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不得皇皇多想,眼前的景色聚然一變,再不是那個綠草如茵的山坡,而是樹木鬱蔥,非常安靜的森林,偶有幾聲蟲鳴在某個幽靜的角落響起。
陽光從層層疊疊的樹葉中穿透過來,落下幾處斑斕,皇皇頓時能感到自己的心跳聲,忽然她聽到不遠處響起腳踩樹葉的悉悉嗦嗦聲,她警備的盯着發聲處。透過茂密的野草叢,幾人環抱粗的大樹,她清晰的看到一棵兩人環抱粗的樹幹後面,有隻梅花鹿偷偷伸出了一個頭,圓圓的眼睛滴溜滴溜的四處觀望,像在打探外面的情形。
皇皇下意識想要避開,縱身一躍,人已經躍到靠她最近的那棵樹最下層的樹幹上,這身手敏捷的嚇了她一跳。
她視力、耳力超常,幾年前就知道,這上跳下竄的本事,她還是第一次發現,她又試着往上躍,果然穩穩當當的落在她想落的樹幹上,連續試了幾次,她已經站在了樹頂端,眺望遠方。
這森林一眼望不到頭,眼及所處,都是蒼天大樹,翠綠一片。
俯身,她依舊能看到那隻小鹿像是確定了沒有危險,才從樹幹後面走了出來,慢悠悠的在樹林中散步。
笑了笑,躺在樹幹上,仰望碧空如洗的藍天,真的是一絲白雲都沒有,這裡真的不一樣。
九焰現在是冬季,雖說沒有白雪皚皚,也是黃葉枯草隨處可見,已現蕭條之象,這裡綠意盎然,很像春季。
春季?這和她與滄源第一次相見的地方的季節很像呀!
皇皇一時有個錯覺,這是滄源的地盤。
她開始奇怪,第一次見面,她不認識滄源,滄源卻知道她的名字,還二話不說的爲她療脈,沒有任何要求。
在沒見到滄海之前,她認爲這再正常不過,醫者仁心,四長老就經常不由分說的替本族和外族的脈士療傷。
見了滄海之後,她才知道,藥脈士有某種望不可及的能力,不好拉攏。看十一叔對滄海處處禮讓,巴結討好的樣子,就知道藥脈士在九焰是非常有身份和威望。
藥脈士不好巴結,那滄源怎麼會第一次見面,沒有任何圖利就爲她療脈,很不正常。
想到療脈,她似乎忘了問滄源她地脈的情況,她的腦子真的是一坨漿糊了,決定等離火好了之後,她得好好向他請教有關脈士的一切。
眨眼功夫,剛剛還睛天白日,一下就變成了黑夜,整個漆黑的森林,寂靜可怕,點點紅光在黑暗中迅速的亮了起來。皇皇看得清清楚楚,那些個紅點都是她剛剛看到的梅花鹿的眼睛所發出的光芒。
那一個個紅點正飛快的朝她靠攏,是一頭頭鹿正在朝她奔來,很快把她包圍其中,兇狠如惡狼般貪婪的目光盯着她一動不動,皇皇被這突如其來的景象嚇得僵在原地動彈不得。
那羣鹿在包圍了她之後,沒有立刻攻擊她,其中有一隻鹿盯着皇皇往前走了一步,皇皇一動不動的看着,這下其他鹿都往前走了一步。
皇皇這才反應過來,頭先那頭鹿在試探她,看它們一個個兇狠的樣子,一點也沒有白天所見可愛的樣子,這些鹿像是初級地獸,有自己的思維和攻擊性。
皇皇被自己的想法嚇到了,她從沒在聽過地獸,這個字眼怎麼會在她腦子裡冒出來,就聽到離火微弱的聲音在她地印裡響起。
“皇皇,快調用地力化爲弓箭將先動的那頭鹿射殺。”
皇皇頓悟,擒賊先擒王,擡手一握,一把通紅的弓已經握在她右手中,左手一拿,一支通紅的箭搭在弓上,一觸即發,一箭正中紅心。那隻鹿中箭後,“嗚嗚”兩聲倒下,掉入樹林中,其他鹿見狀,都往後一步一步的退去,最後消失不見。
黑夜也隨之一消而散,又恢復陽光明媚。
皇皇連忙自視地印,離火還是小小一團,浮在她的地印中,就像根本沒有醒來過一樣。
對於火寶,要說沒有氣也是不可能,它是她的地器,離火是她的火寵,這兩個,她都想好好珍惜對待,沒有偏袒任何一方的打算。可再氣又有什麼用,四長老已經把它扔藥罐子裡去接受懲罰了,她又不能親手把它撈出來狠狠揍一頓,以解心頭的怒火。
它這一鬧,她等於是失器又失寵。
相比較而言,她還是更心疼離火,莫名其妙的被火寶弄傷,這還不知道要養到什麼時候。
這樣一比較,好像火寶要比離火厲害,連語姐姐的火寵也不是火寶的對手。
這一器一寵,要說他們之間有深仇大恨,火寶又非得與離火共侍一主,要說他們相愛相殺,她真沒看出來他們哪有愛。
她總是想不清楚他們之間的關係,乾脆不想了,跳下樹,拾了剛剛那隻被她殺死的鹿。看了看沾滿血腥的雙手,她殺生了,也許以後,她還會殺更多,這就是她身爲脈士要走的路嗎?
她眼前的景色又一變,人已經站到了藥廬的院門外,那株開得正旺的海棠花,被微風一吹,花瓣一抖一抖,像在歡迎她回來,真像粉色的笑顏,她心裡一下沒有那麼堵了。
四長老這時站在了門口,捋着他的白鬚,滿意的點頭。
“你能成功獵殺一頭鹿,第一章心法,過關。”
皇皇有些明白過來,這是爲了歷練她而設的場地嗎?
醫童已經上前接過了皇皇手中的鹿,進了院內,而四長老不知何時離開的,根本不見蹤影,皇皇暗歎,什麼時候她纔能有這麼厲害呀?
皇皇換洗了一身衣服出來,就見醫童正蹲在篝火邊烤鹿肉,鹿肉已經被烤出了油,滴在火上,帶着火焰立時竄得更高,將外層的薄皮燎得焦脆,還有一種果香混着烤肉的味道,頓時把皇皇肚子裡的饞蟲給勾了起來。
“醫童。”皇皇走到醫童旁邊蹲了下來,吸了吸鼻子,笑道:“沒想到你還有這般手藝。”
醫童靦腆在笑了笑,道:“大小姐過獎了。”拿起刀在烤好的鹿肉片成薄片放在瓷碗裡,遞給皇皇,皇皇接過來,聞了聞,笑道:“好香呀。”捻了一塊嚐了嚐,眼睛立刻瞪得老大。
鮮香的鹿肉外焦裡嫩,入口的瞬間,濃郁的果香便充斥了舌尖,並沒有甜味,只有一種說不出的清香,很好地遮蓋了鹿肉的油膩,豎了個大拇指,“好吃。”
醫童笑了笑,繼續片片,皇皇蹲在一旁吃得無比香甜,“你也吃呀,已經夠我吃得了。”
“伺候大小姐是醫童的本分,不敢逾越。”醫童低着頭,專注的片肉,火光映着他清秀的側臉,說不出來的少年老沉。
醫童比她大一歲,若生在平民家裡,現在應該在家享受父母的疼愛,有學上,前途也是一片光明。只可惜是生在脈士家族,又因爲是假脈士,就被劃爲下人,伺候脈士們的起居。她如果不是族長之女,也和醫童一樣,淪爲下人了吧?
皇皇將醫童片好的肉遞到他面前,笑道:“我已經吃飽了,片肉我是不會了,借花獻佛還是會的,這碗給你吃。”
醫童擺了擺手,堅絕不要,這怎麼使得,伺候主子是他們下人應該做的事,哪敢受賞。
皇皇眼珠子轉了一圈,正色道:“本小姐罰你吃了這碗鹿肉。”
醫童:“——”
這是什麼罰?
“還不吃?”皇皇柳眉一豎,一副很生氣的樣子。
“小的領罰。”醫童心裡說不出的高興,端起碗,揀了一塊塞進嘴裡,細細的嚼起來,皇皇這才滿意的露出笑臉,問:“好吃不?”
醫童點了點頭,偷偷瞄了皇皇一眼,大小姐人美心善,是他見過最好的脈士了,以後若有用得着他的地方,他一定萬死不辭。
四長老也好,從不責罰他,就是性子冷淡了一些,對人愛理不理,他只能盡心服侍他,報他的恩情。
“醫童,怎麼不見滄源大人?”皇皇從回來,就四下找過,不見滄源的蹤影,四長老也就在她回來的時候露了個面,後面再也沒看到過,這一下搞得神神秘秘的,讓她很奇怪。
“滄源大人受四長老的委託去我們族裡了。”醫童吃下最後一片肉,打了個飽嗝,很不好意思的捂嘴。
皇皇笑了笑,表示不介意,問道:“滄源大人去我們族裡幹嘛?”
醫童搖頭:“我也不知道。”
“那四長老呢?”皇皇追問,醫童不知道,四長老應該知道,問四長老是沒錯的了。
“四長在藥室研究藥方,過兩日才能出來。”醫童有問必答,起身將鹿骨收了起來,放在一個大碗裡,“四長老吩咐過,大小姐這兩日好好領悟心法的第二章,等四長老出來就送大小姐去歷練。”
皇皇點點頭,好奇的問:“你知道四長老在研究什麼藥方嗎?”
醫童搖頭,這些他確實不知道,就算知道,事關四長老,對大小姐也是不能說的,這是他做人最基本的原則。他對他好的人好,但不是毫無底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