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就不是唄。
我對親生父母不感興趣,我就認我師父,如師如父。
我道:“你打聽這個幹啥?改行幫小蝌蚪找媽媽啦?”
馮欄沒回答,而是靠在轉椅裡,手中一根沒蓋鋼筆帽的鋼筆轉個不停,臉上則掛着高深莫測的笑容,饒有興趣的盯着我。
我被他盯得心裡發毛,就沒提醒他甩了自己一身鋼筆水的事!
笑吟吟的看我一陣,馮欄話鋒一轉,說道:“你雖然沒上過學,可從小跟着你師父,也把該讀的書讀了,你師父挺有文化哈!倒也是,你師爺就有文化,吳煥卿、吳煥章、吳煥勳,瞧瞧這名字起得!你師爺叫吳法天,師法天地的寓意也不錯,然後你太師爺叫吳竟容,太太師爺叫吳士弘,太太太...”
我趕忙打斷他:“你怎麼知道?”
“那天苗老頭給吳家祖宗牌位上香時看到的呀!”
“然後呢?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是想說吳家人的名字又好聽又有內涵,爲什麼你叫吳鬼!”
我無奈道:“早跟你說了,我小名叫龜蛋兒,我師父隨口起個吳龜,後來改成吳貴,最後改成吳鬼!”
馮欄一本正經道:“你不覺得這個解釋很兒戲麼?如果你師父是個什麼都不懂的老農民也就罷了,可他明明飽讀詩書!如果你師父並不在意你,就是隨手撿來的小徒弟,那也罷了!可你師孃死後,他孤家寡人二十年,就收了你這一個徒弟,爲了不讓你被黃皮子拿法,他捨得把定天星斗的頭蓋骨埋到土裡!他對你這麼好,給你起得名字居然沒有一點期許寄望?他一肚子墨水,放個屁都比吳鬼這兩個字好聽!”
我被他繞暈了,問道:“所以呢?”
“鑑於你來歷成謎,姓名詭異,我相當懷疑你是你師父的親生兒子,他和你師孃生的。”
一句話把我雷的外焦裡嫩,我問他:“你是不是瘋了呀,我師孃70年去世,我師父90年撿到我,雖然不知道當時我具體多大,但也就是幾個月的樣子,這中間二十年我投胎去啦?還是你覺得我師父努力二十年,讓我師孃的屍體懷孕,又把我生下來?操,你也不嫌惡心!”
“怎麼生我不管,但肯定是你師孃死後生的,所以你名字裡有個鬼字,因爲你是鬼胎!”
“你絕對瘋了!有鬼字是鬼胎,那盛宣懷是懷胎?林依輪是輪胎?你看我渾身上下,哪像鬼胎?”
說着話,我不由認真打量馮欄,問道:“你是不是盯上我的羅盤了?準備殺人奪寶,先給自己找個斬妖除魔的理由?”
馮欄笑道:“別鬧,我跟你說正經的呢!前天夜裡我去了一趟十里鋪村,給你師孃超度,沒什麼阻力就讓她安息了,但你師孃懷孕時慘死,未能出生便夭折的胎兒,向來是怨氣最大的小鬼,可我超度時沒有感覺,你說那小鬼去哪了?還有,我一直搞不懂你師父對棺材做手腳的目的是什麼,強行把你師孃留下?那他做得不對!他那樣做只能搞出有怨氣的鬼,偏偏你師孃也沒有找他算賬,而讓亡者不介意被打攪安息,只有一種可能,她本來就沒想安息,她還有事要做!”
“什麼事?”
“把你生下來啊,她死前跟你師父說,想給你師父生個孩子!”
我無語道:“那你覺得是她生了二十年,還是我70年出生後,把二十年活到了狗身上?”
“都不對,我覺得是她又懷了二十年,你知道棺材子吧?孕婦死後,胎兒靠胎盤中的養分存活,最後在棺材裡降生,當然,一般的棺材子沒有二十年這麼離譜,但假如胎兒還沒有完全成型,爲了讓胎兒繼續成長,而使用某種手段,讓你師孃在棺材裡繼續懷孕二十年呢?別看我,我不會這種手段,但你師父也許會呢?”
馮欄的一番話,幾乎要讓我相信了。
但依然有一點點不相信,如果我師父是我親爹,他咋不當我爹呢?
本來不知道爹孃是誰,我無所謂,冷不丁冒出兩來兩個我可以跟他們認親的人,偏偏他們又死了,所以在情感上我也有點不願意接受。
馮欄使出殺手鐗:“我說的鬼胎,不是人鬼交媾的室女鬼胎,也不是死鬼奪舍的邪胎,就是女鬼懷的胎,你不要抗拒自己的身世嘛!即便你真是奪舍胎,我也不收拾你,還幫你保守小秘密,如果你不願意相信吳鬼的鬼字,是鬼胎的意思,那我換一種說法,早生貴子!”
“什麼意思?”
馮欄用那根快要甩沒水的鋼筆,在紙上寫了四個大字,遞給我看。
棗生鬼子。
雖然沒有確鑿的證據,可僅憑馮欄這一番邏輯縝密的分析,已經讓我不得不相信,我師父師孃就是我的爹孃,而我,是我娘死後二十年生出來的鬼胎。
以後再有人問我爲啥叫吳鬼。
我不用費盡口舌解釋,直接告訴他,因爲老子是鬼胎?!
我問馮欄:“那你說我師孃...我娘...還是叫師孃吧,順口一點,你說我師孃把我生在棺材裡,我師父咋把我弄出呢?挖棺材掀蓋子?他咋知道我師孃啥時候生?”
“這就不清楚了,女人的事別問我,但你可以問我關於你師父的事。”
“什麼事?”
“比如他爲什麼不和你父子相稱,比如他爲什麼不給你起個更好的名字等等!”
“那你倒是說呀!”
馮欄清清嗓子,說道:“我不清楚你師父怎麼想的,只不過同作爲你的父輩,我只能以你乾爹的身份去揣測他當時...”
“滾滾滾,我他嗎就多餘問你!還是說正事吧,我師孃的棺材能不能動?我想給他倆合葬!既然我是他們的兒子,就別讓苗老頭出錢了,我儘儘孝心吧...哎,聽你這一說,我心裡還怪難受的,子欲養而親不待!你說我師父咋想的呢,活着的時候連張照片都不跟我照,他死的時候我也不懂,連個遺像都沒拍,我現在都快記不清他長啥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