。
宋庠說道:“官家,臣對於防備西夏的事情,有一點提議!”
“哦!宋愛卿有什麼提議呢?”宋仁宗本來已經準備喊大家慢走的了,不過此刻卻不得不收住了到喉嚨的話。
宋庠組織一下語言,說道:“官家,陝西如今兵兇戰危,不怕一萬就怕萬一,需要加強潼關防守,以備西夏賊!”
宋仁宗想了想,感覺這說的不錯啊!“嗯,宋愛卿這提議不錯!就這樣般好了,讓吳遵路順便修葺上潼關的關防了!”
晏殊本來就黑的臉色更加黑了,這豈不是又多一筆支出?
趙禳卻是看不過眼來了,這幫士大夫到底會不會兵法的?怎麼淨想出一些沒有什麼大用的計策。
“皇兄,臣弟在這裡有異議!”趙禳出列說道。
宋庠臉色有些不怎麼好看了,趙禳當初是他的弟子,而且在趙禳和宋仁宗隱隱約約有相爭的時候,他站到了宋仁宗這一邊。雖然咋一看沒有什麼特別,但宋庠和趙禳的關係已經變得很微妙,特別是趙禳這個時候出來說話,讓宋庠有一種被打臉的錯覺。
宋仁宗眼睛中閃過一抹異色,說道:“七弟有什麼話要說呢?”
趙禳一挺腰桿,看上去英姿勃勃的,叫宋仁宗眼睛中禁不住閃過一抹妒忌。和日漸身體虛弱的他比起來,趙禳彷彿是一顆徐徐上升的太陽,耀目、璀璨、光芒四射。“皇兄,臣弟聽聞天生四夷都在先王封疆之外,故東拒滄海,西隔流沙,北橫大漠,南鎮五嶺,這天下之所以限蠻夷。而皇兄現在加固潼關防守,置陝西於何地也?難道要把潼關以西的土地都放棄了嗎?”
宋庠臉色一紅,咬牙強撐道:“衛王這話過了吧?修葺潼關關防,不過爲了防止萬一罷了!君不見我們都在商議如何加強陝西兵力的事情嗎?別人不知道也就罷了,衛王怎麼可以說出這樣的話來呢?”
趙禳一挺脖子,說道:“就是因爲別人不知道,本王纔要這樣說!本王知道宋相公的意思,知道皇兄的用心。只是天下人知道嗎?他們看到了、聽到了加強潼關防務的事情,他們會怎麼想?我大宋百姓定然會想,官家大概要放棄陝西了!西夏人拍掌鼓舞!我大宋兵馬,是未戰先怯,怕朝廷放棄了潼關,把他們落到西夏那裡!這樣的情況,陝西還怎麼防守啊?”
說到這裡,趙禳斬釘截鐵的說道:“如果皇兄繼續同意修葺潼關關防的事情,那請皇兄現在就派人到西夏那裡,請求割地求和好了!省的損兵折將,好浪費了我大宋的錢財!”
宋仁宗被趙禳的話說的面紅耳赤,而提議人宋庠卻更是不堪,羞怒交加,偏生什麼反駁的話都說不出口來。
張士遜咳嗽一聲,慢條斯理的說道:“衛王千歲不必如此激動,宋相公都是爲了大宋罷了!提議雖然有錯,但都可以見諒的!”
“嗯!是的!是的!七弟的話有道理,朕聽了!宋愛卿你也別太過把這事情放在心中!”宋仁宗得了臺階,自然忙不迭的順勢下來了。
趙禳看了張士遜一眼,沒有說話,只是退回到自己原來的位置上。
張士遜卻沒有關注趙禳,他看了呂夷簡一眼。心中有些憤怒,都怪這呂坦夫,好好的,怎麼就把這怪王爺調回來呢?今天別看這怪王爺沒有怎麼開口,每次開口可都是一針見血的,弄的我們這幫相公有些灰頭灰臉的。
宋仁宗唯恐再生是非,商議了幾件關係不大的小事情後,便說乏了。一衆相公、大臣自然知道應該怎麼做了,當下紛紛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