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每天在煉焦廠上班,忙的要死,哪有時間管他們?平時也不敢跟老三見面,一見面就讓我分一半房給他,這也是前幾天發現我家小子偷拿剩飯,我問他給誰送,才這知道老三做的缺德事。”
話題又轉到小黑胖子身上,馮欄突然想起一件事,扭頭問他:“既然你奶奶早就回來了,這兩天你還提着籃子去磚打墓做什麼?”
小黑胖子還是不吭聲,直到他爹作勢欲打,他才極不情願的吐出兩個字:“喂貓。”
馮欄被他氣笑了。
雖然小黑胖子沒有坦白欺騙我們原因,可大家都是青春期過來的,他不停偷窺戴桃,誰還瞧不出他那點小心思?
就是磚打墓遇見我們,被戴桃的美貌迷的神魂顛倒,要電話失敗後,爲了留住戴桃,就腦子一熱,拿他奶奶的事借題發揮了,而我覺得這小子純粹是個智障,光想着騙我們,也不跟家裡溝通一下,難不成昨天夜裡,他滿腦子想的都是第二天又能見到戴桃,完全不考慮我們一到他家,他立刻露餡?
羅哥家娶鬼媳婦的事傳的沸沸揚揚,黑胖爹覺得馮欄有點真本事,請馮欄給他老孃超度。
馮欄要先看看老太太的遺體,黑胖爹領我們去他家在開村的老院子。
黑胖爹姓孫,家裡行二,他的小黑胖子娃,名叫孫大寶。
路上說起他家老三,孫老二說:“在家呢,我讓他披麻戴孝,給老孃磕頭認錯呢!”
馮欄詫異道:“咋沒報警抓了他?”
孫老二苦笑道:“哪敢!那小子屬狗的,逮誰咬誰,也不知道這個事能判他幾年,但總之不能斃了他,等他出來,還不把我們都給殺了?而且我還得留着他頂雷呢,我娘死得慘,不知道頭七夜裡會不會變成鬼回來收拾他,現在把他送進去,我娘找不到他,遷怒我們咋辦?而且那些磚打墓里老早以前就死過人,那小子拆了人家的墳,還不知道有幾個鬼等着找他呢,可不能讓他溜了。”
馮欄撇撇嘴,沒有言語。
孫老二又問:“馮師傅,你說我娘會變鬼回來找兒子索命不?”
“不知道。”
“那要真有鬼,你能處理不?”
“能處理也不處理,你家老三死了也活該。”
孫老二說,他一直擔心鬧鬼,所以搬回屍體後沒有跟村裡人發喪,一邊讓老三守着棺材認錯,一邊找廟裡的和尚做法事,但和尚要價太高,一時半會談不攏。
開村的村幹部有點本事,領着村裡人發家致富,搞得很不錯,村裡的老房子多是水泥紅磚蓋的高門大院,家家戶戶的大門上都做了水泥匾額,寫着吉利話,什麼吉星高照,福祿滿堂,天賜百福,而孫家門上是家和萬事興五個大字,實在諷刺。
到了地方,孫老二狠狠拍門:“老三,開門,我領人來瞧咱娘了。”
院門從裡面打開,露出個披麻戴孝的小個子男人,賊眉鼠眼,十分猥瑣,他看看我們,打着哈切問道:“哥,這幾個人是幹啥的?”
孫老二擠進門裡,隨後讓我們也進去,這才介紹道:“昨天羅灰子家娶鬼媳婦的事,你聽說了沒?”
孫老三叔搖搖頭。
“你整天睡大覺,出門也是打牌喝酒,能聽說纔怪了!羅灰子家娶鬼媳婦,就是這位師傅馮師傅給張羅的,鬼媳婦的老相好搞破壞,被馮師傅一把火燒進醫院了,這兩位是省裡電視臺派來監督的,聽說了咱家的事,來找你小子算賬。”
路上已經聽我們說了羅哥家的事,此時孫老二信口開河,就是嚇唬老三。
但孫老三不是特別害怕,油腔滑調的說:“政府真是吃飽了撐得,不用燒,我認罪,你們帶我走吧,家裡也沒人做飯,我進去蹲幾年還能吃口熱乎的!”
孫老二推他一把:“你想的美,先帶馮師傅看看咱娘,馮師傅是好人,特意來給咱娘做超度的法事。”
馮欄糾正道:“不是特意,我是收費的。”
“那是那是,肯定不會讓您白忙乎。”
孫老三領我們進屋,老太太已經入棺,停在院角一間陰涼的屋子裡,壽衣之類的喪葬用品都準備好了,就等着請法師超度後,立刻發喪下葬。
入冬後天氣乾冷,但老太太放了三天,已經有味道,我們等在院裡,只有馮欄和他家人進去看了幾眼,隨後捂着鼻子出來,馮欄說:“死相有些痛苦,找師傅給老太太整理一下遺容吧,時間來得及的話,今天開始辦喪事,我超度一夜,明天就下葬,你家有墳地麼?”
“沒有,我娘生前就準備了一口棺材和老人衣,還沒來得及相地就出這事了。”
“你們父親葬在哪裡?”
“老爹和我大哥下水庫撈魚,淹死之後屍體都沒找到,就燒了兩件舊衣服,田裡找地埋了。”
馮欄想了想,說道:“行吧,這個事你家拿八千,我三千,五千給那小子,讓他給老太太挑一塊墳地。”
孫老三沒什麼反應,反正他也沒錢。
倒是孫老二面露爲難之色,說道:“馮師傅,價錢能不能再商量一下?請和尚做七天七夜的法事才一萬五,你一晚上就要八千,我不是說你不如他們,可我花錢得花的值呀,要不你給做上三天三夜?”
“超度只要三千,另五千是相墳地的錢,若是不需要相地,可以只出三千請我做法事,你別管時間長短,有效果就行了唄,和尚們做七天,那叫佛七,他們管亡魂叫中陰身,認爲中陰身每七天有一次投胎的機會,所以要送亡者...嗨,我跟你說這個幹什麼,反正我就是一晚三千包安息。”
前段時間我接了個陌生女人的電話,也說一晚三千,但不包安息,包爽。
孫老二和弟弟交換個眼神,又猶豫半天,這才說道:“做了法事,我娘就不會找回來了麼?”
“你可以一個月後,確定平安再給我打錢。”
孫老二十分意外,問道:“你不怕我們賴賬跑掉?”
“沒人敢賴我的賬,除非你們全家跑到陰間。”
前有羅哥家冥婚證明馮欄的本事,後有馮欄大言不慚的保證,孫家還有什麼不同意?
唯一讓我窩火的就是孫老二看看我,乾笑着說:“那我們自己挑墳地吧,村裡有幹這的先生,經驗豐富。”
在馮欄的指揮下,孫家給老太太發喪,先去村委會用大喇叭發訃告,又聯繫小飯館到家裡辦流水席,而那些詢問老太太死因的鄉親們,孫老二全推到老三身上,說他不務正業,跑出去喝酒,老太太摔倒,在院裡躺了兩天兩夜才發現屍體。
孫老三被村裡的老人罵個狗血噴頭,但比起他的作所作爲,已經很便宜他了。
馮欄要了裱紙毛筆墨紙,在小屋裡畫符做醮,且有的忙。
我們三個無所事事,在院裡喝茶閒聊,趕中午,羅哥打來電話,告之老何的傷勢和他兒子恢復正常的喜訊,向馮欄表示感謝,並把費用打進他卡里,而聽羅哥話裡的意思,還有點不想自首,想跟馮欄求求情。
這是萬萬不能通融的,我們都拍好片子了,他不自首,哪來犯罪分子落入法網的畫面?
來幫忙的人在院子裡吵鬧哄哄,日暮時分,有個人打外面進來,朝着正在招呼客人的孫老二喊道:“大寶他爹,張老漢讓我問問你,你家辦事要不要豬肉?”
辦流水席的小飯館準備了肉,但孫老二想了想,回道:“要,讓他現宰一頭!”轉而又對馮欄笑道:“馮師傅,叫你嚐嚐我們村的豬肉,別看你們在城裡住,但你們吃的豬都不正經!”
我心想這不正經的豬能浪成什麼樣子?
隨即明白過來,城裡肉聯廠的豬都是料精和添加劑催出來的,三個月就宰了,沒肉味,反倒村裡自家養的豬老老實實長大,不玩虛的。
見馮欄一頭霧水的樣子,村裡人給他解釋,順便鄙視一番城裡被工業污染的空氣、食物、飲水,聽的馮欄直翻白眼,來了一句:“山西的污染程度已經被全世界鄙視了,你們內部還要再分出個高低,自相殘殺一番?”
村裡人一陣沉默,我看他們有聯起手來揍馮欄一頓的架勢,便跟身邊人打聽幾句屠夫張老漢,對馮欄說:“你忙吧,我看張老漢吹豬去,一會就回來。”
戴桃和範哥一聽有熱鬧瞧,跟在我身後出門,還問我吹豬是什麼意思?
大學生向我請教問題,我小小得意一把:“吹豬就是把豬宰了之後,用鐵釺從後腿到耳朵捅個孔,再往這個孔裡吹氣,把豬吹鼓起來,用棍子把脹氣打均勻,就方便澆開水刮毛了!爲啥古代的屠戶沒人敢惹呢?因爲吹豬很費勁,體質差的人根本吹不起來,能吃殺豬這碗飯的,不是彪形大漢,也佔個賤肉橫生了!”
戴桃若有所思,問道:“那吹牛和吹豬是不是一個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