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島,柔和陽光下,一名光着膀子的男青年捧着一大捆綠油油的拖網,在漁船上做出撒網的姿勢,船下岸邊,石龍拄着雙柺,不停地糾正技術動作要領。
石屋前,石百堂和石清眯眼微笑,旱菸嫋嫋。
“阿三這孩子不錯,老實,肯苦,身體也紮實,呵呵呵呵!”石百堂持着煙桿笑道,一臉的中意欣慰。
石清頻頻點頭:“這幾天我就帶他出海遛一圈,熟悉熟悉捕撈路線。”
“呵呵,不急,不急!”石百堂磕了磕菸斗,慢悠悠道,“出海的事,可以等過完年再考慮,現在咱呀,先讓他跟阿秀好好相處相處,培養培養感情嘛!”
一提這茬,石清發愁了,悶煙一抽,皺起眉頭道:“阿秀還是不大樂意,昨天到現在,一直沒給人家好臉色看。”
石百堂不以爲然道:“黃花閨女臉皮薄嘛,當初……咦?”
石百堂年紀雖大,眼神卻很好使,一眼就看到了海面上急馳而來的快艇,心裡不由一陣打鼓:難道又是官府衙門的爪牙來了?
漁船上的阿三也看到了快艇,放下魚網愣愣地看着,等快艇逼近了,仔細一瞅,不由眼睛大亮,興高采烈地揮手喊道:“樑警官!”
“阿三?”樑靜將快艇緩緩停靠在漁船邊,一頭霧水地擡頭問道,“你怎麼在這裡?”
“嘻嘻——”阿三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傻笑着並不搭話。
樑靜一看他那表情,似乎腦子突然開竅了,恍然大笑道:“阿秀!哎呀!你說的那門親事,是你跟阿秀!是不是?是不是?”
阿三傻呵呵地紅了臉,石龍在岸邊替他解圍道:“樑警官,黎小姐,快上岸再說吧!”
“樑警官!”石百堂和石清快步笑臉相迎,“快請進屋坐!阿秀!阿秀!快泡茶!”
樑靜笑吟吟地將譚雲簡單介紹了下,並半真半假地說明了來意,石百堂和石清心裡一陣忐忑不安:這麼個嬌滴滴、白嫩嫩、如出水芙蓉般美豔動人的柔弱女子,在這簡陋破舊的木島上能住的習慣嗎?
就在這時,石秀微紅着眼小跑迎了出來,正打算向樑靜哭訴委屈,樑靜先開口了:
“秀秀,恭喜你呀!”
石秀小嘴一撅:“樑警官,我不……”
“嘻嘻!”樑靜上前挽住石秀胳膊,笑嘻嘻道,“阿三可是百裡挑一、可遇不可求的好小夥子哦!”
石秀撇了撇嘴,不滿地嚷道:“你又怎麼知道的?”
樑靜眉毛一擡,朗聲說道:“我當然知道!我認識阿三都5、6年了!他每天風雨無阻地在我家門口賣水果,價格公道、待人友善、真誠直爽、勤勞能幹……”
“你怎麼說都沒用!”石秀打斷道,“反正我不喜歡他!”
“那我就放心了!”一旁的譚雲撫着心口寬慰道,“這麼好的男人,我正怕有人跟我爭呢!”
黎香妍癡癡地看着漁船上的阿三,幽幽說道:“雲姐,你能把他讓給我嗎?我要嫁給他!”
“愛情這東西是不能讓的!”譚雲一雙美目盯緊了阿三,毫無商量餘地地說道,“頂多公平競爭,誰有能耐,誰就嫁給阿三!”
“你們怎麼這樣?”看到如此漂亮的兩女對這個被樑靜推崇認可的阿三產生了濃厚興趣,公然搶自己的“準男人”,石秀心態疾轉,急得眼淚都快哭出來了,跺腳嚷道,“我不喜歡他,並不代表我不願意嫁給他呀!”
“呃……”譚雲和黎香妍對望着擠了下眼睛,裝出一副失落表情來,卻被樑靜握着粉拳趕到了一邊,小聲斥責道:“你們兩個太過分了啊!紅線不是這麼牽的!”
譚雲低垂眉眼無辜道:“我是認真的!”
黎香妍也強忍住笑,一本正經道:“我向釋永信發誓,我也是認真的!”
樑靜瞪目怒斥:“你們兩個趕緊去死!”
……
晚上,香港灣仔區,跑馬地馬場。
香港有兩個賽馬場,分別是位於灣仔區黃泥涌道附近的跑馬地馬場和位於沙田區的沙田馬場。跑馬地馬場又名快活谷馬場,是全球少有的市區馬場,每逢週三晚上才舉行賽事。
今天正是星期三,此時馬場內正舉行賽馬比賽。
只見燈火通明的馬場內,15匹身披號碼、毛色不一的良駒馱着頭戴安全盔、手持馬鞭的選手沿着綠茵茵的跑道快速飛奔,四層看臺上黑壓壓地擠滿了人頭,吶喊、狂吼、尖叫聲響徹夜空,看臺對面寬大的電子屏幕上,不斷刷新着各賽馬即時成績,跑道邊嘉士伯啤酒小頂棚周圍,擁滿了膚色各異、手持紙筆的觀衆,一個個全神貫注、神色緊張。
馬場外,各幹道車輛擁擠,蝸牛前行,交警三步一崗,五步一哨。
鳳棲樓下,一輛出租車隨車流緩緩行進,車內,韓龍不耐煩地甩過一張港幣,罵罵咧咧道:“停車停車!老子走着去得了!”說完不等車子停穩,便一推車門,招呼着後座的石大海和邱冬下車。
一下車,韓龍指着500米外的賽馬場說道:“喏!海哥,那就是跑馬地馬場了!”
石大海點點頭,叮囑邱冬道:“呆會兒你別說話。”
沿着街道向前走了兩分鐘,三人抵達吶喊震天、熱鬧非凡的賽馬場外,韓龍一招手:“跟我來!”
三人順着樓梯大搖大擺地走上二樓,一名制服保安迎上前來,冷臉問道:“你們幹什麼的?這裡不是看臺通道!”
韓龍斜了一眼,鄙夷道:“新來的?”
當初他在灣仔坐館時,跑馬地馬場內的工作人員有一大半都是他韓龍的小弟,每次看到他來,都是點頭哈腰地“龍哥龍哥”,哪像現在這樣,一張冷臉伺候。
保安一愣,拿眼仔細打量了三人,繼續板着臉說道:“對不起,這裡是馬場監控室,不對外開放,三位請回吧!”
韓龍鼻子一哼,叉腰仰天說道:“去把爛皮陳叫來!”爛皮陳是以前韓龍的小弟,也在馬場保安部工作。
保安見他擺出這副模樣來,倒也不敢小覷了,捏起肩膀上的對講機喊道:“頭兒,有人找,監控室。”
韓龍心裡一陣嘀咕:小樣,居然混到保安隊長了!
三分鐘後,一名全身制服、左手對講機、右手警棍、嘴叼雪茄、年近三十的高大男子晃悠晃悠地從樓下走上來,銳利的目光在韓龍等人臉上一掃,一時沒反應過來,冷冷問道:“三位是來找我的?有何貴幹?”
由於韓龍改變了形象,又戴了一副眼鏡,身上穿的又是土不拉幾的大陸暴發戶的衣服,因此爛皮陳竟然一眼沒認出他來。
“我叉你老母!”韓龍一把摘下眼鏡,衝爛皮陳怒罵道,“當了保安隊長,狗眼不認人啦?”
黑道大哥的戾氣和霸氣一噴出來,爛皮陳眼神一凜,渾身一個哆嗦,一下子認出韓龍來了!不過到底是當隊長的料,此時此景,爛皮陳竟然沒有頭腦發昏,只是淡淡地“哦——”了一聲,手一揮:“三位跟我來吧!”
將韓龍等三人帶進辦公室,爛皮陳探頭探腦一番,謹慎地關上門,一下子激動起來,抓住韓龍的肩膀又拍又捶:“龍哥!真的是你!前陣子就聽弟兄們暗地裡講你回來了!我就知道條子奈何不了你!”
似乎對爛皮陳的表現很滿意,韓龍讚賞地點點頭,指着石大海和邱冬說道:“我朋友,城哥、阿冬。”
爛皮陳乖巧地點頭招呼道:“城哥,冬哥。”
石大海坦然地點點頭,邱冬卻臉上一燙,不過石大海關照過他不許說話的,便沒有吭聲——韓龍和石大海都能講一口標準流利的粵語,就他不會講。
恭敬地給韓龍和石大海遞過雪茄,爛皮陳賠笑着問道:“龍哥,裡面正跑馬呢,接下來幾場,要不要我替您下幾注?”
韓龍擺擺手,翹着二郎腿,指了指石大海。
石大海點點頭,從兜裡掏出一張紙來,遞到爛皮陳面前問道:“這個人你見過沒有?”紙上印着的正是曹義凱的肖像照。
爛皮陳接過攤開一看,皺起眉頭細細思索一番,猶豫着說道:“有是有那麼一點點的眼熟,不過——在哪兒看見過的、是什麼來歷、叫什麼名字,我就真想不起來了!”
聽爛皮陳這麼一說,石大海心裡有了底,看來曹義凱經常來這家賭馬場,便“恩”了一聲,點點頭,淡淡說道:“這人是大陸的,經常來這兒賭馬,現在欠了我一筆錢,躲起來了。你現在想辦法幫我查一查他在馬場的蹤跡,最好要有投注的現場錄象!”
“啊?”爛皮陳一下子傻了眼,爲難道,“城哥,這怎麼查啊?大海撈針呀!”
石大海淡淡一笑,又從兜裡掏出一張成少華給他的表格來,遞給爛皮陳:“吶,這張表格上的幾個時間段,是他來香港的日期,你對照着這張表查。”
“那還差不多!”爛皮陳接過表格一看,疑惑道,“咦?這都兩三年前的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