臻兒疾步跟上鳳七尋,表情疑惑的問:“小姐,你剛纔說的話,奴婢怎麼聽不明白呢?”
鳳七尋淡淡睇了她一眼,幽幽的說:“經過鳳九夜這件事,我才恍然發現,在這個世上想要以假亂真,然後取而代之的人,又何止鳳九夜一個?遺憾的是,有些人一直被矇在鼓裡,而有些人即使發現了,也裝作一無所知……”
臻兒撓了撓頭,臉上的疑惑不曾有半分減少,反而更深了,“奴婢怎麼越聽越糊塗了呢?”
鳳七尋微微一笑,“想不通的事情就不要再想了,日後你自然會明白的。”
不知不覺的走到了蓉悅軒外,紅磚的院牆爬滿了枯黃的藤蔓,恁的多了幾分淒涼和蕭索。自打鳳怡瑤去世以後,這裡安靜了太多太多,蓉姨娘好似半分吵鬧都聽不得了,終日裡吃齋唸佛,說是要爲九泉之下的女兒祈福,希望她來世轉生爲一個平常的女子,莫要再生在王侯之家,更不要陷入這些暗潮涌動之中。
雍王府裡最令鳳七尋羨慕的,大抵也就是鳳怡瑤了。她固然刁蠻任性,渾身上下都是富家小姐的毛病,但是她有那麼一個寵她愛她,凡事都肯依着她的孃親,這便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事情,而這種幸福,卻是鳳七尋終其一生,都可望而不可及的!
蓉悅軒的房門被打開了,滿面愁容的丫環從房間裡走了出來,不住的嘆氣。
鳳七尋見狀,不禁皺起了眉頭,“怎麼回事?”
臻兒探頭向裡瞧了瞧,小聲的回答道:“奴婢也不是很清楚,只聽說是蓉姨娘入冬的時候感染了風寒,一直斷斷續續的不見好,也請了好多大夫來看,就連宮裡的太醫都請來了,愣是沒瞧出個所以然來。到後來蓉姨娘便厭倦了,乾脆連大夫都不見了。下人們都說…都說……”
“說什麼?”
“……說蓉姨娘怕是熬不過這個冬天了!”
鳳七尋心下一驚,擡眸望向蓉悅軒緊閉的門窗,緩步走了進去。
“小姐!”臻兒想要出聲阻止,已經是來不及了。
院子裡的丫環瞧見鳳七尋來了,急忙屈身行禮,“大小姐!”
鳳七尋擡手,示意丫環起來後,便淡聲問道:“蓉姨娘怎麼樣了?身體可好些了?”
一提起蓉姨娘的身體,丫環的臉上立刻浮現出了一片愁雲慘霧,聲音慼慼的說:“還是老樣子,整日裡的咳嗽,服了那麼多的草藥也不見好,現在更是連神智都不太清醒了,時而清楚時而迷糊的,還總是念叨着說見到已逝的小姐了……”丫環說着,便忍不住抹起了眼淚。
“怎麼會這樣?不是一直有太醫過來瞧病的嗎?怎麼就這麼嚴重了呢?”
“奴婢也不知道……”
鳳七尋不由得想起了封青越,如今要是有他在就好了,就憑他逍遙鬼醫的名頭,醫治個風寒發熱定然是不在話下的。其實,若真是普通的風寒發熱,別說是太醫了,就是一般的大夫也難不倒啊,怕就怕……事情沒那麼簡單。
她收回自己的思緒,擡步走上了臺階,輕輕推開了緊閉的房門走了進去。
許是聽到了開門聲和腳步聲,躺在牀上的蓉姨娘緩緩睜開了眼,聲音微弱地問道:“誰啊?是琴兒嗎?”
“蓉姨娘,是我。”
蓉姨娘艱難的轉過頭,渾濁的目光在看到鳳七尋的瞬間,驀地驚喜了起來,激動地想要坐起身來,“瑤兒,你是瑤兒,我的瑤兒,你終於肯來看看孃親了嗎?”
鳳七尋沒想到她的病情竟然已經嚴重到認不清楚人的地步了,心裡頓時一酸,疾步上前扶住艱難起身的蓉姨娘,讓她靠着枕頭坐了起來。
蓉姨娘緊抓住鳳七尋的手,臉上是難以掩飾的欣喜和愉悅,“瑤兒,太好了,你回來了!你終於回來了!孃親等你等得好辛苦!”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她慌亂的想要下牀,嘴裡止不住的自言自語道:“孃親生病了,起色一定很不好,不能讓瑤兒看到,瑤兒會心疼的。孃親這就換一身衣服去,再塗抹一些胭脂水粉什麼的,湘兒!湘兒!”她對着門外大喊,“湘兒!快進來伺候我洗漱,給我梳妝打扮一番,我不要瑤兒看到我這個樣子……湘兒!”
鳳七尋強忍住眼眶裡的淚水,回握住蓉姨娘的雙手說:“沒關係,沒關係,你不用梳妝打扮也很好看,很好看!”
“真的嗎?我這樣還好看嗎?”蓉姨娘伸手撫上自己蒼白而枯槁的臉,滿懷期待地問。
鳳七尋重重的點了一下頭,“好看!比世間任何一個人都好看!”
“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會說話了,還懂得討孃親的歡心了!”蓉姨娘凝視着她,雙眸中盛滿了慈祥和母愛,“我的瑤兒回來了,真好!”
沒過多久,蓉姨娘就靠在鳳七尋的肩膀上,沉沉的睡了過去。鳳七尋動作輕柔的把她放回了牀上,輕手輕腳的出了門。
“小姐!”臻兒急忙迎了上來。“蓉姨娘她……還好嗎?”
鳳七尋輕輕搖了搖頭,吩咐一旁的湘兒道:“小心伺候着蓉姨娘,若是有什麼需要的儘管向羅管家去要,就說是我的命令!”
“是,奴婢代姨娘謝過大小姐!”
“喲,姐姐這纔剛回來就發號起了施令,不知道的還以爲咱們雍王府後宅無人呢?不然怎麼會論到家裡的小姐管事了呢?”
帶着嘲諷的女聲突兀的傳來,讓鳳七尋皺起的眉頭蹙的更緊了。她擡眸看向蓉悅軒的大門處,身着桃粉色繡花錦襖的女子款款走來,清秀的容顏上端的是柔婉嫺雅的笑容,和她剛剛所說的話簡直是格格不入。
鳳七尋睨着她,冷哼道:“府裡的事情的確輪不到我來管,可是我做什麼,也輪不到你來管!”
鳳怡卿掩脣輕笑,一臉無辜的說:“瞧姐姐這說話的語氣,好似卿兒說錯了什麼一樣,卿兒也是一片好心,想要提醒姐姐注意自己的身份,怎麼反倒被當成驢肝肺了?”
鳳七尋挑眉,緩步走下臺階,踱至鳳怡卿面前,眯眼睨着她道:“好心?呵,那我還真是要多謝你的一番好意了!只不過在你提醒我注意身份之前,麻煩先弄清楚自己是個什麼身份!”
鳳怡卿臉上的笑容一僵,旋即又恢復了笑意淺淺的模樣,“恕卿兒愚鈍,不太明白姐姐這麼說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