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初一,周宣帶着來福、三癡出了江州城南門,往洪去,昨夜學習茶道時他已經向靜宜仙子告過假,當時林涵蘊不在,靜宜仙子淡淡的沒什麼表示,雖然相處時間不短,但靜宜仙子對待周宣就象一杯茶,不溫不火,清淡香遠。
周宣把出遊之地選爲洪州是因爲洪州是唐國大州,比江州更繁華,而且離江州又近,還有一個無法對別人說的原因就是,他曾在那裡讀過兩年書,那些詩詞古文、閒書雜學,都是在洪州學的,洪州就是南昌啊。
周宣向老董借了三匹馬,與三癡、來福一人一匹騎着上路,秦博士、秦雀、針,還有阿布和廖銀幾個人一直送出南門好幾裡,周宣和兩位小嬌妻坐在馬車.抱、千叮萬囑——
離別是一種生活的藝術,不要說送君南浦、易水壯別、負羽從軍、遠赴絕國,就是夫妻小別,也可以增進感情,周宣的暫時離去對秦雀、針二女都觸動很大,常在眼前倒不覺得,現在一說要出去幾天,就覺得簡直一刻也離不開夫君似的,難捨難分。
周宣左擁右抱,笑道:“我只是去散散心,最多半個月就回來的,不過我有一件事放心不下,不知雀兒、針兒能否爲夫分憂?”
二女不知道周宣有什麼憂?忙問:“夫君請說,我們二人一定按夫君地吩咐盡心盡力做好。”
“真的?”
“真的!”二女鄭重承諾。
“那好。”周宣一本正經地說:“我們澳國妻子必須穿的小內褲。你們兩個一直不肯穿,這讓爲夫夙夜憂嘆,希望等我這次回來,你們兩個都已經乖乖穿上了小內褲,那將是給爲夫的一個大驚喜。”
“啊!”二女沒想到夫君說的是這個,兩個人都羞得面紅耳赤。“吭吭嗤嗤”答應不好,不答應又不好,好生爲難。
周宣嘿嘿一笑,在二女玉頰上各親了一口,說:“好好考慮哦,我在外面會天天想你們地。”
周宣下車上馬,向秦博士施禮說:“岳父大人請回吧,小婿這就去了。”又向阿布、廖銀叮囑了幾句。三人便打馬上路。
出了城郊,房屋漸少,農田漸多,官道上車馬往來絡繹不絕,足見唐國的繁榮,江州是魚米之鄉,皇帝李輕徭薄賦、休生養民四十年,江州百姓普遍富裕,缺衣少食的幾乎沒有。
來福卻說:“姑爺,你別看這一派太平的樣子。也有強人盜賊的,我弟弟旺財去年就在德安被劫了。”
周宣看了一眼三癡,笑道:“這很正常,再富足也有人要當強盜的,那是職業、是興趣。”
來福這次背了三百兩銀子上路,不禁擔心地說:“姑爺。這要是萬一遇上強盜可怎麼辦?”
“有劍奴呢!”周宣朝三癡一指:“劍奴很能打,閒了這麼多天想必正憋着勁,不過他只保護我一人,不會管你死活的,若遇到強盜,你丟下銀子先跑就是。”
來福側頭朝三癡看看,他不知道這個冷漠的傢伙就是大名鼎鼎地刺客三癡,只知道這傢伙除了對姑爺恭敬之外從來不理其他人。不也是一個家丁嗎,有什麼了不起,冷冰冰不理人,誰欠你銀子了?
周宣對三癡穿上家丁服非常得意。進了我周府怎麼還能象以前行走江湖那樣斗笠芒鞋、瀟瀟灑灑的樣子!給我穿上統一的周府家丁制服吧,哈哈!
看着三癡歪戴家丁帽、身穿兩截衣的樣子,周宣就想笑,有點惡作劇得逞的感覺,不過三癡畢竟是三癡,雖然是家丁打扮,但那股多年養成的殺手氣質還是在他不經意眼神中偶露鋒芒,錐處囊中,脫穎而出,在一羣家丁當中三癡是極品。
還沒行出十里,就聽到後面蹄聲急驟,一騎越追越近。
來福緊張了:“姑爺,這是不是衝我們來的啊?莫非在城裡就盯上了我們,知道我們有銀子,這就來搶了?”
周宣騎在馬上扭着頭看,他是近視眼,看不清遠處,只看到似乎是匹大黑馬氣勢洶洶地趕來,說:“不會吧,這人來人往的官道上就敢打劫!來福你大驚小怪,這人是有急事趕路吧。”
沒想到三癡卻勒住了馬,注視着那越奔越近的大黑馬,似在嚴陣以待,難道真是強盜?
奔到三十米外,周宣看清了,哪是什麼大黑馬,是一頭白鼻子黑騾,騾背上騎的是文士打扮地四癡。
“周宣,你想把我師兄帶到哪裡去?”
四癡追上來,瞪着眼睛質問周宣。
周宣搖頭,想清淨幾天都不行,這個四癡陰魂不散地纏上他了!
“他是我的劍奴,任我處置,我想把他帶到洪州,看能不能賣個好價錢。”
“哼,諒你也不敢!”
周宣沒再理他,招呼來福趕路。
四癡騎騾跟隨,見三癡穿成家丁模樣,氣不打一處來,怒道:“周宣,爲何如此輕賤我師兄,竟然穿成這樣子,你還真把他當下人看待了!”
這話來福很不愛聽,粗聲粗氣地說:“不要小看家丁,尤其是周府的家丁,我在外面說起我是周府家丁,一個個都很羨慕我,還有點嫉妒,倒不是說周府家丁佣金高,是我們姑爺從不會輕看我們,讓我們常常感到做一個家丁的自豪。”
這些日子來福都跟在周宣身邊,耳濡目染,說起話來也頭頭是道了。
三癡淡淡地道:“四弟,愚兄現在是周公子劍奴,其實比家丁還不如,主人待我不錯,四弟不必爲這些爭執了。”
四癡見師兄都這麼說。也就不好發作,恨恨地盯着周宣,跨着黑騾緊跟不捨。
周宣問:“你去哪?”
四癡扭過頭看着跑邊樹林:“我去哪你管不着,我愛怎麼走就怎麼走。”
周宣心想:“這話味道怎麼這麼怪,倒象是林涵蘊地口吻!”說:“很快就能管着了,等你成了我的茶奴。我讓你穿上家丁服,好好調教你。”
四癡勃然大怒,如果不是三癡在用眼神嚴厲地制止他,看樣子他想行兇。
好端端地一次旅行,因爲四癡摻雜進來,就沒有了愜意舒心的感覺了,一路上鬥嘴,四癡鬥嘴哪是周宣的對手。直恨得牙癢癢。
四癡聽到周宣馬鞍前沿綁着的那個木盒子裡傳出蟲鳴,他也是蟲癡,聽到蟲鳴癡勁就發作,問:“你這是隻什麼蟲?”
周宣反問他:“你地‘虎癡許褚’在哪裡?”
—
四癡說:“那是向人借來的,已送還。”
周宣笑道:“只怕是偷吧。”
四癡沒反駁,說:“讓我看看你的蟲。”
雖然四癡對周宣十分惱火,但對周宣的蟲藝還是很佩服地,上次在廬山他取走了周宣帛魚袋裡的一顆小藥丸,琢磨來琢磨去,沒琢磨出其中奧妙。向精通醫道的藥師請教,那藥師用舌頭舔了舔,說出幾味藥名,但無法反推出藥方,因爲各種藥之間的君臣主輔關係非常重要,搞錯劑量。藥性就會大變,蟋蟀又是那麼個一丁點大地東西,稍有差錯就會一命嗚呼。
所以四癡見周宣鄭重其事地帶着一隻蟲子上路,那麼這蟲子肯定非同小可,非常想看看究竟是一隻什麼樣的蟲?
周宣說:“我們鬥茶之期還早,不如先來個小賭,就以我這隻蟲子來賭,你猜它是什麼顏色的蟲?猜對了。我讓你一路跟着我們,沒猜對,我也讓你跟着我們,只是你得閉嘴。再說一句就輸我一兩銀子,兩句話就二兩,以此類推。”
對周宣來說,無時不可賭,無物不可賭。
四癡斜着眼問:“你輸了就沒一點損失?”
周宣說:“不是說你贏了就讓你跟着嗎,那樣我就得忍受你的聒噪,心情會很不愉快,這不是巨大的損失嗎?”
四癡怒道:“你這樣太不公平,哪有這樣賭的,我贏了,你也不許說話。”
周宣說:“賭注由我定,參賭自願,沒人逼你賭。”騎着馬“得得”向前。
四癡氣得沒辦法,賭贏了他什麼也沒得到,輸了卻要閉嘴不能說話,真是豈有此理!他料想周宣木盒裡就是那隻贏了“名將張郃”的怪蟲“摸不得”,那天他沒有參賭,沒見過“摸不得”是什麼樣子,但在酒樓茶肆到處都能聽到對那次蟲戰的議論,知道“摸不得”是一隻黑背蟲。
黑背蟲能贏青背蟲,四癡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作爲一個蟲癡,那是非要看看究竟的,咬咬牙,催騾趕上說:“我賭。”
周宣一笑,他知道四癡一定會賭地,問:“那你說我這盒子裡的蟲子是紅色的還是黃色的?”
四癡盯着周宣的眼睛,見他一副穩操勝券的樣子,心想:“難道不是那隻黑背‘摸不得’?不可能,周宣最是狡猾,用最易猜到地事和我賭,想讓我誤入歧途,把簡單的事想複雜,哼,盒子裡就是黑背‘摸不得’!”
周宣還來了一句:“黑背?你確定?”
四癡大聲道:“別故弄玄虛了,快打開盒子讓我看看。”
周宣跳下馬背,解下木盒,放在路邊一塊石頭上,笑嘻嘻從盒子裡捧出一個黑陶罐。
四癡趕緊探去看,黑陶罐空空如也。
周宣不緊不慢地又從盒子裡取出一管五寸長的竹筒,往黑陶罐裡一倒,一隻暗紅色的蟋蟀就在陶罐裡快速遊走。
四癡目瞪口呆。
周宣說了聲:“你輸了。”收起蟋蟀,放回木盒,重新系在馬鞍上。
四癡呆了半晌,忽然叫道:“這是隻三尾雌蟋蟀,是給‘摸不得’交尾的是不是?”
周宣應道:“是呀,一兩銀子。”
四癡一聽,這就開始給他算一句話十兩銀子了!高聲問道:“這麼說‘摸不得’也在木盒裡?”
周宣點頭說:“對,二兩銀子,快掏錢。”
“我掏什麼錢!”四癡氣憤道:“你這是耍賴,無恥!”
周宣教訓他說:“既然要賭,就要考慮周全,你應該問清楚我這盒子裡有幾隻蟲子?其實根本不用問,早該想到‘摸不得’這樣的猛蟲,精力充沛,怎能離得開雌蟲,所以說你的失敗並非偶然,全是你自己的錯,怪你自己心不細,浮躁,估計圍棋水平應該和你三師兄相差很遠。”
這時三癡開口說:“四弟,你還是回雁宕山去吧。”
四癡氣得腦袋發暈,問:“三哥,你是認爲我鬥茶也會輸給他嗎?”
三癡不答。
來福在一邊說:“你已經說了四句話了,四兩銀子。”
四癡暴跳如雷,從騾背革囊中摸出一錠黃燦燦地金錠,朝周宣丟去:“這是二十兩金子,夠我一天說到晚了,我愛怎麼說就怎麼說。”
周宣敏捷地接過小金錠,讓來福收好,笑道:“很好很好,儘管說,二十兩金子可以說二千句話,你可別說少了,不然虧大了。”
四癡張着嘴,氣得說不出話來。
周宣好不得意,一出江州就贏二十兩金子,真是好彩頭,看來此次出遊真是大吉大利。
在路上三日,越過馬回嶺,過德安、永修,來到號稱唐國西南第一大城的洪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