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出來掏老宅子,莫立明基本上都累得不行,身爲瓷雜部一名“骨幹”的他,不過也早該習慣了起早貪黑並且像牛一樣地幹活像王八一樣地憋氣。
莫立明今年剛二十四歲出頭,兩年前畢業於本市一所比較著名的大學,在四年的大學生涯裡,他學的是經濟學專業,走出校門之後,他並沒有像其他大多數同學那樣削尖腦袋去找工作,而是準備自主創業,早在大四即將畢業的那後半期,莫立明就夥同幾名志趣相投的校友規劃好了職業方向,他們還準備畢業之後一起投資來做代理商,而實際上,離開校園不到半年,莫立明就與那幾個朋友在本市的繁華地段開起了一家商品代理店,說起來他們當時都只是初出茅廬的大學生,所謂的“白手起家”,而他們加盟創業所用的資金多半是從父母親以及另外的親人朋友那裡籌集來的,其餘的一些資本則是他們在大學裡做勤工儉學和幹兼職工作的時候積攢下來的。
店子開好後,莫立明他們幹勁很足,加上利用他們所學的市場營銷專業知識,剛一開始店鋪生意還不錯,雖不至於大賺特賺,但是獲取的利潤平攤起來六員大將多少得到了一定的收成,總比在人家殘酷的資本家手頭下埋頭苦幹要來得好,這樣既自由又能鍛鍊自己,主要是發展機會大得多。
然而,好景不長,由於他們所代理的那一品牌的汽車零部件和裝飾品市場潛力突然下滑,一度處於萎縮狀態,最後總代理商胡某因欠下鉅款迫於強大的壓力畏罪潛逃,很快,不光是莫立明等人所開的店子,很多相同類型的加盟店紛紛倒閉,關門大吉。
曾經苦心經營過的代理店停業以後,莫立明一干並肩奮鬥的兄弟都因此破產了,他莫立明更是血本無歸,虧到了老家,因爲需要繼續生活,開始面對現實的夥伴們一一很不捨地向他揮手告別了,各自爲了自己的未來去奔波、追逐了。
做生意虧空後的莫立明在家歇業了半個月有餘,那時候父母親整天催促他去找工作,後來他也心情迫切地去找過了,可是沒有一份是適合他的,大多做了一兩個月便自行辭職回來了。
好在天無絕人之路,幾個月之前在一個老同學的介紹之下他倒是順利地進入了“久鼎”,也就是他現在所在的這一家藝術品拍賣公司。
被招進“久鼎拍賣公司”之後,莫立明只能從最下層的工作做起,想想也是了,他一個對古董知識一竅不通的外行人除了做相關的雜工又能幹些什麼,要他去做業務員聯繫賣家吧,打眼打到他吐血都極有可能的。
所以,莫立明理所應當地成爲了瓷雜部的一名雜務人員,不過念及他這幾個月以來工作賣力對公司的事務很有付出精神,上面的領導便親切地叫他一聲“莫骨幹”。
說得好聽一點是“瓷雜部的骨幹”,其實而言,他壓根兒就是一個爲這家古玩拍賣公司跑腿做搬運工的小小職員,乾的活比公司裡任何人的都要多,但得到的工資卻比任何人的都要少,這便是鮮淋淋的現實啊,但他莫立明無可奈何,你要是有本事就去給人家鑑寶去,那樣報酬嘩啦啦地來,還會被各家電視臺等媒體高回報地請去現場鑑定寶物,倍兒有面子。
可現實情況是,莫立明是這行這業菜鳥中的菜鳥,但自從接觸古玩行之後,他興趣越來越大,平時也沒少看有關古玩鑑賞的書籍,這一類的電視節目他也每天準時播看不會錯過,雖然沒資歷拜什麼大師做師傅,但是他有自學成才的決心。
作爲一名新人,莫立明唯一的優點是,他很有自知之明,在這一點上他覺悟力太強了,無論是陪公司的專家出外看貨,還是自行出去逛古玩市場,他都奉行一個原則,那便是“多看少買,多問少說”,而同時在拍賣公司工作被動性地帶有點“神聖光環”的他極少給人掌眼的,有人認爲他這是故作低調,在裝-逼什麼的,而實際上他是真的不懂,怕說出自己的見解後貽笑大方,更甚者害了他人,因爲他看得多了便心知肚明瞭,這個行業水深得很,有低投入高收穫的可能性,也有高投入冒大險的時候,往往一件高仿會讓人傾家蕩產家破人亡,後果蠻嚴重的說。
莫立明雖說是瓷雜部的工作人員,但是他的工作範圍不僅僅侷限於瓷器類,金銀玉器、珠寶等物品銷售流通中的體力勞動成分也大半是落在他的肩上的,除了每日整理藏寶庫,他還有外出運輸待拍品的職務。
這不今天他又陪伴着公司裡的另一名員工出來淘宅子了,而他的這一名美女同事來頭可不簡單啊,她名叫傅藝紅,是“久鼎公司”最富盛名的幾位專家之一,這名專家卻又是中間的佼佼者,並且她是最年輕的一個,按照董事長楊斌的話說:“她前途無量!”
傅藝紅看上去也不過二十三四歲的樣子,與莫立明是同齡人,但是兩人在職業上沒法相比,畢竟她傅藝紅出自名門,上頭老師霍雲林又是這行鼎鼎有名德高望重的鑑寶專家,耳濡目染的她自然學到了一手鑑寶的好本事。
對於莫立明來說,傅藝紅這人他了解不多,儘管平日裡在公司擡頭不見低頭見,可對方個性清高,非常自負,她甚少與公司內部低職位的人交流和來往的,每一次當公司指派莫立明跟她出去收東西的時候,傅藝紅也和他保持距離,除去讓他幫自己拿東西,她不會對他說一句多餘的話。
當然了,莫立明對她這一種冷若冰霜不近於人的美人也不奢望什麼,反正自己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就行了,因而他在對方面前一直表現得很鎮靜很自然。
不過,莫立明對傅藝紅挺佩服的,在工作上她確確實實遠遠強於一般人,她的底子很強,看東西的水平特別高,很少很少有看走眼或打眼給公司造成損失的時候,也就因爲她的業務能力十分強大,莫立明倒是間接地從她身上學到了一些很有用處的行業知識,爲此他還得對傅藝紅表示感激呢。
而就在剛剛,傅藝紅從本市鄰縣的一個老宅子裡淘來了不少好東西,每一件都在她驗貨的當場讓莫立明過目了,這個過程對最近熱衷於學習古玩知識的他來說無疑是一種挺享受的事情,算得上是大行家傅藝紅在手把手地實地實物教導他,不過這也是他每一次跟隨她外出跑業務唯一的好處了,好處不多,但“累處”無處不在,客觀點說,他莫立明儼然是傅藝紅的貼身雜工了,什麼東西都由他來搬來拿,大包小包的總掛滿他全身,當真累得像耕田的牛一般。
莫立明自是早看出來了,傅藝紅是一個古玩收藏迷,爲公司淘貨之餘,她沒少“中飽私囊”,撿到的漏可不是一個小數目,但她多半是有進無出,淘到了好東西她是不會上拍或是直接賣出的,想想也是了,她家裡那麼富有,自己的工資又很高,並不缺那個錢用。
這下兩人剛從老汪家走出來,莫立明正和傅藝紅快步朝坡下的馬路邊走去,他們公司所配的運貨車就停在那兒。
此地是向佛縣,離T城有一大段距離,眼下時間是下午四點多鐘的光景,路上如果不堵車交通秩序一路暢通無阻的話,那麼趕到公司也起碼是晚上七八點多鐘的時候了。
據莫立明所知,向佛縣歷史很悠久,是一座擁有一千多年發展軌跡的古鎮,這個縣之所以名取“向佛”,是因爲遠在南北朝時期,佛教一度興盛,當時候朝廷政府大興修建寺院之工,而在這個依山傍水風水極好的地方修造了不少寺廟建築,香火鼎盛,現如今佛塔、庵堂、土地廟仍然隨處可見,形成了吸引外來遊客的名勝古蹟。
向佛縣古寺多,這鄉野市鎮上的古董也不少,是很多收藏大家踅摸寶貝的必來之地之一。
而之於像莫立明所供職的這種藝術品拍賣公司,他們自然將之視若肥肉了,總會派人緊緊地盯着那幾個好貨未脫手的潛在大客戶。
莫立明和傅藝紅這一趟收穫頗豐,拋開那些零零碎碎的什物不說,那件金器就足夠誘惑人的胃口了。
這時莫立明背上負有一個包,肩頭也掛着一個鼓囊囊的大包裹,而他雙手也沒閒着,捧着一個方方正正的紅漆木盒子。
只見那個紅木盒顯得古色古香,造型也頗爲雅緻,仔細一瞧,赫然可以發現,那錦盒的表面四周均繪製有圖紋,上面畫的是蓮花和佛像,躍然其上很是生動。
莫立明小心翼翼地拿着那個盒子,生怕不小心掉下地來似的,幾百萬的東西他也實在是掉不起啊。
沒錯,那盒中的東西估價是三百多萬,可算是重器一件了,那金器是所謂的“護身佛龕”,經檢測得知,寸寸是足金,是老汪的家傳之寶。
“快點走,我們得在八點鐘之前趕回到公司!”
傅藝紅催促道,可她頭也沒回,只是加快腳步。
“嗯。”
莫立明輕輕地應了一聲,他心下里卻有點不爽,自己馱着這麼多東西,重量也不輕,力大無窮的人也會吃力喘氣吧,更何況每件物品都是價值不菲的寶物,這可都是“定身炸彈”,萬一掉到地上了那會玩掉人老命的。
儘管有些忿忿不平的感覺,可是莫立明還是順着傅藝紅的意思,快步跟上前去。
老汪家在向佛縣郊區一個比較偏僻的地方,當地是典型的丘陵地帶,所以從位於地勢較高之處的老汪家下來,一路上是陡坡,再加上道路崎嶇不平,他們兩個人走得步步艱難。
好不容易纔來到了公路旁邊,坐上獵豹汽車之後,莫立明終於長長地鬆了一口氣。
車子是傅藝紅開來的,回去自也由她來駕駛,莫立明則輕鬆悠閒坐在她身旁用眼角的餘光瞟她。
一直以來都是這個樣子的,兩人沒有什麼共同語言,就算是莫立明厚着臉皮就古玩常識問她一句,她也只會淡淡地回答。
在莫立明看來,自己和傅藝紅完全是兩個不同世界裡面的人。
車子開動了,速度被傅藝紅放得有一點兒快,敢情是她急着趕回去公司交差。
向佛縣這條通往公司歸屬地T城的山道兩旁自然風景倒挺優美,放眼望去,到處都是毛竹,遮天蔽日的,莫立明側頭向着清風吹拂的窗口閉目養神地打着瞌睡。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猛地裡,只聽到“嗤”的一聲急剎車聲響,莫立明在巨大的震動顛簸感中被驚醒了過來。
“傅經理,怎麼了?!這麼大動靜,莫不要把東西震壞了啊!”莫立明立忙睜開眼睛直起腰桿來,與此同時,他下意識地抱緊了懷中放着的那個紅木盒,裡頭放着的可是重金訂收來的“足金護身神龕”。
“咦?”
瞬即,莫立明大吃一驚,他目不轉瞬地注視着傅藝紅,此時此刻,卻見她臉色煞白,彷彿見到了什麼至爲恐怖的事情。
“怎麼了,這是?”莫立明迷惑不解地順着傅藝紅呆滯的視線凝望過去。
即刻映入他眼簾的是兩個人,那兩個男子的身影正或蹲或站地處在那馬路正中央,明顯是擋住了去路,他們的摩托車好像是壞了,正在那裡擺弄着。
“不好了,他們兩個賊眉鼠目面貌不善!”
霎時之間,有一股不祥的預兆撲面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