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書房外,揚揚灑灑下起了小雪。
長廊上,一個白衣女子看着天空不斷飄下的小雪花,情不自禁地伸出了小手。
掌中微涼的觸感讓端木汐的煩惱消了不少,頓時玩心大起,雙手在地上捧了一把雪,然後把雪捏成了一個雪團。
小時候她也玩過雪球,還和爺爺一起堆過雪人。想起爺爺,端木汐的手指,不自覺地在那個雪球上描繪起端木滄的樣子。
"小心着涼。"隨着關心的話語,一件白色狐裘落到了端木汐身上。
突然的聲音,讓端木汐瞬間回神,看到軒轅墨,端木汐立刻脣角上揚,"阿雪!你出來啦!”
"嗯。"軒轅墨一邊應着,一邊幫端木雪擦去發頂的小雪花。
瞥到端木汐手中的雪球,軒轅墨眉頭微蹙,伸手拿過雪球放到一邊,抓起端木汐的雙手就往懷裡塞。
端木汐小臉微紅的倚到軒轅墨懷裡,有阿雪在真好!
御書房內,軒轅烈從桌案下拿出一個卷軸,緩緩打開。
隨着軒轅烈的動作,那捲軸上的一幅畫慢慢地呈現出來。
畫中一片白茫茫的雪地上,一個身着紅衣,身披紅紗的女子正在翩然起舞。那曼妙的身姿和那優雅的舞姿,無一不在述說着女子的美好。
看着畫中的紅衣女子,軒轅烈漆黑的眸子裡閃過無限的思念,愛戀,還有深深的愧疚和自責。
擡手輕輕撫過畫中女子那美麗的臉龐,那輕柔的動作,讓人感覺他不是在摸一幅畫,而是在摸一個真實的人。
輕撫着畫中的女子,軒轅烈漸漸陷入回憶。
那年他出宮辦事,途徑萬年雪山,在萬年雪山的山腳下,他遠遠見到一個紅色身影,在一片白茫茫的雪地裡,紅色是那樣的顯眼。他下意識地催動身下的白馬,朝着那個紅色身影跑去。
走近了才發現那是個身着紅衣的女子,女子正忘我地跳着舞。她跳得很美,那不停旋轉的身姿,就像一支迎雪綻放的紅梅。她跳得很專心,那全身心投入的樣子,彷彿是用自己的生命在跳舞。
這紅與白的唯美畫面,讓他無意識地翻身下馬,輕輕地朝那女子靠近。
女子依舊忘我的舞着,直到他走得很近之後,才發現他。
她驚慌地停下了動作,瞪着一雙水眸警惕地看着他。
女子長得很美,最讓人驚豔的是她那雙晶瑩剔透的水眸,淡淡的琥珀色,閃爍着盈盈光澤,彷彿會說話一樣,讓人看一眼就再也無法忘懷。
她穿得很少,在這萬年積雪的雪山上竟然只穿了一件紅衣,而外面的那件紅色薄紗根本沒有任何禦寒作用。低頭往下想看她的鞋子,卻意外地看到了一雙白嫩小巧的玉足。
她……她竟然連鞋子也沒穿,在這樣冰冷的雪地上,竟然就這樣赤着腳跳舞,她都不會覺得冰嗎?
似是察覺到他的目光,女子的雙眼往長裙裡縮了縮。還刻意拉了拉裙襬遮住了她暴露在外面的玉足。
眼前的美景消失,他心裡微微有些失落,看着女子警惕的眼神,他開口想要安撫。可她根本不給他說話的機會,就往雪山上跑去。
她的速度很快,他追了幾步就找不到她的身影了。
之後,他又在那雪山上找了很久,可是什麼也沒找到。那女子就像是消失了一樣。而且雪山上一戶人家也沒有,他就是想打聽也找不到人打聽。無奈只能到了雪山下的一個小鎮上,隨便找了間客棧住下,每天白天他都會上雪山找她。
或許是老天垂憐他的執着與癡心,一個月後的小鎮上,他終於再次見到了那個女子。女子依舊是那身鮮豔的紅衣,不過腳上卻穿上了白靴。
他的心情很激動,很想衝上去和她打招呼,可又怕唐突了佳人,只能默默跟在她身後。或許是跟得太緊了,女子很快就發現了他。
"又是你?"這是她和自己說的第一句話,她的聲音如空谷幽蘭很好聽。
"姑娘別緊張,在下只是想和姑娘打聲招呼。"怕再次嚇跑她,他趕緊安撫。
可她似乎一點也不領情,"打什麼招呼?我又不認識你,我爹說,山下的男子都是壞人。"女子俏生生地說完,轉身走了。
他當時就傻眼,心道,怎麼會有這樣教女兒的父親。好好的女孩,都被他教壞了。
回過神來的他再次追上女子,死皮賴臉地跟着她。纏了她幾個月,她才告訴他,她的名字。雪如顏,很好聽的名字,和她人一樣,有着一股淡淡的靈氣。
在這幾個月裡,他徹底地愛上了她。她很活潑,好動,也有皇宮裡女人沒有的天真,她就像那萬年雪山頂上沒有被世俗所沾染的白雪,那樣的純潔,美好。
之後的日子裡,他開始瘋狂地追求她,陪她逛街,玩雪,陪她彈琴,跳舞,他將他這輩子的溫柔體貼都用在了她身上。
不同與在皇宮中的壓抑,陪在她身邊,他很快樂,也很輕鬆。他常常會被她天真的話語弄得無言以對,也常常會被她的我爹說弄得無語望蒼天。
終於有一天,她接受了他。他開心極了,他說想要見見她父親,可她總說她父親不願意見外人。
幾個月之後,她懷孕了,當大夫說她懷孕的時候,他激動極了。就像是初爲人父的那種狂喜,當時的他完全沒有想到,當時的皇宮裡他已經有了兩個孩子。
激動過後,他說要帶她回京成親,她沒有立刻答應,只說要考慮下。
那天晚上她消失了一夜,回來之後就答應和他一起回京。
他們離開小鎮的時候,她哭了,那是他第一次看到她哭,也是唯一一次。
他帶她回了皇城,回了皇宮,她好像一點也不驚訝他的身份,或許在她的世界裡,皇帝和平民沒有任何區別。
當她看到他的皇后和無數嬪妃時,她問,"她們都和我一樣嗎?"
聲音裡有着傷心,諷刺,還有着一點點期盼。
看着她無比清澈的眼睛,他突然覺得心虛,他不知道怎麼回答。不管是說一樣,還是說不一樣,好像都是錯。
看到了他的心虛,她突然自嘲一笑,"爹爹說的果然沒錯。可是我還有改的機會嗎?"
後面那句聲音很小,可他還是聽到了,他心裡害怕極了,他怕失去她,他不想放開她。
果然,當天晚上她就跟他說要離開皇宮,他沒有答應。爲了安撫她的情緒,他顧不上後宮的其他女人,一連數月,一直在她的思顏宮。
只是不管他怎麼做,她都是悶悶不樂,她再也不會像以前那樣歡顏笑語,再也不會像以前那樣彈琴跳舞。她就像是一隻被困籠中的金絲雀,沒有了靈魂。
而他的獨寵也引得皇后和其他嬪妃的嫉妒,頻頻陰謀設計,栽贓陷害。他開始有些後悔把她帶到了這危機重重的皇宮,想要放她離開,他又不捨。
終於在他和虎衛的保護下,她安全地生下了一個男孩,男孩和她長得很像,特別是那雙眼睛,一樣透明的琥珀色,讓他一看就覺得喜歡。他給他取名爲墨。
她也因爲墨兒的出生,變得開心了很多,看得出她很喜歡墨兒,經常看她對他說話,對他笑。墨兒的所有事情她都親力親爲,從不假手於人。
可惜好景不長,就在幾個月後的一個晚上,墨兒突然變成了一隻小雪狼,那天正好是中秋節,他正陪她在思顏宮賞月,卻見到了這驚人的一幕。
當時他已經完全驚呆了,着急地抱起小雪狼,想要去找人醫治,可又不知道到底應該找誰。
當時的她也是驚了一下,不過很快又恢復了平靜,她抱過小雪狼,輕輕撫着他的長毛,愛憐地親了親他的小臉,她說,"這是我的孩子,我是一隻雪狼,他的身體裡流着雪狼一族的血。"
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愛了這麼久的女子竟然不是人,而是一隻雪狼。但是看着她懷裡的小雪狼,又不得不信。他們的孩子變成了一隻小雪狼,這是他親眼所見,容不得他不信。
他一時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跑出了思顏宮。一連幾天沒再見他們母子。
卻不知就是因爲他的懦弱,讓他永遠失去了她。是他害了她,害了那個這世上最純淨美好的女子。
他後悔,爲什麼要把她帶到皇宮這個華麗的牢籠中來,他自責,爲什麼自己不好好保護她,他恨,恨後宮的那些女人,爲什麼就是不肯放過她,恨蒼天,爲什麼讓他得到又讓他失去,更恨自己,爲什麼沒有好好珍惜她。
可是不管他如何傷心,自責,悔恨,這一切的一切都無法回到過去,不管他如何努力,也永遠彌補不了他的過錯。
俯身吻上畫中女子那琥珀色的水眸,"對不起。"聲音很輕,還帶着些許哽咽。
輕撫着畫中女子那美麗的臉龐,軒轅烈喃喃道,"墨兒長大了,有了喜歡的女子。那孩子我看過了,是個好孩子。我知道如果你還在的話,一定也想讓我成全他們吧。其實我知道我成不成全事情都會是那樣,那孩子決定的事,是沒人可以改變的。不過如果你還在的話,或許他會聽你的話。墨兒他不想要我的皇位,或許我可以學青龍老皇帝那樣,將來將皇位傳給他們的孩子,可是那樣我就要晚下去陪你了,顏兒願意等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