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聲音讓我驚詫不已,根本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會讓竹甲屍爆開之後出現了這樣響徹四方的聲音。
聲音好像比滾滾的雷聲還要持久,不停的隨着風向南北兩邊擴散,我相信,只要此時此刻在河灘上行走或者逗留的人,都能聽到着雷鳴般的響動。
“這個這個……”鬥雞眼也暈了,伸長了脖子朝遠處看了許久,纔回過頭咂咂嘴:“問你一句,上次在貨船上的刁蠻丫頭,喊你陳六爺,老子想問問你……你該不會就是……就是什麼陳六斤吧……”
“陳六斤……陳六斤……”我只覺得自己比鬥雞眼還要暈,從前是經歷過一些風雨波折,但從來沒有任何一次情況像現在這般詭異。大河裡的竹甲屍已經沉寂了多少歲月了,難道它們突然出河,就是爲了把我朝死里弄?
“我說,這個事情好像不妙啊。”鬥雞眼察言觀色,雖然我沒有直接回應,但他也不傻,猜到我的名字多半就是陳六斤:“你到底是得罪了什麼人啊,這竹片子古屍,怎麼就盯住你一個人兒了呢……”
我沒有答話,河道南邊大約十里之外驟然有一團訊息煙火升空而起。在深夜裡,訊息煙火隔着很遠就能看到。
“那是馬王爺家的訊息煙火。”鬥雞眼擡頭看了看,他雖然不算真正旁門的人,但出身藥神廟,對三十六旁門裡的頭頭道道還是很熟的,一看這訊息煙火,就知道出自旁門中的哪一家:“離這兒大約有十里地。”
我的心又是一緊,剛纔那道隆隆的聲響,估計傳到了十里之外,而那邊恰好有旁門的人。
更要命的是,這道隆隆的聲響,似乎能被旁門人辨別出來,一聽就知道,這是專門傳遞給他們的消息。訊息煙火一燃放,方圓十幾裡之內的旁門人都能看見。
這樣一來,無疑把我徹底的暴露了,我不用多想就知道,從此以後,陳六斤這個人,一定是旁門全力捕殺的目標。
事情爲什麼會這樣?我懵懂無知,我相信,竹甲屍既然發出這樣的消息,就一定有其中的原因。河鳧子七門和旁門的確是死敵,然而在七門裡面,我只是個小角色,即便會被旁門圍捕,肯定也是最後一個才抓我。然而這時候,我一下子就變成了衆矢之的。
“別想了,趕緊走吧!訊息煙火都放出來了,他們肯定會搜一圈的。”鬥雞眼看我愣着出神,拽着我就走。
“織夢呢?不找她了?”
“你就先別管那丫頭了,沒了她你還不活了?”鬥雞眼不管三七二十一,拽着我跑的飛快:“她是黃粱世家的人,是旁門的人,就算旁門巡河,遇見她也沒事。老子和你說,那丫頭心眼多,要是真找到她,她再把你供出來,麻煩就大了。”
我心想着織夢的確心機深,但她目前有求於我,應該不會暴露我的行蹤,對她來說沒有任何好處。不過這片河灘真的不能久留了,我和鬥雞眼跑到離河灘遠一些的地方,然後繼續朝南,沿途尋找織夢。
這一口氣就跑了十多裡,中間果然看到了一些緊貼河道四處奔走的人,應該都是旁門的人,但人數不太多。只不過一直走到這兒,都沒有發現織夢的蹤影。
我和鬥雞眼幾乎穿行了一夜,馬不停蹄,等到天亮的時候,所有的旁門人都被甩脫了,倆人也走到了距離小盤河三十多裡之外的地方。
儘管脫離了危險,可是等於和織夢走散了,經過這麼一場波折,我心頭忐忑不安,就想着趕緊讓鬥雞眼把藥配好,我想跟龐獨見一面,把事情和他完整的講述一遍。
我再三催促鬥雞眼,但是他要釣屍,就要有合適的地方。從小盤河往南走了一百多裡,一座晾屍崖也沒有。最後鬥雞眼被催急了,跟我說實在不行,那就只能到墳地去。
“老子很少做那些挖墳掘墓的事,損陰德不說,關鍵是墳地裡的屍首,沒有釣上來的屍首好用,配出來的藥也強差人意,可是你又催的緊……”
“好歹先配一些吧,我有點急事。”
鬥雞眼嘟囔了一路,墳地比晾屍崖好找的多,一般大一些的村鎮附近肯定有,而且河灘當時多得是亂葬崗,鬥雞眼還挺仁義,說村鎮附近的墳,基本都是有主的墳,盜挖人家的屍首,太不厚道了,還是得從亂葬崗入手。
又走了一天,果然找到了一處亂葬崗,全都是無主的墳。每當汛期過後,或者是災年,那些大城裡面的官老爺,還有本地的士紳,會捐錢僱一些人,專門在四處收殮無人認領的屍體,然後埋葬起來,避免瘟疫。這處亂葬崗不知道有多少年了,一眼都望不到頭。
“等天黑了,到墳地裡找找,得找新墳,最遲也得是今年的,要是去年的,那就用不成了。”
雖然是亂葬崗,但我們倆都覺得心裡發虛,大白天的不敢動手,就在亂葬崗周圍轉悠。中午的時候,我們躲的遠一些,吃東西外帶養神。鬥雞眼沒我這麼多心事,呼呼的睡了一下午,到天黑的時候,老傢伙醒來,精神奕奕。
“有點想變天了啊。”鬥雞眼擡頭看看天色,頭頂有雨雲,他就擔憂道:“可別挖到半截突然下起雨了。”
我們兩個帶着鐵鍬和鋤頭,做賊似的溜到亂墳崗,其實亂葬崗的新墳很好找,因爲那些負責收殮無名屍體的人偷懶,就貼着亂葬崗的邊緣把人給埋了,所以墳場外沿就能找到新墳。
我們兩個邁着小碎步跑到離亂墳崗還有二三十丈遠的時候,頭頂的雨雲一翻,緊跟着就開始颳風。風特別大,卷着墳地裡的沙土和殘枝敗葉,吹的人睜不開眼睛,連路都看不清了。倆人只好蹲下來,拿衣服遮住頭臉。
“要是下雨,那就先回去,下着雨是萬萬不行的……”鬥雞眼扯開嗓門在我耳朵邊喊了兩句。
我心裡不由的有點煩躁,就覺得幹什麼都不順,半夜來挖個墳,老天爺也要阻撓阻撓。
至少有兩刻時間,風才漸漸變小,不過這場突如其來的大風,似乎把半空的雨雲給刮散了。鬥雞眼比我有經驗,貼着亂葬崗的邊緣找了一會兒,一下子就找到了一座新墳。
墳看上去的確很新,埋下去的時間肯定不長。我們一人一邊兒,掄着鋤頭和鐵鍬就開始挖。墳地裡有股陰氣,讓人覺得下意識的發冷,掄着鋤頭也感覺渾身寒意陣陣。
挖了一小會兒,消散的雨雲重新聚集到了一處,而且比之前有過之無不及,黑壓壓的連成一片,看樣子要不了多久就得大雨傾盆。我和鬥雞眼不由自主的加快了速度,想要趕在下雨之前把事情辦妥。
好在亂葬崗的屍體都埋的淺,又挖了一小會兒,土層中就露出了一雙被破草蓆包裹着的腳。這墳果然時間不久,死者的腳完好無損,還沒有開始腐爛。
“你起開吧,剩下的活兒你不會幹。”鬥雞眼把手裡的鋤頭交給我,然後扒拉着浮土,把土下的破草蓆扒出來。這種埋在亂葬崗的人肯定沒有棺材,有草蓆裹身已經算是不錯的了。
草蓆一打開,立刻露出了被掩埋的屍體,那是個老太婆,雖然還沒有腐爛,但臉色黃不拉擦的,和土的顏色也差不多。
“唉!老子就說啊,這段日子時運太背了。”鬥雞眼嘆了口氣:“到亂墳崗挖個屍首,還是個老婆子……”
我看着這具屍體,不知道爲什麼,頭皮突然就麻了,這片亂墳崗我肯定是第一次來,陌生之極,但我們挖出來的這具屍體,看起來卻有些眼熟,越看越覺得,似乎在什麼地方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