覺被周宣從船艙裡拖出來,死狗一樣癱在船頭。
這裡是十里秦淮荒僻處,現在已經是三更天,又下起了小雨,河面上就更看不到其他船隻了,只有遠處的***依然在濛濛細雨中溼亮着。
“主人,是我來動手還是你親自操刀?”
四癡說着,一面急不可耐地剝身上的紅裙,穿着女子衫裙讓他難受了好一會了。
周宣晃了晃手上的解腕尖刀,說:“交給我了,這世道不狠點不行,殺個人練下膽——哇,好臭!”
卻原來是魏覺眼見兩個手下慘死,嚇得屎尿俱出了。
四癡捂着鼻子閃在一邊。
魏覺牙齒打戰說:“周,周公子,你大人大量,饒了小人這一會,家父定有重謝,五萬兩銀子的贖金,另加十名美女,怎麼樣?只求周公子饒命。”
周宣說:“五萬兩銀子、十名美女,不錯不錯,但你幾次三番害我,我心中惡氣難出,怎麼辦?你先讓我揍一頓出氣。”
“好好好!周公子儘管打。”魏覺一聽有活命機會,忙不迭地答應,只怕古往今來都沒有象他這樣樂於捱揍的。
周宣劈臉給了他兩個耳光,罵道:“若不是老子命大,朋友夠義氣,就有三條命都死在你手上了,你孃的認賭服輸的道理都不懂!”在魏覺腰間猛踢了幾腳,又一腳踩在他面門上,鼻樑骨“咔嚓”,鼻血直流。
周宣問:“這幾下打得怎麼樣?”
魏覺忍痛道:“打得好。打得好!”
周宣冷笑道:“是不是打算先忍着,保住命,日後再找我報仇?”說着,舉起手中尖刀。
魏覺情知不妙,一面奮力掙扎,一面狂喊:“殺人了,救命啊——”
聲音嘎然而斷,一把尖刀插在他心口。
周宣退後幾步。心“怦怦”狂跳。果然很練膽啊。
四癡從船板上摳下先前那粒小銅丸。這是鶻門女刺客殺人利器之一,被四癡用手指彈出,不偏不倚嵌在魏覺兩眉之前印堂上。
魏覺終於死透了。
雨越下越大,船裡又沒有雨具,總不能在船艙裡躲雨吧,奉化軍來接應的馬車不知道在哪裡,得上岸去找才行。
周宣拾起四癡脫下地鬥蓬說:“老四。讓船靠岸,我們用這個遮雨。”
兩個人都不會划船,費了好大勁才讓船撞在了河岸上,跳上岸,四癡將船使勁推向中流,讓船順流飄蕩,周宣將四癡脫下的紅裙包在一塊石頭上沉入河底。
兩個人肩並肩扯着黑鬥蓬遮雨,沿河岸溯流奔跑。天很黑。周宣根本看不清路,跌跌撞撞跟着四癡跑,一手緊緊抓着四癡的手臂。
遠遠的見一輛馬車緩緩駛來。車頭掛着防風燈籠。
四癡說:“是來福,坐在車轅上朝河裡張望呢。”
兩個人迎上去,話不多說,坐進車廂裡,馬車掉頭往回趕。
來福壓低聲音問:“姑爺,怎麼樣了?”
周宣說:“解決了——咦,老三呢?”
來福說:“三先生把那個女刺客用包裹包着拎着走了,我來時還沒看到他回來。”
周宣“嗯”了一聲,那姓的女刺客要消失得一乾二淨才行,不能讓鶻門中人發現她的蹤跡,三癡幹那個很有經驗,他辦事讓人放心。
周宣笑道:“老四,這回魏博要暴跳如雷了,他請來的鶻門刺客卻殺了他兒子,畫舫上的人可都是看到地,這下子鎮南都護府該和鶻門斗上了。”
四癡說:“鶻門依附南漢國劉繼興,魏博能請得動鶻門殺手,恐怕和南漢國關係不淺。”
周宣問:“你是說魏博有可能背叛唐國?”
四癡說:“我不管這些地,主人自己看着辦吧。”
周宣笑道:“巧者勞而智者憂,我他娘地真是操心,下個棋都不得安寧,老四,以後我跟你回雁宕山隱居吧,下下棋、鬥鬥蟲,做個山人隱士。”
四癡斜了周宣一眼說:“主人受得了那個冷清?五大快活山裡可尋不到,主人是個熱鬧人,爭勝好賭,愛美女、愛銀子,有這樣的隱士嗎?”
周宣哈哈一笑,拍着四癡的肩膀說:“老四,你真是我的知己,高山流水覓知音啊,來來來,擁抱一下。”
四癡推了周宣一把:“去抱你的念奴、小顰吧。”
馬車冒雨來到“媚香樓”下,三癡已經回來,聽到樓下動靜,推窗來看,隨即垂下一個繩索,把周宣吊上去,四癡和來福徑自回莫愁湖畔。
沒等周宣開問,三癡就說:“主人,一切順利,那女刺客已經消失了,主人那邊也順利吧?”
周宣說:“順利,以後可以安心下棋了,景王一時還回不來,我們可以清靜一段日子了。”
周宣去叩念奴的門,念奴一直沒睡,聽到聲音趕緊開門迎周宣進去,見周宣衣冠鞋子都溼了,便來給周宣寬衣解帶,上牀焐一焐。
周宣脫得赤條條鑽進被窩,被窩裡薰得又香又暖,從寒冷的雨夜裡鑽進這樣一個香暖地被窩,舒服可想而知,更何況馬上就有一具光溜溜、凹凸有致的胴體偎到了他懷裡,溫暖柔軟的手掌在他凍得冰涼的身體上到處搓揉。
周宣撫摸念奴的臉頰,輕笑道:“今晚多虧了你,這救命之恩我該如何報答?”
念奴趕緊說:“公子在這裡遇險,不責怪念奴就已經非常感激了——公子,你還肯給念奴贖身嗎?”
周宣說:“不贖。”
念奴身子一僵,眼睛定定的望着周宣,白齒咬住了紅脣。
周宣笑道:“別急。聽我說,媚香樓出了這樣的事,你是不能繼續呆在這裡地,但因爲某種原因,我也不能明着把你贖回去,我明早起來就去找你假母,說要贖你,然後回去準備銀子。你呢。就偷偷收拾好衣裳細軟。從那女刺客住地房間
去,會有人接應你地,然後上車直奔我的住處,這樣你和那個寧寧姐偷偷逃跑了,明白了嗎?”
念奴知道今晚的事挺詭異,雖然有很多事不明白,卻也清楚那不是她該問地。點頭說:“念奴聽憑公子安排,只要能在公子身邊就行——公子,你的腳還是很冷,念奴給你暖暖腳。”身子往下,鑽到被窩那一頭,把周宣雙腳抱在懷裡,用酥胸揉搓。
周宣沒享過這樣的豔福,頓時熱血上涌。縮腿曲身。也鑽到被窩那頭,笑道:“有個更好地熱身辦法,兩個人都會熱。來——”
不一會,繡榻就搖顫起來,念奴嬌聲不絕,連喚:“七叉公子”。
一場熱身運動下來,不僅手足火熱,還出汗,真是管用。
次日一大早,周宣就打着哈欠起來了,到女刺客房裡一看,三癡在那打坐練功,周宣交待了幾句就去找念奴假母,說要爲念奴贖身。
那假母知道周宣有錢,獅子大開口,索銀二千兩。
周宣一笑,說:“別太貪,不要惹惱了本公子,一口價,一千兩,本公子馬上回去取銀子來。”
那假母也看到了昨天周宣在樓下打人,知道此人蠻橫,不敢再堅持索要二千兩,一千兩已經很賺了一筆了,滿臉堆笑道:“好好,周公子是大貴人,一千兩就一千兩吧,難得念奴找到中意地人,我這個做母親地貼本也要成全她。”
周宣懶得和她囉嗦,揚長而去,過了半個時辰帶着家丁來福重上“媚香樓”,將一千兩銀子擺在念奴假母面前,說:“叫念奴出來,跟本公子走。”
那假母趕緊讓婢女喚念奴來,婢女去而復回,說念奴姑娘不在房中,四處都找不見。
假母讓周宣安坐,她親自去找,這一找,才發現非但念奴不見了,連那個新來的寧寧也不見了,又發現寧寧房間的後窗垂下一條繩索,兩個姑娘肯定是從這裡逃跑了。
假母哭天喊地,痛罵寧寧,又罵念奴沒良心,又叫人趕緊沿秦淮河追找。
周宣作色道:“什麼,人跑了,昨夜還求我幫她贖身,怎麼會跑了?是不是你不肯賣,故意藏起來了吧,我叫人砸了你這‘媚香樓’。”
假母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說:“周公子,念奴那小賤人真的是跟人跑了,是那個名叫寧寧的賤人把她拐跑的,那賤人來歷不明,都怪老婦貪圖便宜,收留了她,沒想到她是女柺子!”
周宣恨恨地拂袖而去,家丁來福把一千兩銀子一一收回銀袋,心裡暗贊姑爺好計,一兩銀子不用花,平白得個家妓。
周宣剛回到莫愁湖畔,宮裡派來請他入宮爲皇后娘娘畫像的使者就到了。
周宣匆匆沐浴,換了衣袍跟隨宮使進宮。
在麟德殿外,周宣看到了宮中女官鳳阿監,趕緊見禮。
鳳阿監淡淡地看着周宣,還禮道:“周公子現在是皇家外戚,地位與江州時不可同日而語,不必對我一個小小的阿監多禮了。”
周宣誠摯道:“鳳阿監何出此言,周宣是得志的小人嗎?鳳阿監對我有恩,周宣一直銘記着的,早就想着來拜訪,初入京太忙,失禮之處請鳳阿監見諒。”
鳳阿監這才笑了起來,問:“尊夫人針來金陵了嗎?”
周宣笑着說:“好教鳳阿監得知,針已有身孕,留在江州養身體,五、六月間我會接她進京。”
鳳阿監喜道:“有孕了?恭喜周公子,針一進京就請告訴我,我去看望她。”
周宣道:“豈敢,到時一定帶針來拜見鳳阿監。”
鳳阿監便與周宣一道去“花萼相輝樓”覲見皇后娘娘,看到丹下有一個白鬚老頭恭立在那,不知是誰?
小周後宮服盛裝,端麗無儔,待周宣見禮畢,含笑道:“宣侄,這位是宮廷畫院待詔顧閎中,畫名遠揚,宣侄可曾耳聞?”
周宣知道這個顧閎中,號稱中國十大傳世名畫之一的《韓熙載夜宴圖》的作者,如雷貫耳啊,躬身道:“回姑母娘娘,侄兒早就聽說顧待詔的大名,一幅《韓熙載夜宴圖》乃是開一代畫風的鉅作,侄兒極其佩服。”
顧閎中八十多歲了,身板還很健朗,聽皇后娘娘地侄子這麼推崇自己,大爲感激,頓生好感,作揖道:“周公子過獎,老朽愧不敢當。”
小周後卻奇道:“《韓熙載夜宴圖》一直藏於南薰殿,宣侄哪裡得見?”
周宣背心冒汗,說道:“侄兒並未見過此畫真跡,只是見過摹本。”
顧閎中代周宣道:“娘娘,當年昭惠皇后歸天,陛下招各國畫待詔齊聚金陵爲昭惠皇后畫行樂圖,陛下曾把小臣地《夜宴圖》向諸位畫待詔展示,那摹本可能就是那時流傳出去的。”
小周後點頭道:“原來如此,來人,去南薰殿取《夜宴圖》來。”
不一會,畫軸取到,兩個宮娥展開這三米多長的畫卷,周宣一邊觀賞,一邊讚不絕口,這幅畫地摹本流傳到後世都成了無價之寶了,他卻能看到真跡,太有幸了!
一代畫豪顧閎中在一邊聽着周宣的讚歎,謙恭地微笑着。
小周後微笑道:“宣侄畫技雖不如顧待詔圓滑老到,卻也風格獨具,對形體描摹尤見功力,今日兩位就分別爲本宮畫一幅像,較一較高下。”
周宣背心又冒汗,讓他和顧閎中比繪畫,這比魯班門前耍大斧還不自量力,但小周後既這麼說了,豈能推託,當即躬身道:“較高下不敢,向顧大人請教學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