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送走了小周後和清樂公主,又要送林涵蘊回莫愁湖是想住在侯府的,小香她們都在這邊,多熱鬧,後面就是馬球場和蹴鞠,要騎馬就騎馬,要蹴鞠就蹴鞠,太好玩了,奈何她姐姐靜宜仙子不肯搬來。
周宣道:“我去說服道蘊姐姐,一定要她搬過來。”
林涵蘊道:“難,我晌午勸了她好久,就是不肯來,我倒要看看周宣哥哥有什麼本事勸她來?”
周宣笑道:“山人自有妙計。”
周宣和林涵蘊,還有四癡、範判官、顧長史,以及幾名府兵,一起回到莫愁湖畔的奉化軍邸。
進“陽春白雪堂”之前,周宣叮囑林涵蘊說:“等下你故意把路上說得很緊張,好象有可疑的人跟蹤我們,裝作很害怕的樣子,明白嗎?”
林涵蘊聽說要合夥哄騙她姐姐,來勁了,小雞啄米般點頭:“我明白。”
侍女茗風看到周宣和二小姐來到,趕緊說:“兩位請稍等,仙子等一會就出來。”
“什麼兩位!”林涵蘊蘊嚷嚷道:“我纔出去半天,就把我當客人了!姐姐——姐姐——”
茗風看了周宣一眼,壓低聲音對林涵蘊說:“二小姐別嚷,仙子在沐浴呢。”
林涵蘊“哦”了一聲說:“我是被嚇壞了,我有事對姐姐說呢,對了,我還沒洗浴,我去和姐姐一起洗。”扭頭對周宣說:“周宣哥哥,等我們一會哦。”
周宣這時是相當痛恨自己的想像力。腦海裡綺麗香豔地一幕揮之不去,想像着林氏兩姐妹在一個大浴桶裡,水面上應該漂着花瓣吧,什麼花?應該是桃花、雛菊、三色,這都是現在開放的花,那五顏六色的花瓣被熱氣一泡,花香四溢,花瓣沾在白嫩的肌膚上,桃花沾在頰邊、三色堇在眉頭、那雛菊沾在哪裡?水波盪漾中不就有四朵小雛菊嗎!
周宣坐在精緻小廳裡。啜着茗風奉上的一盞香茶,癡癡出神,想入非非。
嬌俏的侍女茗風以爲周大學士在用心品茶,含笑問:“周公子可知這是什麼茶?什麼水?”
周宣這才把心思從大浴桶裡拉回來。抿了抿脣,輕輕品味,他這些日子受靜宜仙子教導薰陶,茶藝很有長進。尤精於品鑑,感覺這茶味很熟悉,瞑目細品,睜眼笑道:“水是千佛澗水。茶是金筍茶。”
茗風讚道:“周公子好厲害,都答對了,公子再品品。這金筍茶是三月的還是四月的?”
周宣品來品去。一盞茶見底了。也品不出三月金筍茶和四月金筍茶的極細微地差別,搖頭笑道:“我品不出來。老四先生不在這裡,他應該品得出來。”
一個柔婉如簫的聲音說道:“這是三月雨前金筍茶。”
簾子一掀,淡淡香氣襲來,靜宜仙子盈盈走出,長髮披垂,簡單的月色道袍裹着細腰圓臀,走動時長腿的輪廓隱現,未戴面紗,素面不施脂粉,眉目秀氣婉約,睫毛又長又翹,鼻子挺直,嘴脣略顯單薄,但非常鮮潤,好似塗了口紅一般。
周宣有點失神,眼前地靜宜仙子很象一個人,眼睛尤其象,溫婉沉靜,睫毛尖尖,如果再說出一口嗲嗲的臺灣國語,那簡直就是《赤壁》裡的小喬嘛。
靜宜仙子見周宣盯着她看,新浴後的臉頰越發酡紅了,在周宣面前沒戴面紗很不適應,有點忸怩道:“宣弟——”
周宣趕緊直了直腰,眼神不那麼忘我,笑道:“道蘊姐姐一進來,帶來地香氣讓這金筍茶都泯然失味了。”
靜宜仙子聽周宣這話有點調笑的味道,臉更紅了,走到對面案前,雙手扶膝,撫了撫袍裾,跪坐下來,看着周宣脖子上的繃帶問:“宣弟,你受傷了?昨晚都沒聽你說。”
周宣輕描淡寫地說:“不要緊,擦破了點皮,昨晚沒說是怕道蘊姐姐擔心嘛。”
靜宜仙子蹙眉道:“是射來的箭對嗎?太險了,要是稍微偏一點——”,想着周宣喉嚨上插着一支箭,靜宜仙子就心頭髮緊,不敢說下去。
周宣笑道:“要是稍微偏一點,那就皮都傷不着了。”
靜宜仙子頓時笑出聲來,宣弟總是這麼樂觀,這麼險地事他都是談笑自若,靜宜仙子緊張的心情也放鬆下來,說:“宣弟以後要千萬留神,這樣的險事可一不可再,不能全靠運氣地。”
林涵蘊來了,澗
後面給她擦乾頭髮。
林涵蘊一臉驚懼地說:“姐姐,我剛纔和周宣哥哥到這裡來,路上都有人跟蹤我們,老四先生還有幾個府兵把周宣哥哥護得鐵緊,這才平安來到這裡。”
“啊!”靜宜仙子吃驚道:“魏博還想謀害宣弟,範判官不是說皇帝陛下嚴詞訓斥魏博,不許他出邸門一步嗎?”
周宣不在意地說:“沒什麼地,我出入小心點就是了。”
林涵蘊說:“白天倒不要緊,就是夜裡出門危險,說不定從哪飛來一支冷箭——對了,周宣哥哥,以後你每夜來這裡看我姐姐,應該戴上頭盔,披上犀皮甲,這樣就算有箭射來也不會致命,水軍祁將軍地那套盔甲就挺結實,我讓祁將軍借給你穿吧。”
周宣心裡暗笑,林涵蘊還真有演戲的天分,說得活靈活現,連盔甲都出來了,搖頭道:“這象什麼話,我來見道蘊姐姐還要披堅執銳?象是打仗地樣子,惹人笑話,我命在天,魏博能奈我何!”
林涵蘊撇嘴說:“哦喲,還‘我命在天’呢,你以爲你是孔夫子呀,從翔鸞坊到莫愁湖畔有好幾里路呢,暗地裡伏個刺客那是防不勝防。”
周宣說:“沒事沒事,我不怕。”
靜宜仙子非常不安,吃吃道:“宣弟,你以後不必,不必每夜來了,有空閒時,白天來看望一下我和涵蘊就行,好嗎?”
“不好。”周宣道:“這半年來,我每天夜裡都要來聽道蘊姐姐講授茶道,看到道蘊姐姐就覺得特別安心,那些權力爭鬥就如過眼雲煙,如果夜裡不來的話,我會心煩意亂的,姐姐別聽涵蘊誇大其詞,沒有這麼危險的。”
林涵蘊白了周宣一眼,心想:“我幫你說話,你卻說我誇大其詞,哼!”
周宣越是說沒事,靜宜仙子越不安,若是哪天夜裡周宣在來莫愁湖畔途中遇險,那她真是要後悔終生,低着頭,十個白皙修長的手指互絞,好一會才擡頭看着林涵蘊,欲言又止。
林涵蘊知道姐姐的心思,姐姐被周宣說動了,改變主意想搬到信州侯府去了,但不好意思開口,想讓她說呢。
林涵蘊故意裝作不知,說:“就算我誇大其詞好了,戴不戴盔甲隨你便,但你每夜必須來,我和姐姐都在等你的,你多帶一些僕從,把你團團包圍住就沒事了。”
周宣笑道:“一定來,不來我睡不着覺,沒事的,不用帶多少人,有老四先生一人足夠,他武藝高強。”
靜宜仙子不安地絞着手指頭,說:“涵蘊,你中午說什麼了?”
林涵蘊睜大眼睛說:“我中午沒說什麼呀,就是說了什麼都過去大半天我哪還記得?姐姐真是奇怪!”
靜宜仙子沒法,說:“你不是想搬到信州侯府去,說那裡方便蹴鞠戲耍嗎?”
林涵蘊看着姐姐那欲言又止的模樣真是要笑痛了肚子,強忍着說:“哦,那個呀,我是想呀,可是姐姐不肯搬過去我一個怎好過去,我也是行過及禮的小姐了對不對?要知禮,要嫺靜貞淑——”
這都是中午時靜宜仙子不同意搬過去時說的話,現在林涵蘊原話奉還。
靜宜仙子明白妹妹是故意捉弄她了,輕輕“哼”了一聲,心裡打定了主意,也不絞手指頭了,絕口不提搬到信州侯府的事,只問周宣在勤政殿與魏博和皇甫繼勳針鋒相對之事。
林涵蘊暗暗奇怪:“姐姐怎麼不提了?不管周宣死活了?不會吧?”這下子她倒沉不住氣了,看周宣,還是穩如泰山似的坐着飲茶,一邊說老四先生如何痛打皇甫繼勳。
不知不覺又是夜半子時,三更已過,周宣起身告辭。
靜宜仙子道:“宣弟,很晚了,你不要回侯府,就在梅香小苑住一晚。”
周宣笑道:“府役把我的臥具全搬到那邊去了,道蘊姐姐早點歇息,明天夜裡我再來。”
靜宜仙子急命人傳範判官來,讓範判官多派府兵護送周宣回去。
林涵蘊很是納悶,心想:“難道姐姐真的要讓周宣穿戴盔甲前呼後擁的來來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