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容的話,有些無理取鬧,納蘭蔻對她有愧疚,只得抿着脣,低着頭不言不語。
想容說着聲漸梗咽,這些她藏在心裡的話,在回大靖國途中思前想後想了許久的話,總算說出了口,總算安心了,她深吸一口氣,期待的看着納蘭蔻。
雖然她的要求很無理,但她除了能這麼要求,還能做什麼?
密封得很嚴實的子衿宮,就像一隻沒有瓶口的瓶子,想容與納蘭蔻,就是困在瓶中的人,納蘭蔻與衛胄有情卻無果,想容癡戀衛胄守着軀殼卻得不到他的心。
問世間情爲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
想容爲了自己的幸福,放下了額身份放下了尊嚴,納蘭蔻卻眷戀着心裡那一些美好的回憶,不能給她一個答案。
許久,納蘭蔻還只是抿着脣,不表態。
想容起身,目光復雜的走到納蘭蔻身邊,就在納蘭蔻的目光下,她緩緩跪了下來。
“若是你不答應,我就長跪不起,也許你們有情,我不該這麼做,但你已經是皇兄的皇妃,你已經不能給他幸福,爲何不放了他,讓他再尋幸福?他在炎日國,每次鬱鬱寡歡,天天一個人去一個湖泊前坐着,若是有一天相思成疾,你也不會安心的對吧?”
湖泊?納蘭蔻緊抿着的嘴脣終於張開。
“王府中的湖泊?”
“果然,果然,果然你是知道的。”一直忍着眼中淚水的想容,在滿懷期待的見到納蘭蔻張開嘴後,終於滑了下來。
當初她還疑惑,爲何衛胄在登基之後,就在宮裡讓人照着王府後院的湖泊造了一處湖泊。原來,這其中,還有自己並不知曉的隱情。
“他真的每日,都到湖泊前坐着?”
納蘭蔻抿了一口茶,想用溫熱的茶水,讓自己清醒一點。
她設想過無數次衛胄的生活,但她沒想到,衛胄會這般頹廢的度過,這不是她認識的衛胄,不是。
“你在大靖國裡的舉動,他都會知道,只要你做些讓他討厭讓他死心的事,他就不會如此了。”看納蘭蔻若有所思,想容明白了這是自己的機會,她一把抓住納蘭蔻的衣袖,聲音也變得緊張了起來。
“哎……我與他,終究是有緣無分,我答應你,我會讓他死心的,你回去之前,替我捎封信給他吧。”
想容的一跪,已經讓納蘭蔻心有不忍,她說的也有道理,自己已經是雲釋天的皇妃,是不能再給他幸福的了,與其兩個人痛苦,不若放手讓他尋找幸福……
“你答應了?你真的答應了?”
真的得到納蘭蔻的答案,想容難以置信,雖然她知道就算納蘭蔻答應了,衛胄也不見得會喜歡上自己,但有了一絲機會,就足以讓一直活着黑暗中的她,欣喜不已。
“嗯,想容,你現在是他的皇后,你與他,纔是男才女貌的一對,而我,不過是他生命中的一個過客罷了。”
納蘭蔻心裡的那一絲牽掛,從她在想容口中聽到了衛胄的頹廢后,只能再次埋在心裡。再讓他這麼消沉下去,耽誤的是兩人的一生,她進宮是爲了報仇,大仇未報,她不可能會出宮。雖然現在的她,已經很接近那個目標,但怎麼能把滿身光環的她打落雲端,卻還需要很長的時間,也許是一年,也許是十年,也許是一生。
“蔻姐姐,想容當日曾說了幾句對不起你的話,想容真是對不起你,蔻姐姐,想容被情愛衝昏了頭腦,你不會怪想容吧?”
想容說的,是那日在微塵宮提起納蘭蔻重傷去了炎日國之事,這件事現在已經不會給自己帶來麻煩,想容的錯誤,她會寬恕,畢竟,還是自己欠她的多。
觸而不及的愛情,美麗的就像是井中月水中花,這份美麗如黑夜長空中劃過的流星,一閃即逝。待到十月秋風起,繁花翠葉隨風去。這份愛情,也是該結束的時候了。
想容走後,納蘭蔻獨自坐在軟榻上,看着房間裡依舊開得嫣紅的花,手中緊緊的握着那塊月牙狀的玉佩。
這是除了思念外,她對他唯一覺得熟悉的東西了。
“青兒,替我找個小匣子。”
既然已經打算放手,那麼,就埋掉一切吧。
青兒找來小匣子後,納蘭蔻就把所有的宮婢連着青兒一同支出了房間,然後她拔出了牆上的利劍,翻開了地毯,在房間中央,挖了個洞。
小匣子裡,那塊玉佩,靜靜的躺在裡面。那些讓她留戀的回憶,也被她滿滿的關在了裡面。
埋掉它,終結自己的留戀。
做完這一切,納蘭蔻雙目無神的走到了軟榻上,空洞洞的眼神,緊緊的盯着方纔自己埋玉佩的地方。
眼睛,很酸很痛,她躺平了身子,不讓眼角的淚滑落。但已經滿到要溢出的淚水,就算她再怎麼強忍,還是滑了下來。
想容的心是苦的,那她呢,她的心,比她們苦上了百倍不止,要不是她堅持着走上覆仇這條路,她是不是也可以向普通的女子一般,追求自己喜愛的人,做自己喜歡做的事?
青兒偷偷進屋看了一眼沒了動靜的納蘭蔻,看到她眼角的淚,她嘆了口氣,替她蓋上了一件外袍。
“小姐,覺得難受的話,就哭出來,但不要讓人看到,已經你常常教我,女子當如男,身死不落淚,這段時間,青兒看着強顏歡笑的你,心裡很難過,你知道嗎?”
納蘭蔻濃妝豔抹的臉,被青兒用外袍矇住,無聲滑落的淚痕,也被外袍矇住,看納蘭蔻難受,一直在她身邊的青兒,心裡也不好受,就像是兩人約定了堅強,卻有一個先放下了僞裝,青兒的雙眼,也開始霧氣氤氳。
納蘭蔻哭得很安靜,安靜得除了眼角的淚痕與雙眼的溼漉,根本看不出她心中的悲痛。
就算是忍不住的流淚了,她還是在控制着自己的情緒,自己執意走上這條路,怪誰呢?要是自己累了,青兒怎麼辦?
安靜,總歸是要打破的。納蘭蔻一把擦掉了臉上的淚,掀開了外袍。
就算掀開了外袍,周圍依舊是壓抑的空氣,呆在皇宮,她找不到自有的空氣。
“青兒,我要出宮一趟,有些事憋得太久了,再呆在這宮裡,我怕我會瘋的。”
突而恢復冷靜的她,讓青兒與她換了裝,離開皇宮,去找出真相,當日自己在青州就想過,回到京城,要去找景昊允一趟,不找出真兇,她在後宮裡的日子,也是難過。
現在宮裡的禁衛不嚴,每次納蘭蔻出宮的宮門,都只有幾個禁衛守着,她拿了青兒的腰牌,稱作出宮置辦東西,在出宮的冊子上寫下了自己的名字以及出宮原因,禁衛在覈對了腰牌後,就放了行。
出了宮,納蘭蔻直奔酒鋪,爲了遮住臉上的濃妝,她掏出了一挑絲帕,蒙在了臉上。
酒鋪裡,老伯說景昊允已經連着好幾日沒出現了。納蘭蔻給老伯留下了一封信,讓他見到景昊允之後交給他。然後她在酒鋪裡坐了一會兒,就去了下一處。
琴閣裡,那個掌櫃是第二次見到納蘭蔻,雖然納蘭蔻一直在京城,但她不負責情報這一塊,也就沒再來過琴閣,那次與劉卿憐來這裡買琴,那是她刻意安排的意外。
掌櫃將她迎上二樓後,納蘭蔻與他說了一些自己要交代給他的事。
那個幕後黑手刻意動用這麼大的武林力量,說明他與這些力量,一直與聯繫,納蘭蔻想讓掌櫃查查,這一個月,誰與江湖上那些力量來往頻繁。
她還讓掌櫃仔細去查查想讓進京後,都見了什麼人,想容回京,她總覺得不是那麼簡單,也許衛胄,會交給她什麼事情。她會查,雲釋天也會查,她不相信雲釋天對這個從炎日國來的妹妹,會有多信任。
要在雲釋天查之前,找出想容見了的人,然後再排查這些人有無異樣之處。她現在雖然已經不是將軍,但她有着一顆愛國的心,現在衛胄與大靖國的關係,讓她很爲難,自己能做多少,就做多少吧。
“消息還是按着原來的方法送進宮。”
掌櫃拱手,點了點頭。
原先放着裂琴的地方,又重新放上了一張琴,而自己借走的那張琴,始終還是沒有還回來。看納蘭蔻好興趣,掌櫃拿下了琴,呈到了納蘭蔻身前。
“這是我特地出重金請丁師傅再做的,與原來的那張琴的音質用料做工,一模一樣,小姐要是喜歡,就拿走吧。”
掌櫃似笑非笑的看了兩眼納蘭蔻,看得納蘭蔻心裡一驚,似乎掌櫃,知道自己盜琴之事。
“那我就不客氣了。”納蘭蔻笑着接過了掌櫃手中的琴,抱在了懷中下了樓。
進了琴閣,買一張琴纔不會讓人覺得異樣,她讓掌櫃帶着她去了個單獨的屋子,換了身男裝,然後出了琴閣,去了一處煙花之所——憶相思。
入我相思門,知我相思苦,長相思兮長相憶,短相思兮無窮極,早知如此絆人心,何如當初莫相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