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石臺跟前矗立了很久,我才轉身朝洞外走,黃三不死心,非要在小洞裡找什麼陪葬,被我給硬拉了出去。這一次,我沒再亂做手腳,老老實實的重新堵上了洞口,掩飾一番。
我帶着黃三重新出山,這裡離松樹嶺不遠,但張龍虎不在,黃三也就打消了去松樹嶺的念頭。
我們還是按部就班的趕路,白天走,晚上停。之後約莫有七八天時間,已經離松樹嶺遠了。這附近多山,我們夜晚棲身的大多是山窩子,黃三和其他走江湖的人一樣,喜歡喝酒,只要身邊的酒壺空了,總要想辦法弄上一壺。
這天傍晚的時候,照例露宿,趕路期間,那隻幫着黃三趕屍的花裡胡哨的貓一直都在左右跟隨。黃三使喚這隻貓使喚的得心應手,我們一落腳,黃三對着花貓比劃了一下,花貓懶洋洋的,轉身就朝河灘的方向而去。
“你原來養的那兩隻小黃皮子呢?”
“放家裡了,以前養它們,只是覺得好玩,後來養了這隻花貓,花貓用處可比它們大。”黃三提起花貓,有些得意:“那是我妹子的貓,我拿來養,誰知道養的挺投緣。”
黃三唾沫星子亂噴,聊了有小半個時辰,花貓顛顛的跑回來了,回來的時候,嘴裡就銜着一條約莫一尺來長的魚。黃三樂了,拿過魚開膛破肚,生火烤了下酒,吃飽喝足之後,把魚骨頭丟給花貓。花貓也不嫌棄,趴在地上啃的津津有味。
吃飽肚子,天也黑了,稍微有些睏意,我想和黃三商量一下,叫他今天先守夜,但是我還沒有說出口,黃三捂着腦袋就地一趟,好像直接醉倒了。我沒辦法,踢了他一腳,強撐着精神去守夜。
守夜很無聊,因爲沒有別的人,連說話聊天都沒人陪,我百無聊賴的坐在一塊石頭上,周圍一安靜,心裡不由自主的又開始想那些事情。
我在想,我身上這些奇奇怪怪的事兒,可能並非完全因爲我這個人,陳家在七門裡面,是比較特殊的一家,我琢磨着,以往過去的那些年裡,陳家的祖先應該都沒閒着,出現在我身上的謎團,我爹應該知道一些。
但一想到黃僧衣,我一肚子都是苦水,他是我親爹,然而從小到大,他都不曾撫養我,照顧我,早早的就把我託付給了燕白衣。不過,很多事情,我已經清楚,我爹這麼做,是因爲他無法跟我相見,前一次我們倆見了一面,聊了那麼幾句,就差點丟命。
就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黃三養的那隻大花貓輕輕的走到我跟前,兩隻大的離譜的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我。這種貓不比河灘上尋常家戶裡養的貓,因爲一年四季總是在墳場出沒,和各種各樣的屍體打交道,所以,花貓的身上似乎有一股永遠都褪不去的淡淡的腐臭味兒,就算跳到大河裡面去泡三天,這股氣味還是不會消散。
花貓離我只有一步遠,仰着頭一直看着我,我閒的實在太沒意思,拿着一根小樹枝逗它。這根小樹枝剛剛伸到花貓的跟前,花貓突然就擡起了一隻前爪,把樹枝給按了下去。
我一瞧,覺得挺有趣,黃三調教的這隻花貓竟然略略通了人性。我正想接着逗它玩,但是花貓的臉,一瞬間好像就變了。
我無法形容這是一種什麼樣的變化,反正花貓的嘴角翹了起來,兩隻大的離譜的眼睛也眯住了,臉上的五官好像全都擠到了一處,那模樣,就彷彿是呲牙咧嘴的在笑。
我怔了怔,但是很快又回過神,花貓就是隻貓而已,還是黃三養的,不可能有什麼古怪。
然而,我這個念頭還沒有轉完,呲牙咧嘴的花貓驟然又睜開了眼,身子一折,調頭就朝着南邊走去,一邊走,它一邊扭頭繼續看着我,嘴巴微微的開合。
“跟我來……”
我的頭立即一暈,因爲這聲音雖然特別的輕,可卻足以讓我聽到。我聽見的不是貓叫,而是清清楚楚的三個字。
跟我來……
我一下子沒能反應過來,腦袋嗡嗡作響,還以爲自己是聽錯了,呆呆的站在原地沒動。花貓走了幾步,似乎在等我,貓嘴輕輕一張,又是一道很清楚的聲音飄到了耳邊。
“快跟我來……”
“什麼?”我忍不住脫口就問了一句,花貓嘴巴里傳出來的聲音,尖尖的,細細的,像是個女人,又好像是個很小的小孩兒,我一時間分辨不清楚。
“我帶你去看個好東西……”
這個時候,我終於像是炸毛了一樣,直接朝後面退了幾步,一腳把黃三給踢了起來。估計這一腳踢的有點重,黃三的睡衣頓時被踢跑了,唰的坐起來,捂着自己的屁股嘟囔道:“你幹什麼!?”
“你養的那隻貓!”我頭也不回的指了指花貓,對黃三說道:“它剛纔說話了!”
“說話?說什麼話?”黃三也楞了一下,一骨碌爬了起來。
“它說,叫我跟它走,去帶我看個好東西。”
“你耳朵有毛病了吧?”黃三肯定不信,花貓是他養的,他最清楚不過,一邊就對我搖頭,一邊伸手朝前面的花貓揮了揮:“小花,過來!”
“咯咯咯咯……”前面的花貓不僅沒有聽黃三的話,反倒發出了一陣說不清楚的聲音,那聲音好像母雞下蛋時的聲響,又好像非常奇怪的笑聲。
“不對頭了!”黃三一聽到這聲音,激靈靈的打了個哆嗦,下意識的先朝四周看了看,他跟着張龍虎,知道方外術法的一些奧義,這隻花貓的來歷很正常,但是驟然間不對勁,那就只能說明,有什麼外界的原因影響了它:“追!”
唰!!!
黃三的話剛剛說完,那隻花裡胡哨的貓拔腿就跑,貓在前面跑,那陣之前我聽到的又尖又細的聲音,似乎還在源源不斷的從貓嘴裡傳到我們的耳邊。
“我帶你看個好東西……”
這聲音很怪異,而且,又彷彿充滿了誘惑,一聽到花貓的聲音,我的心裡就有些發癢,很想知道,它要帶我去看什麼東西。
花貓在前面不緊不慢的跑,我和黃三就在後面一個勁兒的追。黃三一邊追一邊睜大了眼睛看,前前後後約莫跑了有二里地,他就在我耳邊說道:“小花身上,可能有東西。”
“我知道。”我也料定了,一定有什麼在影響花貓,否則憑花貓自己,再過十年也說不出一句人話,只不過我是不知道,花貓身上究竟是什麼東西。
“我瞧的不真切,只能模模糊糊瞧個大概。”黃三咂咂嘴,小聲說道:“剛纔小花扭頭跑掉的時候,我好像看見,它身上馱着一個……小孩兒。”
“小孩兒?什麼小孩兒?”
“我瞧不清楚啊,只是感覺,那是個……是個小孩兒。”
我們倆這麼一說話,速度明顯就慢了,花貓本身就比我們跑的快,這一耽擱,立刻把我們拉遠了一截,我示意黃三先別說那麼多,現在最要緊是先跟上花貓。
花貓始終和我們保持了有大概十丈左右的距離,我看了好大一會兒,只不過沒有黃三那種眼力,也看不出來花貓身上有沒有東西。
花貓一直穿梭在夜色中,至少跑了有兩個時辰。我經常在外面奔走,還挺得住,黃三沒有我結實,跑到這會兒已經氣喘吁吁。
兩個時辰時間,我也記不清楚究竟跑出來多遠,更要命的是,這片河道灘地,我是第一次,一點都不熟悉,和黃三兩個人睜眼一抹黑,分不清楚哪兒是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