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在渾然無覺之中流逝,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莫立明的意識逐漸地恢復了過來,但是大腦還是迷迷暈暈的,整個腦袋顯得非常地沉重,就像是灌了鉛水似的,被一股巨大的重力壓着擡不起頭來動也動彈不了絲毫。
瞬間,莫立明還察覺到了,自己的左眼黑濛濛的,儼然被什麼遮住了,閉上右眼後什麼東西都不能看到。
“我……我的左眼瞎了嗎?!”
一個異常恐怖的念頭猛地從莫立明的腦海裡跳了出來,因爲就在那一下他豁然想起來了,這之前自己在與傅藝紅淘貨歸來的路上被歹徒劫車,但幸好自己急中生智逃離了一難,然而,“塞翁失馬焉知禍福”,就在傅藝紅飛車逃離現場的時候,由於被騙失手暴跳如雷的劫匪疾速追趕上來頻頻用石頭扔車子,不妙的是其中一顆砸碎了自己身邊的車窗玻璃,混亂中有一塊玻璃碎片恰恰射中了自己的左眼某處,當時候自己眼睛流了很多血,而且痛得厲害,直到頭腦發昏不省人事。
回想起這一起十分倒黴的經歷,莫立明又急又怕,他自然擔心自己的左眼在事故中留下嚴重的後遺症,更甚者眼盲。
“不可以,萬萬不可以!”
莫立明頓時激動了起來,突然之間也不知他哪裡來的那麼大的力氣,一下子便彈起了無比痠痛疲乏的上半身來。
莫立明因此後怕不已,想想也是了,眼睛是心靈的窗戶,是生活和工作不可或缺的,尤其是在全靠眼力吃飯的古玩業,眼睛視力不行又如何吃得香,上次在應聘進入“久鼎藝術品拍賣公司”時,他們的體檢就很嚴格,其中視力檢測一項最爲看重,弱視的人基本上是不可能混入這個行當的。
當意識到自己左眼罹受的傷之後,莫立明很害怕公司因此解聘自己,這事放在一開始或許無所謂,但是現在他已經對自己的工作以及這一行來了揮之不去的濃烈的興趣,本來慢慢地快上手了,怎麼能在這個節骨眼上中途而廢。
“莫先生,請您別亂動,快躺好。”
便在此時,莫立明只聽到耳邊傳來一個陌生的說話聲,那聲音清婉而急切。
也就在那一剎那,莫立明張開的右眼一眼便捉摸到了一個身影,那是一個穿着雪白衣衫姿態端麗的年輕女子。
大腦有那麼幾秒鐘的“斷格”時間,很快莫立明就看出來了,自己這已經是在醫院充滿蘇打水氣味的病房裡。
“護士,我眼睛沒問題吧?!”
一衝出口來的便是這個問題,當然,這也是他此時此刻最爲關心的一個問題,左眼視力的好壞或許關係到自己的前途。
“莫先生,您甦醒過來就好了。您先別激動,好好躺着休息吧。”那正在牀邊忙碌的小護士語氣溫和關切地提醒道,她這話卻是沒有直接回答莫立明那個正亟待着答案的疑問。
“可是,護士,我這左眼到底是怎麼了?蒙上了紗布,是不是傷勢很嚴重?”莫立明迫不及待地追問道。
那護士眸光流轉輕輕地搖了搖頭道:“您左眼剛做完手術,現在在打點滴消炎,以免細菌感染傷口。您請放心,您的那個是小手術,還很順利很成功,應該不會有什麼大問題。”
“哦,是嗎?”
親耳聽到貼身護士的那番解說安慰的話語,莫立明這下終於可以長長地呼一口氣了,從這得來的信息來,至少有一點能夠肯定無疑,那就是自己左眼還不至於到瞎的程度。
“那當然了。您躺下吧,您既然醒來了,那等下還得吃藥。”那護士一張白皙標緻的錐子臉上始終掛着暖人的微笑,說着她俯身過來熱切細心地攙扶着莫立明躺下。
放下心來的莫立明便依照護士的囑咐好生躺着,開始閉目養神,當下心中也沒胡思亂想什麼了,一切都很平靜。
約莫過了兩三個小時,房間裡多了一個人,那是來探望眼睛受傷的莫立明的。
“陳總,您過來了?!怎麼勞您大駕呢?!”
見到陳漢文的那一刻,莫立明自是忍不住有些激動,陳漢文可算是他的頂頭上司了,是久鼎公司的副總,他打點公司上下的各種事務,並且是拍品最終審覈組的組長。
在莫立明的印象裡面,副總經理陳漢文可大不同於爲人處事清高冷傲的傅藝紅,而他這人性子溫和平易近人,平常說話總是和顏悅色平心靜氣的,總而言之他這個經理沒什麼架子,富有耐性,脾氣也好得很,很容易讓人接觸。
陳漢文真真讓莫立明佩服的而是在於他豐富精到的專業知識,年近不惑的他在T市古玩一行絕對有他的一席之地,名聲在外,他的口碑不錯的。
說句實話,莫立明一直想拜這個和藹可親的老師,可羞於開口,拖到現在從未在陳漢文面前提及此事。
“小莫,你好好躺着,別動了氣。”陳漢文見莫立明要直起身來跟自己說話,他連忙伸手輕輕地按住莫立明的肩膀,示意他放輕鬆點,躺着就行了。
“陳總,我這都耽誤兩天的工作了,瓷雜部還忙得過來吧?”莫立明側過頭來眼神誠摯地注視着陳漢文說道。
“忙得過來,忙得過來!”陳漢文連連點頭,微笑道,“小莫,我知道你是一個勤勞紮實的人,但如今你受傷了,就先別提工作的事情了,等把傷養好一切無恙之後再說吧。”
陳漢文今天依然穿着那身看上去覺得有一些陳舊發灰的西裝,只見他身材寬大魁梧,濃眉大眼,一張黝黑方正的臉龐上一直是這麼笑容可掬的。
“謝謝陳總的關心。”莫立明心生感激道。
陳漢文卻笑道:“這是應該的嘛,你這次之所以受傷可是全因爲工事,要不是你勇敢機智,那後果不堪設想啊。哎,也怪我們倏忽了不是,派你和藝紅出去那麼遠那麼偏僻的地方拿貨卻沒有考慮到你們的安全工作。藝紅說,當時面對那兩個窮兇極惡一般的劫匪的時候她嚇得是手足無措,而全靠了你臨危不亂,這才保全你們的人身和財物。”
聽到這兒時,莫立明右眼視線下意識地往陳漢文的身後方向晃了一晃,他並沒發現傅藝紅的身影,出事之後也不知道她去哪裡了,敢情是回去交差了吧,然後換陳總陳漢文來照看眼傷的自己。
“陳總,不瞞你說,我那時是在一拼了,因爲我一下就看出來了,那兩個強盜是慣賊,我們一旦被他們制服,就麻煩大了。”莫立明正色說道,“我當時除去想到要保證身上財物和‘足金護身神龕’等珍貴藏品的安全之外,我還考慮到了傅藝紅小姐的人身安全,她畢竟是一個柔弱無力的女孩家,一旦落入那兩個兇惡的歹徒手裡,那隻怕……只怕她……難以保全了。”
“是啊,小莫,從這點上就足以表明你是一個真正的男子漢,有勇氣,有擔當!”陳漢文語氣激動地稱讚一句道。
莫立明謙虛兩句,而後兩人說到了莫立明的傷勢上,只聽陳漢文語聲歡快地說道:“大夫說了,幸虧你左眼只傷到眼眶和眼膜,傷勢也還並不重,都清理好了,大概過幾天就能拆開紗布恢復正常了吧。”
“那就好。”莫立明又暗自鬆了一大口氣。
稍後陳漢文叫莫立明安心養傷,公司對他的事很關心,他這算是帶薪病假,而且公司會把他轉去T市的大醫院繼續接受治療,以徹底修養好身體,至於醫藥費什麼的自然由公司一併承擔了。
莫立明感受到了公司的關懷和溫暖,心裡隱隱地有點感動。
接下來的兩三天裡,陳漢文不時來探望莫立明,來時還不忘帶上一大袋新鮮的水果,每次談話莫立明都和他聊得很投機,兩人的關係在這不知不覺之中似乎拉近了許多。
…………
“莫先生,看得到嗎?”
第四天上,莫立明左眼上蒙着的紗布總算給那護士拆了線,紗布拆下來以後,那護士便拿着測驗視力的牌子來給莫立明測量一下左眼視力,看有沒有什麼後遺症。
莫立明最先兩隻眼睛都閉上了,在那護士的指示之下他按住右眼,然後緩緩地打開受傷的左邊眼睛。
“看這個字母,哪一邊?”
那護士站在離莫立明有三四米開外的地方,她高舉着測試牌,指對着上邊比較靠前的一個大寫“E”字母笑吟吟地問莫立明道。
“……”
奇怪的是,那一下子莫立明卻沒有做出回答,他只是瞪大左眼,赫然表現出一副怔怔失神的樣子。
“這……這怎麼可能呢?!我一定是看花眼睛了!”此刻莫立明心下里是極其驚詫。
驚呆之餘他用力地晃了晃腦袋,並使勁揉了揉依舊有點點發酸發脹的眼睛,可再次睜開左右來時他仍然是看見那至爲稀奇古怪的一幕。
沒錯,那一幕情形簡直是令人不可思議的,莫立明發覺當自己左眼視線向那小護士手中高舉着的字母牌上投注過去之時,視力所及範圍之內逐漸地形成了一副圖像。
那竟然會是一個若隱若現的佛像,佛像奇特詭異,可見它臃腫的頭腦共長有七隻眼睛,但中間只有一隻眼睛是打開的,其餘的都緊閉。
這還不是最令莫立明驚奇的,最讓他感到驚異的是他能用左眼驅動那個佛像,佛像隱隱閃閃的光點居然還能穿透橫擋在眼前的那層薄薄的視力測試表,而後看向另一邊。
“傳說中的透視眼嗎?!我靠,這個玩笑大了!”莫立明大驚之下登時百感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