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赫連家的男子多爲癡情種,其實赫連家的女子又何嘗不是呢?三年,女子的青春那麼短暫,能有幾個三年呢?可是赫連茜卻願意在自己年華最美好的三年裡,等待一個征戰沙場,可能回也可能永遠都回不來的歸人。
所幸天不負她,鳳柒陌完好無損的回到了她身邊,而他們的大婚也即日迎來。
皇宮裡的氣氛又熱鬧了起來,驅散了赫連煜的離世所帶來的沉悶和消沉,到處都是大紅色的喜字,到處都是高掛的紅燈籠和纏繞的紅綾,宮娥和仕官個個笑逐顏開,或端着托盤或提着宮燈,遊走在宮裡的遊廊小徑間。
赫連茜的宮裡更是熱鬧,殿外堆滿了紅漆木的箱子,每一個都得兩三個人才能擡起,裡面盡是令人豔羨的金銀和珠寶,還有上等的綢緞綾羅、做工精緻的首飾和人蔘、靈芝、天山雪蓮等極品的藥材,真可謂是琳琅滿目。
殿內也擺放的滿滿的,其中亦不乏價值連城的珍品玉器,瓷器古玩還有名人字畫,用宮娥們慣常用的話來說,就是弄壞了一個,把她們全都賣了也賠不起。
赫連茜端坐在梳妝鏡前,身旁圍了七八個宮娥,有替她梳理髮髻的,有替她描畫妝容的,還有端着幾托盤首飾,供她挑選使用的。還有幾個宮娥站在外圍,就成親之時的禮儀和注意事項,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鳳七尋也真是佩服赫連茜的耐性,這樣了居然還不氣不惱,面上自始至終都掛着溫和而得體的微笑,只是那笑容裡有幾分真心,她就不得而知了。
好不容易等妝容和髮髻都整理的差不多了,鳳七尋趁機把那一羣吵鬧的宮娥都轟了出去,只剩下幾個看起來乖巧安靜的,好侍候赫連茜穿上嫁衣,戴上鳳冠。
“聽說這件嫁衣是宮裡的繡娘繡了好幾個月才繡好的,這上面的每一針每一線都是斟酌了再斟酌的,你瞧這鳳凰就像活的一樣,一不小心就撲棱着翅膀飛了!”鳳七尋說着,還做出了展翅高飛的動作。
赫連茜被她逗笑了,掩脣笑道:“你那分明是雄鷹,哪裡是鳳凰了?”
“總算是笑了,大喜的日子,一直苦着一張臉可不行!”
赫連茜抽了抽鼻子,環視四周,幽幽的嘆了一口氣,“……我就是有點不捨的而已。”
“這有什麼好不捨得的?你又不是嫁到異域番邦去了,雍王府距離皇宮撐死不過一個時辰的車程,想回來就回來了!”
“說的是呢!”
鳳七尋突然捂住了嘴,“忘了,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不能說那個字,不吉利!”她急忙朝着地上啐了幾口,“呸呸呸!”
宮娥伺候着赫連茜穿衣,鳳七尋則挨個打量着擺在一旁的嫁妝,不住的咂巴嘴:“嘖嘖,真不愧是公主,這些嫁妝隨便一件都夠旁人眼紅的了,你這裡何止是一打呀!而且我還聽說,除了擺在檯面上的這些,你的嫁妝還另外有城南城北的兩棟宅子以及周邊的田地。這哪裡是娶妻,分明是娶了一個小金庫,不對,應該說是娶了一座金山!”
“這些都是父皇當初早就爲我準備好的,他說我是他最疼愛的女兒,就算委屈誰,也不能委屈了我!”
“先皇是真的很疼愛你!”鳳七尋深有感慨的道。
“是啊!”赫連茜嘆息了一聲,似是想起了以前的時光,眸中滿是懷念和眷戀,“在衆多的公主當中,我既不是最漂亮乖巧的,也不是出身最好的,甚至不是老幺,可父皇就是疼愛我。他對我的疼愛,甚至超過了太子哥哥。”
她垂下眸,抿了抿櫻紅色的脣,凝視着鳳七尋道:“你知道嗎?其實我的生母只是一個卑賤的宮婢,連最下等的宮娥都算不上,而我也不過是父皇醉酒一夜,偶然臨幸了她所生下的孩子,而且一生下我,我的生母就死了。在充滿傾軋和陰謀的後宮裡,所有人都覺得我活不下去,可是父皇偏偏把我送去了母后身邊,把我當做最尊崇的嫡公主撫養。”
無論前一世還是這一世,鳳七尋都以爲赫連茜是皇后的親生女兒,沒想到她竟然是宮婢所生。宮婢,是皇宮裡最下等的奴婢,整日裡做着最苦最累的活,還飽受欺凌。
“他們都以爲我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其實我什麼都知道。我知道父皇深愛着母后,知道母后一直躲着父皇,甚至到死,她都不曾原諒父皇曾經對她的強迫。可是父皇沒有錯,他只是太愛母后了,以至於用錯了方式,可是愛一個人本身並沒有錯啊——就像他對我的疼愛一樣!”
鳳七尋上前抱住情緒激動的赫連茜,溫言道:“我們都知道,相信先皇和先皇后在天上早已經相親相愛了!好了,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她伸手拭去了她眼角的淚,開着玩笑說道:“小心花了妝,新娘子可就不美咯!”
赫連茜抽了抽鼻子,重重的點了點頭。
“太后娘娘駕到!”仕官朗聲喊道。
鳳七尋轉頭看向外殿,只見一身雍容衣着的荼雅在宮娥的相攜下走了進來,昔日明豔的面容上妝容威儀,隱有一種不怒自威的感覺。
“參見太后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她和宮娥們齊齊行禮。
荼雅扶起鳳七尋,板着臉道:“難不成哀家做了太后,你就要同哀家這般生疏了?”
“這是禮儀,哪裡是生疏呀!”鳳七尋又恢復了方纔的輕鬆自在。
“你呀!”荼雅嗔了她一眼,緩步走到赫連茜面前,“長兄如父,長嫂如母,現如今先皇后既已仙逝,哀家這個做嫂子的,就自薦替你梳這個頭了!”
“有勞皇嫂了!”赫連茜重新坐回梳妝檯前。
荼雅拿起一旁的桃木梳,一邊念着送嫁的話,一邊梳過三次,然後把僅剩的那一縷秀髮盤進了髮髻裡,再將鳳冠別在了赫連茜的頭上。
鳳七尋端詳着打扮好的赫連茜,“瞧瞧,幾年不注意,茜兒真是生得愈發標緻了,我們家柒陌可真是好福氣!”
“既然知道是福氣,你這個做姐姐的可要囑咐他,以後定要全心全意對待茜兒,否則哀家可不會輕饒了他!”荼雅半是玩笑,半是認真的道。
“那是一定的!他要敢對不起茜兒,我第一個不饒他!”
說笑間,仕官在殿外高聲喊道:“吉時已到,迎新娘出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