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孕吐就是個折磨人的事兒,再加上年前朝事多,蕭祁也沒心思找別人,下了朝就順腳到頤和軒看姒錦。 院正大人的藥方很管用,過了半個月姒錦的症狀就大減,但是她就是在蕭祁面前假裝柔弱小白花。蕭祁一開始是關心則亂,只怕她不舒服難受得緊,連批摺子都是搬到頤和軒來了。
但是漸漸地就回過味兒來的,姒錦再別的地方都裝的挺好的,就是飯桌上漏了馬腳。一個吃貨,你還想她胃口好了之後還能裝下去,那也太爲難人家了。蕭祁想明白後,看着姒錦在膳桌上跟個小老鼠一樣偷偷摸摸撿着自己愛吃的吃,速度又快又狠,粗心大意的人還真發現不了。
滿腦子的小心思,全用到他身上來了。細細一想,蕭祁也就明白了,這時又吃醋了,是怕自己找別人吧?
也真是爲難她,這種時候還能忙着爭風吃醋的。
眨眼間就到了新年,皇帝封筆,百官放假,共度新春,一片和諧之象。
姒錦作爲一個孕婦,被蕭祁金口一開在頤和軒裡養胎,如此一來就不用擔心外頭有什麼事情危及到她。錢才人的事情讓蕭祁想明白一個道理,不是他退一步就能護住她的,最後還不是沒保住。貴妃自己在宮裡有力量,根本不需要他多費心。但是姒錦不一樣,這丫頭說她聰明,那聰明勁全都用到他身上了。對宮裡的手段還是不行,不然上回也不會差點連命都沒有了。
所以這次,蕭祁一開始就很強勢的護着姒錦,護着頤和軒。
至今爲止皇帝也沒有一個皇子出生,所以這次看中熙婉儀肚子裡的孩子,大家還真是覺得理所當然,只是皇帝這樣強勢霸道的維護,讓很多人心裡都不舒服而已。可是就算是再不滿,皇帝都不許人去頤和軒探望打擾,也不見熙婉儀出來溜圈消遣,她們就是有一千種法子,面對這樣的銅牆鐵壁也是毫無辦法。以前還能從御膳房那邊下手,但是自從頤和軒搭上嶽大廚,所有的供給全都是嶽長信的膳間所出。嶽長信又是個滑不留手,竟是一點機會也沒有。
內廷府那邊現在也不敢輕易使喚了,自從甘闊做了司正,內廷府裡裡外外不知道被他借用職權處置了多少人,現在換上去的大多是跟世家沒關係的人。不要說貴妃,就是皇后也不敢輕易出手,更何況皇后也沒打算出手,她心裡還是有幾分惦記熙婉儀肚子裡的孩子的。
過年是個喜慶的日子,再加上熙婉儀有孕在身,皇后有意彌補一下之前跟姒錦之間的微妙處境,便開口提了一句,熙婉儀有孕當賞,便說熙婉儀一向伺候皇上盡心盡力,如今有懷了皇嗣,提議晉升熙婉儀爲容華。
蕭祁十分柔和的看着皇后,這話深得他心,就順勢答應了下來,讚了皇后一句,“梓潼主理六宮也辛苦了,朕都記在心裡。”
這可就把貴妃給氣壞了,心裡新潮不平,暗罵一聲皇后這個蠢貨,熙婉儀那就不是個省心的,瞧瞧她懷孕後能讓皇上這般護着,就知道她以前看走眼了。哪裡是隻小綿羊,分明就是小白狼!
皇后居然還在這裡假惺惺的給敵人墊臺階,捧着她上高位,簡直是蠢不可及!
皇后自然看到了貴妃的神色,心裡也是哂笑不已。她是皇后,皇上的正妻,這後宮裡不管是誰生下的孩子,將來都要稱他一聲母后。就算是她無子,不管誰登上皇位,都要稱她太后。當然,皇后更願意扶持一個跟自己更親近的上位,比如她孃家庶妹。可是這個時候也沒必要跟皇帝擰着來,現在熙婉儀有了身孕,皇帝膝下無子,自然對着孩子十分期盼。等到生下來,若是個公主只怕皇上會失望,到時候熙婉儀未必就會在有風光。
何必爲了一個不成氣候的敵人,讓自己在皇帝面前失了顏面。
更何況,熙婉儀總算是自己一手捧上來的,跟自己親近,總好過跟貴妃親近。
年夜飯姒錦也已孕吐得厲害爲由稟上去,皇后十分善解人意的讓她在頤和軒好好休息。好好休息的姒錦,沒想到就迎來了一個晉升的好消息。皇后提議,蕭祁恩准,姒錦心裡嘆口氣,又欠了皇后一筆。
不過,皇后這個人,姒錦還真是覺得自己太小看了。人家這能伸能屈,能上能下,且掌控人心的手腕,她還真的好好的學學。
年後皇帝大宴羣臣,皇后娘娘自然要在後宮招待官眷。姒錦被恩准不用出席,特意讓蘇家人來頤和軒見她。
又欠皇后一筆。
須知道皇后設宴,能去露面的都是後宮頗有身份的宮妃。且一大早就要起牀,早早的就要去鳳寰宮坐冷板凳候着,這大冬天的,就算是屋子裡燒着地龍,這麼多人在一塊,還是有很大的危險,且也不舒服。姒錦之前還在愁這件事情,沒想到皇后大手一揮,又免了她吃這遭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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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有皇帝護着,後有皇后護着,姒錦這一胎,一下子在宮裡就變得特別起來。這樣的變化連姒錦自己都沒想到,之前還以爲因爲張嬪的事情,皇后怕是跟自己疏遠了,說不定就會藉機爲難自己。哪想到人家比自己高明多了,這下好了,因爲對自己照顧有加,被皇上很是誇讚一番,過年還賞了衛國公府,多大的臉面啊。曹國公府什麼都沒撈到,一整個年節都看着衛國公那廝到處招搖。
童姑姑服侍着皇后卸妝,皇后看着銅鏡中的自己,雖然自己年歲不大,但是這張臉比起後宮的小嬪妃當真是失色不少。想起熙容華那張臉,縱然是有了身孕依舊光華水嫩,自己到底是比不上了。
童姑姑看着皇后望着銅鏡中的容顏發呆,心裡也是有些心疼不已,嘴上就輕輕的勸道:“最近皇上待娘娘可真是大不同,就連國公爺都跟着抖威風,可見娘娘做的是對的。”
皇后輕輕嘆口氣,他也不想這樣做,但是皇上手中的權利越來越重。現實添了驍龍衛,後又有遷丁司,如今又出了人憎鬼惡的狀元在六部攪風攪雨,如此一來朝中很多事情都跟以前不一樣了。她母親帶來的消息說,這個新科狀元很不一般,挺有些手段,但凡是落在他手裡的官員,個個都是認證物證俱全,斷沒有翻案的可能。如今朝中早就忘了那個“索命蘇”,現在全盯着這個活閻王,生怕下一個就是自己被咬上一口,這一口下來可不是皮肉,那是身家性命啊。
皇上的知人善用,這麼幾個人眼瞧着不起眼,誰知道能折騰這樣的地步。那蘇興禹更是個狡猾的,一口咬着當初戶部跟吏部的文書不放,愣是將遷丁司下的幾個絕戶郡看的牢牢地,誰都別想伸一根手指頭。之前不覺得如何,現在看着蘇興禹還真能遷丁成功,眼瞅着大量的荒田被開肯出來,等到明年收了糧食,那時候可不是一筆小的收入。而這些,都會直接進入皇上的私庫,戶部根本就沒資格伸手。
不出三年,皇上要人有人,要錢有錢,屆時他們這些世家的處境就會越發的艱難。父親自然是不太樂意她這般示弱,但是她不能不爲家裡多想想。更何況熙容華是自己一手捧起來的,尤其是她家親爹掌着遷丁司,親哥管着驍龍衛。眼下還不顯,等着再過幾年,那可就大大的不同了。
到時候,蘇家的勢力被皇上一手捧起來,就算是封四妃都不是什麼難事兒。
熙容華得了皇帝的心,這一胎這般護着,不管皇帝對她是什麼心思,皇后已經打定主意,總之這一胎要好好的生下來。絕對不能讓皇上對她不滿,這樣一來等到庶妹進宮,她也能直起腰要個好的位份立足。
沒有舍那有得?
別人只覺得自己這個皇后傻,卻沒看清楚她們這個皇帝最是吃不得虧得。
她不能生育,總要爲自己謀條後路,這宮裡只有跟梓錦親近的人才能讓她願意扶持一把。熙容華是個知情識趣的,她何必爲了她現如今得寵懷孕一時心裡不痛快,而鬧到被別人看笑話?
這黑黑的夜裡,關上門窗,攏上帳子,哭笑別人誰知道?
她永遠只會讓別人看到她的笑!
開年三月就要選秀,太后娘娘也該回宮了,這宮裡越發的熱鬧了。到時候熙容華必然不會被太后所喜,她要依靠的人還不是自己?太后也不喜她,不過有什麼關係呢?再不喜,她也是皇后!
這世上只有皇帝廢后,可沒有太后廢后的道理。
只要皇上還願意庇護她,她就沒什麼憂慮的。
熙容華……
皇后嘆息一口氣,躺在牀上,蓋上錦被,帳子落下來,四四方方的空間裡,只餘她的嘆息聲環繞。
說到底不過一個女人罷了。
三月裡春暖花開,翻過今年,姒錦就進宮整三年了,今歲也是新選秀女的念頭,京都裡頓時熱鬧起來。酒樓客棧幾乎爆滿,略有些錢的人家,都是租住了宅子常駐,等到選完秀,家裡頭纔會離開。
官員之女都可參選,但是京官就格外的佔便宜,就住在京都連地方都不用挪一下,當天去參選,晚上還能回來吃口熱飯。
全國各地方上已經進行了初選,選出來符合身份,樣貌基本過關,沒有殘疾的人才會送進京都。現在就要進行二選,後頭還有好幾道關卡,每一關都會刷下好多人去。
進了三月,姒錦的肚子也已經顯懷了,最近更是胃口大漲,挑食的本領更是飛快增長。夏天想吃冬天的白菜,春天想吃秋天的柿子,什麼反季她吃什麼。這可真是爲難壞了嶽大廚,每天皺着眉頭就想着怎麼做出可口的飯菜來。
遷丁司那邊十分穩定,過了上元節,那邊就開始運轉起來。有償遷丁、以地易地,開荒獎賞的條件一出來,家裡頭人口多的,兒子多的,都願意出去掙一份家業。一家子人在老家吃不上穿不上,兄弟姐妹手足爭執不斷,遇上荒年就要賣兒賣女。現在有機會能出去掙口飯吃,還能攢下家業,留下的孩子能養活,出去的孩子有前程,因此不少人都動了心。再加上這一走不是一個人走,而是一村一村成羣結伴的走,要是一個村裡走的人多,到了地方還能自成一個村子,還是自己的地盤,熟悉的人一起生活。
一來二去的,願意去的人越來越多,遷丁司的人一開始還會費盡口舌的勸說。後來到了遷出去的人寫回來家信,具體說那邊的情況,這邊再走的人就更有動力,勸都不用勸。成了親的拖家帶口的走,沒成親的三五個好夥伴大夥一起走,笑米米的還喊兩嗓子,將來娶了媳婦回來看望爹孃。
原本吃苦不討好遷丁工作,到了蘇興禹手裡不僅沒要戶部一兩銀子,沒請兵部的士兵開路押送,人就紅紅火火的揹着包袱,自備乾糧,成羣結隊的按照蘇興禹的要求上路了。舉凡一個村子裡出去的,都要有村裡里正的寫得契書,簽字畫押,自願遷丁墾荒。遷丁司所給的優惠條件,也會在上頭寫得一清二楚,實際開墾出來的荒田每一季度補充一次。
條條款款十分鮮明,蘇興禹這一通忙下來,整個人都瘦了不下十斤,但是效果顯著,成績突出,尤其是這次兩榜考出來進士也得到了一次歷練,與民事民情上有了很大的瞭解,再跟他們說起這些事情,可不是當初兩眼一抹黑,連米糧的價錢都算不清楚了。
除了遷丁司忙得熱火朝天,令朝中許多官員紅了眼,想了法的想要塞人進去分一杯羹,都被蘇興禹左推右擋的拒絕了。驍龍衛翻過年也開始招收民間有些本事的高手,過了第一關,還要進行武舉,考過武舉的人,還要進行一次內部挑選,過了關的人會直接送進驍龍衛當差,隸屬皇家親衛。
這消息一放出去在京都炸了鍋,皇帝這是要做什麼?明眼人一看就看出來,這是要擴充自己的力量。但是皇帝沒開口,卻是蘇盛揚上了摺子請求這樣做的,歷數了驍龍衛人手不夠的窘狀,又十分囂張的要跟飛龍衛一較高低。飛龍衛原本也屬皇家親衛,只是當差之人多是跟世家有關之輩。蘇盛揚囂張挑釁,這裡頭未必沒有皇帝在後頭示意。
翻過年就搭起架子,讓驍龍衛跟飛龍衛掐架,這皇帝也真是有興致這麼胡折騰。
“還是你這個法子好,這下子衛國公那羣老傢伙全都傻了眼,真以爲朕不敢收拾飛龍衛呢。”蕭祁拍着桌子笑道,大有揚眉吐氣的痛快。
姒錦坐在他對面,看着他的笑容,知道他是真心高興,就眨眨眼調皮的說道:“這可不是我的法子,你早就這樣想只是我哥哥恰好提起了,跟我有什麼關係。我現在一門心思的養胎,別的事情哪有閒心管。”
“若不是你跟你哥哥通了氣,他能知道我想什麼?”
“哎,我這不是暗地消息,分明是過了明路的。”
姒錦抿着脣笑,她最近想通一件事情,蕭祁這個人太注重實際,所以只談感情太薄弱,還是要從事業上下手。姒錦自己不認爲她是穿來的就能有翻天覆地的技能。而是結合實際出點小主意,蕭祁這人很是能舉一反三,都不用她多費心,人家幹出來的成果就讓姒錦目瞠口呆。
所以說,開了外掛的其實是皇帝陛下才對。
就比如驍龍衛跟飛龍衛的事情,這兩家同屬皇帝親衛。飛龍衛資格老,人事雜,裡頭各家各派的人都有,畢竟這些世家隨便數數都是幾十上百年的底蘊。驍龍衛年輕沒資歷,好處是裡頭沒有任何的外來不妥人員,全都是一級一級選拔上來的寒門子弟出身。就算是當時世家塞進來的人,蘇盛揚做了統領之後,也已經慢慢的處理掉了。
所以,驍龍衛裡的具體情形世家們打探不到消息,自然會千方百計的找錯挑事。翻過年,就以驍龍衛無故傷人爲由,在朝堂上狠狠的彈劾了一筆。於是就有了蘇盛揚大怒,隨即上摺子擴充驍龍衛,進而要跟飛龍衛一比高低的事情。擴充是姒錦的主意,但是比試卻是蕭祁搞出來的。
蕭祁說了,既然如此不滿,與其私下裡械鬥,不如大家公開比一比。
比什麼?
自然是誰贏了,以後皇家親衛誰就是第一把!
這可是大事兒!
世家本想讓蘇盛揚跌個跟頭,誰知道人家不僅避了這個坑,居然還倒打一耙,正大光明的火、拼一把!
姒錦想想都覺得蕭祁這人真黑,如此正大光明的壓制敵人,還能讓別人說不出話來,也是醉了。
解語花的技能姒錦點亮之後,果然如她所料,蕭祁跟她之間能談的話題越來越多。且姒錦一直堅持一件事情,至少在蕭祁眼睛裡,她就是那嫁出去的姑娘潑出去的水。從來不在蕭祁面前給孃家謀福利,反而會督促這孃家爲蕭祁暗中分憂,如此一來,蕭祁自然是將姒錦當成貼心人。
其實蘇家現在全都仰仗蕭祁,姒錦並不是謀算他,而是兩人一條線的螞蚱,蕭祁好她未必好,但是蕭祁一旦不好了,特絕對是第一個倒黴的。更何況以蕭祁的性子,自己這樣真心待他,他自然不會虧了她孃家。
蕭祁失笑一聲,立刻轉開話題說道:“管長安你倒是使得頗順手。”
“這叫什麼話?”什麼叫做使順手,這話能隨便說嗎?不過鑑於蕭祁並沒有後世人的污思想,所以就當他是說的好話了。“這可是你讓管長安這麼多的,可不是我求的你。”
蕭祁似笑非笑的看了姒錦一眼,過河拆橋!
選秀的事情宮裡頭早已經傳的沸沸揚揚,姒錦這幾個月都以孕吐胃口不佳霸着蕭祁。嗯,她就正大光明的霸着了,蕭祁就願意讓她霸着,外頭的人再着急也沒法。姒錦不是不知道宮裡的人在怎麼說她,可是她也想明白了,賢良淑德什麼的用在後宮裡,首先不放過她的就是皇后。她佔着皇寵還要賢良淑德,皇后幹什麼去?
所以,思來想去,皇后應該是賢良淑德的典範,所以這個路子姒錦不能走。不僅不能走,她還得讓皇后知道自己對她是有需求的,所以姒錦在這幾個月也曾出去溜達過,遇上幾個不長眼的也酸言酸語的噁心她,懷着身子也不老實的霸着皇帝,那話說的很難聽,就差點沒指着她的鼻子說淫、蕩了。姒錦自然是當場就翻臉了,還鬧去了皇后面前尋個公道。
事情鬧到皇后面前,這可就是大事兒了,這正好也給姒錦試探皇后的一個機會.皇后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想要怎麼做,這次正好能細細觀察猜度幾分出來。
更何況太后即將回宮,皇后身邊也需要強有力的幫手。前後太后,後有貴妃,皇后的日子也不好過。
姒錦再一次找到了夾縫生存的最佳位置,這次就看皇后怎麼處置懷孕爭寵引起的風波,再做定論。
-本章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