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上被刻下了沉重烙印的少年,白皙的俏臉上留下了一股股新鮮的血液,一股嫩肉被烤焦了的氣味傳了出來,在疼痛的刺激之下莫蓮眼前一黑昏死過去。
烙鐵掉在地上的發出清脆的聲響,莫寒緊緊的摟住了懷中的人,似乎是看夠了這一場鬧劇,崔貴妃的玉掌輕合,發出了愉悅的笑聲。
尊貴的女子剛要開口說話,就被門外的嘈雜聲打斷。隨後就有一些慌亂的侍衛,跑到她面前,支吾不清的說着什麼,他們的話音未落。
一襲紅衣風華無限的美人便焦急的闖了進來,嫵媚動人的桃花美目,明豔無雙的面容,來人赫然便是冠蓋京華的美人繚亂。
闖進來的美人似乎還未發覺自己的失禮,他根本就沒有去看莫寒和崔貴妃一眼。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於莫寒懷中昏厥的小人。
右臉頰上的燙傷令那張原本美麗的臉瞬間血肉模糊,哪裡還有昔日的絕美風情?
繚亂走上前去,一把將莫寒懷中傷痕累累的小人抱到懷裡,原本妖魅的眼眸染上了悲哀,連聲音都帶着一絲顫抖,“恭小王爺,你好啊,你真好啊!”
看到面前怪異的一幕,崔貴妃方纔驚醒過來,喝道,“大膽繚亂,不過是一介小小的琴師竟還敢如此放肆!”
繚亂的笑容泛着冷意,顯然是無意在與崔貴妃糾纏。他單手抱緊莫蓮,另一隻手從袖中拿出了一張‘如朕親臨’的令牌。
崔貴妃嚇得面色蒼白,爲了挽回自己失掉的顏面,不屑的說了句,“不過是一個紅樓倚笑的下賤坯子,還真把自己當成是什麼皇親國戚了不成?”
繚亂的臉上笑意更甚,原本停在懷中之人的一雙美目狀似不經意的掃過了崔貴妃,“尊貴的貴妃娘娘,,既然貌不如人又何苦給人下那些勞什子的絆子呢?”
語帶雙關的話,諷刺與輕蔑因爲他的美貌,殺傷力頓時增加三層。
崔貴妃頓時氣的面色慘白,攥緊了自己的手指,卻因爲繚亂手中的令牌不敢動他分毫。
繚亂收起了令牌,手臂微攏,迷倒萬千的桃花美目轉瞬移到了莫寒身上來。秀眉微皺,總是含着笑意的眼睛似乎注滿了寒光。
啪!
清脆的巴掌聲響過,所有人都愣住了似乎沒有想到眼前之人會如此大膽。
莫寒的頭偏向了兩側,向來清冷的眸也閃過一絲不可思議的愕然。
“莫寒,這一巴掌是爲了凰兒。”
依舊是魅惑的音調,人卻已經飄然遠去。
一路護着莫蓮來到了倚翠樓,因爲‘易顏’的藥效已過。少年的面貌逐漸顯露出來,卻不再是曾經的那副清秀無雙的絕美模樣。烏黑的髮絲黏在額間,鮮血淋漓的右臉頰早已血肉模糊,再看不出昔日的絕美的輪廊。
繚亂細心的爲躺在牀上的少年清洗傷口,似乎是因爲疼痛,昏睡中的少年忍不住瑟縮了幾下。眨了眨那雙漂亮的桃花眼,繚亂暗罵道,“現在知道疼了,可是你早幹什麼去了?真是個傻凰兒!”
話雖這麼說,但是,繚亂的動作卻是越發的輕柔了。
“落,莫蓮這小子怎麼樣了?”
急切的聲音,凌亂的步伐。便是猜也能猜到,來人必然是倚翠樓的幕後金主。
美人繚亂輕擡美目剜了來人一眼,金絲邊的黑色華服凌亂的披散在身上,頭上的白玉冠也是鬆鬆垮垮的,這樣的人哪裡還有平日的溫文儒雅?
果然是隻有凰兒纔會讓他如此焦急吧……
心裡反覆溢出了幾許苦澀,卻還是強迫自己做出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
“頭掉了才碗大個疤,不過是臉上烙下了一個印而已,挺多就是醜了點,並不會傷及性命的。反倒是我們的八王爺,若不是您來看了我們凰兒,單看您這一副狼狽模樣,我還真以爲您是急着回去陪着夫人生產呢……”
雖然這句話有些賭氣的意味,但是兩人心裡都清楚無論是誰臉上被烙下了那麼一個印記都不會好看,即使那個人是絕色傾城的莫蓮亦然。
八王爺皺了皺眉,笑了笑,“繚亂,你就不要再拿我打趣了,現在最重要的是想想辦法纔是。”
快步走到牀前,莫憶蕭這纔看清楚沉睡的少年。溫柔若水的眼眸睜大,連聲音都透露着心疼,“莫蓮他……”
看着莫憶蕭疼惜的表情,繚亂的心間涌過幾分惡意,他輕柔的挑開莫蓮額間的幾縷烏髮,將臉頰上的烙印更加清晰的展露在了莫憶蕭的面前。
“多麼漂亮的一張臉啊!可惜,毀了。”
淡淡的一句話,卻引起了莫憶蕭的震怒,莫憶蕭伸出了手卻在觸及到莫蓮的瞬間,伸了回去,“這是小寒做的嗎?”
繚亂輕柔的笑了諷刺意味十足,“除了他,還有誰會恨不得凰兒早一點去死纔好?”
望着沉睡的少年,美麗的眼眸微微暗了暗,雖然只有一年多的時間,但是上京第一舞姬上凰可以說是他一手培養出來的。
對於繚亂來說上凰就是一個年幼的自己,是還沒被玷污之前的自己。同時這個孩子也是……
望了望身邊的莫憶蕭,繚亂嘆了口氣,凰兒也是連接自己和這個男人之間的紐帶,是他們共同的珍寶……
然而,就是這樣被他和莫憶蕭捧在手心裡的上凰,卻被那樣一個從來都沒有把他放在心間的男人恣意傷害。
“小寒……”
許是繚亂的低嘆更加的刺激了莫憶蕭緊繃的神經,莫憶蕭握緊了拳露出了一副駭人的模樣。
繚亂看了看莫憶蕭這才意味深長的感嘆道,“果然是沒有心的人啊,兄弟倆全部都是一個模樣。”
莫憶蕭站起了身,沒有說話,他轉頭望向剛剛來到兩人面前的莫寒,努力的抑制着自己噴薄而出的憤怒,低聲道,“小寒你又來做什麼?”
莫寒的聲音冰冷,眼眸直視着牀榻之上的少年,“我要找莫蓮。”
“小子,你要找他做什麼呢?”
繚亂的美目一揚,說不出的凌厲似乎含着最尖銳的利刃,時刻要把莫寒洞穿一般。
“回府。”
淡淡的兩個字,卻惹的莫憶蕭火氣更勝,“回府?難道你還要讓他回去繼續受你的侮辱虐待嗎?小寒你不要太過分了!當初你能留得上凰,不過是憑藉他愛你而已。但是,你不要忘了,無論他是莫蓮還是上凰,這個孩子都是我和繚亂的寶貝,怎麼能由得你這般蹂躪!”
劍拔弩張的氣勢,活像是要把莫寒生吞活剝了一樣。
最後,還是繚亂拍了拍莫憶蕭,他的嘴角上揚,聲音卻是不容拒絕的堅定,“恭小王爺,如果你還在乎凰兒的死活,就應該知道倚翠樓是他最好的歸宿。”
到底是繚亂的一番話起了作用,莫寒並沒有多言,轉身乾脆利落的走出了倚翠樓。
當莫蓮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次日的早晨了,陽光透過窗子水一樣的傾瀉在了他的身上。溫柔的讓人不想起來。美麗的丹鳳睜開的那一刻,莫蓮只感覺到了右臉頰上如同火燒般的灼痛感。
輕輕的撫上了受傷的右臉,這才發現原本血肉模糊的臉頰早已被細心的包紮整齊,但是想也知道如今的自己容顏不再,健康不再,真的是一無所有了……
“凰兒,你醒來了。”
聽到繚亂的聲音,看到近在咫尺的美麗面容,莫蓮這才驚覺原來自己現在身處於曾經的梧桐居。那還是他身在倚翠樓之時繚亂派給他的居所。
“凰兒,你感覺怎麼樣了?”
輕柔的喚着還在失神的小人,繚亂的眼中是不加掩飾的寵溺。
莫蓮低垂下頭,想到那日的情形,不管如何去說服自己,心還是會痛的,原來一切平靜的背後都隱藏着一個假象,原來曾以爲的那些細小的幸福不過是自己一時的自欺欺人罷了。
美麗的夢碎的太快,快到令他甚至來不及回味,那人對他終究是沒有感情的……
“對不起,繚亂讓你擔心了。”
一時開口,莫蓮才發現自己的聲音竟然沙啞的不成樣子。
眼見眼前的孩子帶着一臉顯而易見的難過,卻又故作堅強的模樣,繚亂面上是止不住的心疼。
輕輕的攬過,羸弱不堪的少年,繚亂開口說道,“傻凰兒,想哭就哭出來吧。在我面前還需要掩飾什麼呢?”
莫蓮靜靜的埋首在繚亂的懷中,一雙碧眸沒有絲毫的波動,然而眼淚卻始終沒有滾落下來。
是啊,根本不需要去掩飾什麼,可是,又有什麼值得哭泣的呢?
原來到了最後,竟是連一個想哭的理由都尋不到了。
“凰兒,你不要擔心,只不過是一個烙印而已,我一定會讓你恢復的。”
繚亂的聲音堅定而寵溺,但是埋首在他懷中的莫蓮卻聲音悶悶,“有什麼關係呢,一塊小小的烙印而已,我並不在乎的。”
“凰兒,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繚亂微微施力將埋首在自己懷中的少年拉了出來,逼迫他正視自己。
“堂堂的西涼貴胄怎麼能烙下這樣卑賤的印記?”
莫蓮碧綠的瞳微微的眨了眨,而後就像是想到了什麼一般,輕聲嘆息,“原來你知道,原來繚亂你什麼都知道。真不愧是上京通透的解語花啊,看來癡傻的那個也就只有我一人而已。”
美豔的眸對上了那雙失神的碧色丹鳳,繚亂的聲音帶着幾分蠱惑人心的意味,“凰兒,離開吧,在他還沒有徹底毀滅你之前。”
漂亮的眼睛似乎正有什麼低落了下來,彷彿是終於承受不住那壓在心口上的悲哀。
“我不會走的,我絕對不會走的。”
輕輕的擦拭着少年臉上不斷跌落的淚珠,繚亂輕嘆道,“就連這點啊,都那時候的離落像極了。笨蛋,明明就是一個笨蛋而已。”
莫蓮的嘴裡反覆溢出了一絲猩紅,他自然是知道繚亂口中的離落正是多年前的他,少年的聲音輕柔,如同情人間柔軟的低語,“無論是莫蓮還是離落,亦或是上凰和繚亂,他們纔是一
樣的人啊,都是那麼笨拙的呆子。”
不過片刻彷彿是雨過天晴一般,少年的臉上又露出了淡淡的笑靨,柔美而溫和,即使是右臉頰上的白色紗布未除也不顯得猙獰。
繚亂輕輕的揭下了莫蓮臉上的紗布,即使是動作輕柔依舊害的眼前的少年痛得戰慄。
動作迅速的爲莫蓮換好了藥膏,清涼的觸感,使得原本陷在疼痛中的莫蓮不由自主的眯起了眼睛。
玉指輕輕的滑過莫蓮眼角的一顆淚痣,帶着些許惋惜的嘆了口氣。曾經的上凰公子眼角的一顆黑色淚痣挽住了萬千春色,不知引得多少人爲之癡狂。然而現在,那顆斂起春光的淚痣,可憐兮兮的瑟縮在血肉模糊的臉頰邊,似乎是在哭泣一般,敘說着主人的委屈。
莫蓮睜開雙眼,望着繚亂美麗的眼瞳中自己羸弱的身影,現在的自己一定是很難看吧……
察覺到了少年的驚慌,繚亂的眼睛一彎輕笑道,“好在這倚翠樓什麼都缺就是不缺那些個滋補養顏的東西,別的不論,單說這些個東西,便是在後宮的妃子也望塵莫及了。”
輕輕的撫摸着莫蓮烏黑的發,繚亂柔聲安慰道,“不會有事的凰兒,你一定會和以前一樣的。”
雖然,繚亂持有的養顏藥膏是在皇宮中都難求的密寶,但是莫蓮臉上的烙印畢竟太深,再加上因爲服用那些藥物的緣故,他自身的體質較差皮膚以及不能像以前一樣快速的癒合。
所以,就這樣養了個把月之後,莫蓮光潔的右臉頰上還是留下了可怖的疤痕。
那個烙印並不大,卻是清晰的在那絕美的臉上刻下了一個深深的‘賤’字。
繚亂爲此可是耗盡了心力,不只是他連尊貴的八王爺都爲了莫蓮臉上的傷痕費盡了心神。
可是身爲當事人的莫蓮卻是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清淡的少年對着滿臉擔憂的侍女輕柔的說道,“這又有什麼呢?得之我幸,不得我命而已。”
看過了他這種‘散漫’的態度,美人繚亂真是又氣又急,也許正是應了那句死馬當成活馬醫。再嘗試過n多種方法之後,美人繚亂決心在右臉頰醜陋的傷疤之上鐫刻一朵紫蓮加以掩飾。
用這種方式來掩蓋臉部的瑕疵,在倚翠樓之中並不少見,只是繚亂從來都沒有想過有一天自己精心保護的凰兒也會落得和那些人一般下場。
萬分小心的爲莫蓮挑好西域名貴的黑珍珠,細細研磨後再混合倚翠樓的紫粉,一切都準備妥當了之後,繚亂的聲音輕柔,“凰兒,我說過會治好你的。”
望着近在咫尺的美顏,莫蓮笑了笑,卻又不解的發問,“繚亂,其實沒有關係的,你根本沒有必要爲我做到如此的。”
繚亂輕挑秀眉,敲了敲莫蓮光潔的額頭,“傻凰兒,你以爲還會有人去要毀了容的第一舞姬嗎?如果你還想呆在那個人身邊,就乖乖聽我的好了。”
微微頷首,任繚亂在他的臉上‘作畫’雖然細針繡在臉上的每一筆都會感受到尖銳的疼痛,卻也如何不及那日的錐心之痛。
待到完工,繚亂笑着看了看莫蓮,滿意的微笑,“我的凰兒果然是美貌無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