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雅已經脫了披風,緩緩從亭子走過來,微微側低着頭,一手提着裙子,那動作瞬間又迷亂了沈振威的心智。
他一直盯着東方雅,眼裡帶着一點兒癡迷,壓根兒都看不見其他了。
沈珞漓搓了搓沈思聰冰冷的小手,仰頭看着沈振威,眉眼裡透着一點兒疑惑。
沈思聰又吸了吸鼻涕,喚了一聲:“父親!抱抱!”
每次聽到這聲呼喚的沈振威,都會第一時間把沈思聰抱起來,可是這次,沈振威卻伸出手撫着東方雅,眼裡根本就跟看不見沈思聰一般。
沈思聰頓時撇撇嘴,心裡不是滋味兒了,沈珞漓緩緩起身,指了指沈思聰已經溼透的靴子。
“母親,聰兒還小,就這麼在雪地裡玩耍,只怕會得了風寒,您難道沒看見嗎?”
沈珞漓這話說的很不客氣了,可是她卻沒有半分的收斂。
東方雅一聽,帶着笑意的眉眼頓時露出一絲委屈,隨即拉着沈振威的大手說道。
“三郎,好不容易下了一場大雪,我只是想讓聰兒玩的開心,真的不是故意的。”
沈振威一直看着東方雅,眼裡帶着柔情蜜意,看着她撒嬌的樣子,似乎又回到了以前,他嘴角含着笑意,點了點頭。
東方雅見沈振威點頭,她轉過頭看着沈珞漓露出溫柔的微笑,只是眼裡的笑容卻沒有直達眼底,反倒是透着一點兒嘲諷。
此時此刻的東方雅已經一點兒都不掩飾了,直接對沈珞漓流露出深深的挑釁。
她一手挽着沈振威的胳膊,就那麼看着沈珞漓,然後伸出另一隻手指了指他們身後的.乳.母,說道:“.乳.母,帶聰兒去洗個熱水澡,省的珞漓擔心他凍壞了。”
沈珞漓一聽,看向她的父親,只見沈振威依舊轉着頭癡迷的看着東方雅,根本就沒有聽出東方雅話裡的內容。
沈珞漓這回明瞭了,她直接看了涼月一眼:“就不勞煩母親了,珞漓幾日不見聰兒,挺想他的,今天就把他帶回去一日,不打擾父親和母親說話了。”
沈珞漓說着帶着沈思聰就走了,如今她可不放心把沈思聰交到東方雅手裡,剛剛在凍完就帶他洗熱水澡,小孩子怎麼受得了。
東方雅看着沈珞漓,也沒有叫她,只是那雙原本和沈珞漓十分相似的眉眼裡,流露出濃濃的諷刺。
沈珞漓回頭看了她一眼,並沒有什麼特殊的表情,依舊淡然,似乎從頭到尾都沒有把東方雅放在眼裡過。
而沈振威倒是沒有再多說什麼,只是全部的注意力都被東方雅吸引。
沈珞漓帶着沈思聰向承恩院走去,纔到門口就看見一臉焦急的四姨娘,四姨娘看見沈思聰,猶豫一刻,緊接着也顧不得什麼,快步走了過去。
沈思聰很喜歡這個和自己母親一般溫柔的女人,一見到她就親切的要從抱着自己的老嬤嬤手裡掙脫出去。
“姨娘,聰兒好想你,你怎麼不去見聰兒?”老嬤嬤怕四姨娘抱不動,便抱着沈思聰向前兩步,但是沒有把懷裡的沈思聰交給四姨娘。
四姨娘一見沈思聰凍的小臉通紅,視線下移,一見那被雪沾溼了靴子,頓時雙眼一紅,捏着絲帕的手絹兒緊緊的蜷起來。
“既然四姨娘來了,要是不怕麻煩聰兒就交個你照顧,如何?”沈珞漓對於四姨娘倒是多了一分讚賞。
她倒是沒想到,一向溫婉即是受欺負都不會露出一點兒不滿的四姨娘此刻會露出如此隱忍怨恨的表情,可見她對沈思聰是真心實意的。
“真的?謝謝大小姐了!”四姨娘一聽能和沈思聰相處,回頭看着沈珞漓笑着感謝起來,那種欣喜溢於言表。
如今沈思聰放在東方雅那兒照顧,沈珞漓就算是再強勢,也不能在如此不利的形勢下強留沈思聰,省的弄巧成拙,所以第二天上午,她就帶着沈思聰回去了。
來到祈香院門外,沈思聰不捨的拉着沈珞漓的衣袖,雖然在東方雅這兒很自由,想玩什麼就玩什麼,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但是從小就聰慧過人的沈思聰總覺得哪兒不太對勁兒。
就像昨天,瘋玩過後,自己渾身都疼,尤其是腳,更是疼的他哭了一晚上,到現在眼睛還微微腫着。
“大姐……”沈思聰仰着頭撒嬌的叫道,剛想說要和她回去,沈珞漓蹲下來,和他視線持平,伸出手揉了揉他的腦袋。
“聰兒,我們還像上次一樣,等過兩天我就把你接回去如何?”
沈思聰稍微一猶豫,然後認真的點了點自己的頭:“聰兒不喜歡這兒,聰兒等着大姐。”
“乖……”沈珞漓話音剛落,就聽見門口傳來東方雅清淺的笑聲。
沈珞漓聽後起身拉着沈思聰向他們行了一禮:“女兒參見父親、母親。”
沈珞漓對於叫大夫人以及東方雅爲母親沒有覺得什麼特別的屈辱,畢竟她的母親已經去世了。
這個稱謂,在她心裡如今就是對死人的稱呼,她們願意聽,她也無所謂的叫。
“聰兒回來了,昨晚我還和你的父親說,只是一晚不見,我就十分的想念你呢,來,到母親這兒來!”
東方雅說着收回挽着沈振威的手,半蹲下去,向沈思聰張開手臂。
沈思聰看了一眼沈珞漓,見沈珞漓笑着點了點頭,他便轉身跑向東方雅的懷裡,撲了過去。
東方雅堪堪的接住沈思聰,臉上的笑容有一瞬間的崩塌,不過很快就恢復如初。
她起身拉着沈思聰的手,略帶心疼的說道:“聰兒這眼睛怎麼腫了,難道是哭了?”
東方雅說這話時卻是看着沈振威的,沈振威一見東方雅蹙眉頭,臉上也變得不太好看,伸出大手揉了揉沈思聰的頭。
“珞漓到底還是小孩子,難免照看不好聰兒,以後就不要讓聰兒在外過夜了。”
沈振威一句話,頓時就表明了自己的立場,東方雅看向沈珞漓的眉眼中都透露出一種得意。
沈珞漓卻渾然不在意,屈了一下身體,向沈振威行了一禮:“是,父親,是女兒想的不夠周全。”
沈振威急忙伸出手拍了拍沈珞漓的肩膀,在他心裡雖然東方雅對他很特別,可是仍舊沒有誰能撼動自己最爲寶貴的女兒在他心裡的地位。
緊接着沈振威解釋道:“父親只是怕你累到,你還是給未出嫁的孩子,照顧弟弟,傳出去對你名聲也不好。”
“女兒明白,勞煩父親費心了。”沈珞漓說完餘光似有似無的看向東方雅,見她眉眼裡微微露出一絲怒容,她知道,平靜的日子估計這兩日就會打破。
只是沈珞漓沒想到,東方雅如此沉不住氣,當天下午,就急切的打破了這份短暫的平靜。
祈香院的嬤嬤來叫沈珞漓的時候,她正打算午睡,一見這老嬤嬤趾高氣昂的樣子,她輕飄飄的掃過去一眼,眼裡不帶半分感情,眸色深沉。
這般沉穩的樣子根本就不像一個十幾歲的小丫頭,這個老嬤嬤頓時想起沈珞漓懲治人的手段,嚇得急忙低眉斂氣,再也不敢放肆。
不過她轉念一想沈珞漓馬上就要倒臺了,一開口語氣還是頗爲不屑:“大小姐,夫人、老爺叫您過去!”
沈珞漓倒是沒有半分驚訝,讓梅見給她換了一身得體的衣服,她低頭攏了攏自己的衣袖,這才向祈香院走去。
一進祈香院,沈珞漓就感覺到整個院子內的氣氛很壓抑,似乎有一種風雨欲來的感覺。
進入正廳擡頭看去,果真坐在主位的沈振威一臉的冰寒,而在他旁邊兒站着的東方雅,就連平時的假笑都懶得流露出來。
“父親、母親,您們找女兒有什麼事兒?”沈珞漓屈身行了一禮,語氣平穩,半點兒沒有被眼前的氣勢所嚇到。
沈振威沉默着,頭一次沒有急切的讓她起身,倒是東方雅,皺着眉頭站出來,一開口,聲音透着委屈。
“珞漓,你就是不喜歡我照看聰兒,也不至於如此的陷害我啊!”一句話,頓時讓屋子裡的氣氛緊張起來。
沈珞漓自己站直身體,看向對面一臉委屈的東方雅,微微勾脣扯出一絲淺淡的笑意,不急的問道:“不知道母親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珞漓,到這個份兒上了,你就不要再狡辯了,你實話實說,父親和母親也不會責怪你的,只是你以後不要再搞這樣的惡作劇讓聰兒受苦就好了!”
東方雅話音剛落,就從內堂走出來一個太醫打扮的人,這個人沈珞漓認得,正是上次在公主府,查出毒的老太醫。
這個老太醫顫顫巍巍的走出來,看見沈珞漓,眼裡露出一點兒驚訝,他頓時注意到大廳內緊張的氣氛,轉了轉眼睛,似乎就明白要發生什麼事兒。
“張太醫,還請您說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兒吧。”東方雅繼續發難,看着沈珞漓的眉眼裡都透着一點兒得意。
張太醫聽後,微微屈身,禮數週全,然後他緩緩開口說道:“小公子的症狀,明顯是有人給他下了藥,幸好發現的及時,否則即使不是什麼嚴重的藥,長期下去,也會造成身體無法挽回的損傷。”
張太醫說完,東方雅就流露出一幅痛心疾首的樣子,略帶哭腔的說道:“珞漓,母親萬萬沒想到你會因爲一點兒不滿就如此陷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