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李福和師爺,完完全全就沉浸在了他們兩個人的世界之中了;你來我往,各有勝負;高手過招,如風馳電閃一般來無影去無蹤,一時之間難分高下;二人從府衙門口一直激戰到廣場之上,所到之處,大家都默默給他們讓開了位置;對於師爺,其實沐夜等人與他並沒有多大仇恨;相反的,對於他信守承諾、忠心護主的作爲,倒是十分的欽佩。
忽然,原本膠着激戰在一塊師爺和李福突然一下子分開了;二人都各自退後了幾步,氣喘吁吁的看着對方,相互凝視的目光一刻都不敢挪開;細細觀察二人,此時全身上下都已經滿是傷痕;片刻之後,李福和師爺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再一次奔向對方,各自緊握着拳頭,眼見二人馬上就要撞在一起了,可是卻沒有看見誰有要閃躲的跡象;看來,這是打算一招定勝負了。
隨着李福和師爺二人的怒吼聲同時消失,在廣場的中央,二人相視而立;同樣是揮出右拳,李福的拳頭重重的打在了師爺的胸膛之上,而師爺的拳頭,卻在最後那一刻,微微的收了回來;這細微的一切,除了他們二人,誰都沒有察覺出來。
“爲什麼?”慢慢收回拳頭,李福有些不忍的看着師爺,感到十分的疑惑。
“吳大人曾經有恩於我,我不能不報;可是他這些年的所作所爲,卻是太讓我失望了;就是因爲如此,我才一直沒有暴露過自己的身手,唯唯諾諾的一直隱忍,只做一個被人看不起的師爺;可是今日,事關他的生死,我不得不出手”師爺話音剛落,突然感覺心口有些發悶,一絲鮮血開始從嘴角溢出。
“既然你知道他已經不是曾經那個吳廣文了,爲何還如此執着?”李福此刻對師爺生出了一絲惻隱之心,彷彿有一種心心相惜的感覺。
“知恩圖報,乃大丈夫之爲;我知道,已沐夜今時今日的地位,吳大人今日必死無疑;當日他對肖老爺的所作所爲我都看在眼裡,也覺得不恥,可是我有我的無奈;我一死,也算完成了自己當初對他的承諾,也就不能再阻擋你們了,也算還了肖老爺一個公道”說完,師爺眼神開始有些恍惚;剛剛那一拳,李福也是拼盡了全力,此時的師爺胸口的經脈已斷,內臟也受損頗爲嚴重。
“哎,你這又是何苦?”李福此時終於明白了師爺的用意,對於師爺的深明大義,李福甚是欽佩,可是眼見師爺已經是強弩之末,隨時可能駕鶴西去,不免有些惋惜;如果不是因爲吳廣文,或許他們二人之間,還能夠成爲摯友。
“罷了,李兄,讓我痛痛快快的走吧;我已經聽到了小女在呼喚我了,謝謝了”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師爺最後擺出了一個攻擊的姿態,似乎在告訴李福,最後的時刻已經來到了。
“你......”李福此刻着實不忍,猶豫不決。
“來吧,別猶豫了,我有我的使命,你有你的使命,我做完自己該做的,也該好好休息休息了”師爺微微一笑,嘴角露出一絲感激的笑容,眼神十分堅定。
“李兄,得罪了”片刻之後,李福面色凝重,右拳緊握,向着師爺飛奔而去;師爺見狀,雙手交錯象徵性的擋於胸前;李福爲了不讓師爺痛苦,這一拳,用盡了全力,師爺面帶微笑,也不閃躲;隨着李福這一拳的到來,師爺如同斷線的風箏一般,直接飛出去幾丈之遠,口中的鮮血噴涌而出。
“師爺......”見師爺被李福一拳打飛,吳廣文瞪大了雙眼,大呼一聲,隨後緩緩的癱倒在地,坐在地上一動不動。
“李兄......記得......將我葬在......我.......女兒身邊”倒在地上的師爺眼中滿是熱淚,用盡了自己僅有的一絲力氣,只爲了卻自己唯一的心願。
“放心吧,我李福答應你的事情,決不食言”李福看着眼前這個即將逝去的男子,深深的嘆了一口氣,思緒萬千。
“多......謝......”聽到師爺口中說出的多謝二字,讓李福感覺異常的沉重;得到了李福的回答,師爺會心的笑了,漸漸的閉上了自己的眼睛。
“來人,將師爺安置在一旁,好生照料,待今日之事了卻之後,厚葬”師爺所展現出來的忠義深深的打動了沐夜,輕輕的閉上了眼睛,似乎是在替師爺惋惜。
沐夜話音剛落,幾名宮翼趕緊上前,小心翼翼的將師爺的遺體擡到一旁小心安放;一切塵埃落定,眼前只剩下吳廣文獨自一人。
此時的吳廣文已經沒有了往日身爲蜀州知府的威嚴,看上去極其的落魄;原本用束冠固定好的長髮已經散亂不堪,一身華麗的錦袍也顯得格外的凌亂,佈滿了灰塵;吳廣文沒有擡頭看沐夜等人,而是低着頭,似乎對周圍的一切已經沒有了任何感知一樣,一直沉默不語。
“你真是瑾王?”良久,吳廣文這才緩緩擡起頭來,一臉不甘的看着眼前的沐夜。
“這重要嗎?”沐夜沒有直接回答吳廣文,只是若有所思的看着他。
“呵呵,是啊,這還重要嗎?無論你是與不是,今日你都贏了,說吧,想怎麼處置我?”吳廣文苦笑的搖了搖頭,窮極一生,從來沒有想到自己最後的結局居然會是這樣。
“殺了你,替我父親母親報仇”肖憫月狠狠的盯着吳廣文,眼神之中充滿了仇恨。
“殺我?笑話,我好歹也是堂堂的朝廷命官,想殺我?就憑你們這有個不知道真假的所謂親王?即便是真的,沒有朝廷的旨意,現在殺我,就等於謀殺朝廷命官,其罪當誅”吳廣文可能是自知求生無望,只好破釜沉舟;緩緩的從地上站了起來,整理一下自己的衣冠,雙眼直視肖憫月,似乎又恢復了身爲堂堂蜀州知府應該有的氣質和威嚴。
“好你個吳廣文,死到臨頭還擺什麼官威?看來你真的是不見棺材不流淚”原本以爲吳廣文已經束手就擒了,可是呂仁萬萬沒有料到,這吳廣文最後居然還想再生死一搏,實在是有些惱怒了。
“官,自然有官威,即便是死,我也是堂堂的朝廷命官”此刻吳廣文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如果不知道的人看見了,還會以爲吳廣文是一個正直不阿,不屈服於權貴的清官,真是極其的可笑。
“吳廣文,今日我就要取你項上人頭,祭奠我父親母親在天之靈”說罷,肖憫月隨即從身邊的一個宮翼手中奪過一把胯刀,怒視着吳廣文。
肖憫月如此的舉動讓沐夜等人驚訝不已,雖說有的時候肖憫月有些刁蠻、有些任性,可是無論怎麼說,那些都只是一些大小姐有的通病而已;可是現在,仇恨居然驅使從未拿過刀、殺過人的肖憫月手持胯刀,想要親手斬殺吳廣文,這不禁讓沐夜等人心中一驚。
“憫月......”就在肖憫月準備上前斬殺吳廣文的時候,沐夜趕緊伸出一隻手,將肖憫月拉住了,輕輕的搖了搖頭。
“沐夜哥哥,你是想放了他嗎?”肖憫月疑惑的看着沐夜,不明白沐夜是什麼意思,以爲沐夜是想放過吳廣文;情急之下,眼眶之中淚水已經開始蔓延。
“這種事情還是交給李叔來吧”沐夜知道肖憫月誤會自己了,趕緊解釋到。
“不,我要親手替父親和母親報仇”肖憫月的目光十分堅定,沒有絲毫妥協的意思,即便是沐夜出面,肖憫月也沒有想要將胯刀放下的意思。
“憫月......”十幾年來的朝昔相處,沐夜從來沒有見過如此模樣的肖憫月;沐夜知道,肖廷羽夫婦的死一直是肖憫月心中一個無法解開的結,如今這個結馬上就要結開了,可是卻要讓肖憫月的手上粘上血漬;沐夜不願意,沐夜擔心,沐夜害怕從來沒有接觸過這種事情的肖憫月,會因此在內心中產生更大的陰影,也許還會因此在內心產生一絲扭曲,這些,都是沐夜不願意看到的。
“放心吧,沐夜哥哥,憫月不會的,憫月只是想牽手替父母報仇而已;今日之後,憫月還是那個憫月,不會有什麼不同的”肖憫月似乎是看出了沐夜的擔憂,嘴角揚起一絲笑容,和曾經那個單純無邪的肖憫月一樣。
“好吧”思慮了好久,沐夜這才漸漸的鬆開了自己的手;沐夜雖然依舊有些擔心,可是沐夜知道,這樣的想法可能早就在肖憫月的心中根深蒂固了;如果今日沒有讓她親手替肖廷羽夫婦報仇,即便吳廣文死了,估計也會在肖憫月的心中留下一絲遺憾,留下另一個心結。
“李福”雖然同意了讓肖憫月自己了卻這段恩怨,但是沐夜心中依舊有些不放心,於是看了看身旁的李福,示意李福不可大意。
“是,殿下”李福點了點頭,也明白了沐夜的意思,準備走上前去將吳廣文束縛起來,避免隨時可能發生的任何意外,儘量保證肖憫月的安全。
“哈哈哈,沒想到啊,本以爲你們都是能上得了檯面的人,原來也不過如此,居然想叫一個姑娘來羞辱本府,可笑至極”吳廣文是什麼人,豈會輕易束手等死,看着走向自己的李福,吳廣文仰天狂笑,對沐夜等人的所做顯得極爲的不屑。
“肖憫月,你父母的死是咎由自取,怪不得別人;當初你父親要答應了我的要求,那他自然不會死,而且你們肖家,在蜀州城,也會成爲數一數二的名門望族;還有你的母親,如果不是非要自尋死路,估計也不會落在本府手中;哦,差點忘記一件事情,你母親是想行刺本府,才被侍衛所殺,這也怪不得本府,哈哈哈”吳廣文死到臨頭,還在逞一時之快,想着今日也算是必死無疑了,死之前又何必如此窩囊;反正都是一死,現在就沒有什麼懼怕的了。
“你胡說,你這個草菅人命、貪贓枉法的狗官,你纔是咎由自取”吳廣文越是胡說,肖憫月就越是激動,那個胯刀的雙手越握越緊,看着吳廣文的眼神,也是越來越犀利。
“怎麼?我說錯了嗎?我是狗官,那又如何,你父母就是本府殺的那又如何?即便你殺了我,他們也不能復生;我一條命換你父母兩條命,值了,哈哈哈”吳廣文沒有絲毫收斂,越發的猖狂,也不禁讓沐夜感覺到了一些奇怪。
“我殺了你”突然,沐夜隱約看見吳廣文身後有些亮光,定眼一看,原來是匕首;此刻,沐夜終於明白了吳廣文的用意,剛想拉住肖憫月,已經來不及了,肖憫月已經如脫繮野馬一樣,與吳廣文近在咫尺。
“憫月,小心”話音剛落,肖憫月已經到了吳廣文的跟前;一臉憤怒的肖憫月這是居然看見吳廣文在對自己微笑,只是這微笑很詭異,很陰險;耳邊突然想起了沐夜的呼喊,肖憫月還未反應過來,只見吳廣文一個閃身,便將肖憫月的胯刀撥開;反身一把將肖憫月拉倒身前,而此刻,肖憫月的項間,已經出現了一把閃爍着鋒利光芒的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