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0夢醒,情兩難
白衣男子看着蹲在那裡仰着頭看着他的女子,溫潤俊雅的臉上透着淡淡的笑意,一雙如海卻溢出輕柔的眸子噙着那女子看不懂的思緒。
女子有些木然,天君的突然出現,甚至如此的笑都讓她忘記了反應……如果不是手裡的小東西痛吟的蠕動了下,她幾乎反應不過來。
“拿去!”淡淡的聲音透着不容置喙,白衣男子俊逸的臉上露出一抹揹着陽光下的笑意。只是,那抹笑太淡,淡的讓人察覺不到。
女子輕呡了下脣角,一雙星眸熠熠的看着那修長,骨節分明的手指擒着的白玉瓷瓶,眼睛裡劃過一抹狡黠的光芒後一把拿過的擡眸,笑着說道:“謝謝天君!”
“不用……”白衣男子收回了手揹負了去,微微偏身,眸光淡然的落在遠處的說道,“等它好了,本君會找你算賬的!”他話落,又側睨了眼女子後轉身,幽幽的話也隨之傳來,“還有,不要在到這邊兒來窺探,否則……到時候天君真的要發火了,你可就沒有今天這麼幸運了。”
女子聽了後,頗爲奇怪的微微擰了下秀眉,“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她聰慧的星眸落到欲離開的白衣男子的背影上,“什麼叫到時候天君就真的要發火了?你不是天君嗎?”不可能啊,她雖然沒有見過天君,雖然也不知道天君應該是什麼樣子的……可是,她的靈性很高,這個人明明就是她這些天來一直跟着的人,明明就是天君啊……
白衣男子嘴角微微勾起,明明是這樣若有似無的淡笑,卻醉了不遠處的霞光,“是,亦或不是……世間事,本來就真真假假的讓人開不透徹,何況是天界?”
佛禪的道理那女子不懂,這會兒自然也沒有時間讓她去糾結過多……她抿了下脣,看着話落的時候,已經飄然遠去的白衣男子,先是握了握手中的瓷瓶後,給小東西上了藥。
天界的物什就是好用,所謂的“藥到病除”絕對的管用。只不過,外傷是好了,小東西受傷的小心靈一時間難以治癒,它就好死賴活的窩在女子的手裡,死活不肯下去……
女子無奈,看了眼方纔白衣男子遠去的方向,不知道是自喃還是問着小東西的說道:“你說……他剛剛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那,他到底是不是天君呢?”如果是,他好像確實不如傳聞裡說的那般冷傲。可如果不是……他明明就是啊?!
小東西沒有說話,它可是有品格的靈物,有些東西它能感覺到,可惜……不能說!倒不是怕死什麼的,而是怕她陷入萬劫不復。
唉……
小東西嘆息了下,整個小身子都窩在了女子手心裡……這天君的話充滿佛偈,她根本就不會明白!萬物相生相剋,自然天界也不例外。身爲天君,更是如此……畢竟,萬物之主如果偏向了那一邊兒,都不是好事。
小東西那紫葡萄色的眼睛有些聳拉無力的看了眼女子,最後大尾巴一甩的將整個腦袋都裹了起來……它擔心的事情一定不會發生的,一定不會!
身子莫名的顫抖了下,女子感覺到後收回視線,擔心的看着小東西問道:“還不舒服嗎?”她苦了臉,“他給的藥很好……等下應該就沒有事了。”抿了抿脣,星眸滑過愧疚的說道,“我們今天不跟了,我們回去吧……”說着,她將散落的東西盡數的收到了百寶袋後起身,有些不甘心的又看了眼男子離開的方向後,方纔轉身帶着小東西回了小茅屋。
小東西蠕動了下小身體,五味雜陳的……它自身已經沒有什麼大礙,只是,它想到萬一擔心的事情發生,這天下三界怕是要大亂了!想到此,它莫名的竟然有些興奮起來……如果能讓天君相生相剋,這天下間不知道是什麼個光景。
只是後來,小東西覺得當初它就不應該那麼想……因爲,當時它真的一點兒都興奮不起來,它只是希望時光能夠倒退,一切都沒有發生過。這樣,也許就沒有天君的逆轉回升,也沒有魔君的千年守候……更沒有主子的千年沉淪渡劫。
風玲瓏眼角有着晶瑩溢出,絕美的臉上漸漸露出悲傷,漸漸的龜裂成了萬劫的痛苦……
“別怕,有我在!”
“你過來……”
“如果你敢過去,我就讓這天地盡毀!”
“你們收手吧,我求你們了……”
“哼!已經晚了……”
“不——”
“玲兒……”
“玲兒……”
“玲兒……”
天地間的昏暗盡數的席捲着風玲瓏所有的思緒,撕心裂肺的叫聲從三個方向傳來……她倒入了那身着墨色袍子的臂彎中,溢出的鮮血將衣襟染了個透徹。
漫天的梅花就和下了血雨一樣的飛落,她看着那種如雕似刻的臉和充滿絕望的墨瞳,嘴角笑靨如花,“你一定要好好的……”她眼中落下淚水,“阿墨,記得你答應過我的……”
“不——”
狂風肆虐起漫天的飛雪和梅花花瓣,有什麼東西在耳邊滑過,隨之而來的咆哮聲和打鬥的聲音讓她置身在無邊無際的夜?
“別怕……我陪你……”
輕柔的聲音就好似世間最美的情話,讓她那置身在黑暗中的恐懼的心變的溫暖起來。
“玲兒,如果我不曾和你相遇,你一定要等到我……如果我不曾認出你,你一定要堅信我會來找你……玲兒,我愛你……”
風玲瓏緊閉的眼縫中溢出越來越多的淚水,滾燙的滑過臉頰,蜿蜒而下的落入嘴角,苦澀了整個心扉……她看着那隻骨節分明的手伸向了她,可是,她卻沒有勇氣去抓。
這一切都是她造成的,就讓她來結束……結束他們四人之間的一切,結束整個三界的災難吧。
“不要來找我了……”她嘴角含笑的吐出幾個字,眼中蓄滿淚水,嘴角卻含了笑,“別了……”
“不——”
“嗚……”風玲瓏眼睫在顫抖着,聽着那撕心裂肺的叫聲苦樂出聲。她好痛苦,她想要醒來,可是,卻怎麼也醒不來。
“唉,”木兒輕嘆一聲,人飄到了風玲瓏面前,看着她痛苦的樣子喃喃自語,“你到底是愛天君還是魔君呢?”她偏了頭,蹲在風玲瓏面前,嘟着嘴手指頭划着地上鬆軟的泥土,聲音有些喏喏的說道,“你竟然就是姐姐的轉世……姐姐沒有騙我,說會來找我的……可是,現在姐姐成了這樣,我卻一點兒都幫不上忙……”她說着,難過的哭了起來,眼淚啪嗒啪嗒的落在了地上,“如果不是我玩心起來,進入你的夢境,我都認不出姐姐……爲什麼呢?”她可憐兮兮的擡頭看着風玲瓏痛苦的哽咽的樣子,一臉的無措,“當時天君封印了我們所有人,就連他也是……嗯,其實天君自己估計也記不得了吧?”
木兒嬌俏的小臉上滿滿的都是無奈和無措,“姐姐最聰明瞭,我被困到了姐姐的夢境裡……是魔君想要留給姐姐一個機會吧?”
風玲瓏開始喘着粗氣,她的淚流的越來越兇猛,她漸漸抿了脣,抿的緊緊的,以至於泛了白……
木兒看到她如此,害怕的急忙推了推她,試圖將風玲瓏搖醒,“姐姐,你快醒來……你繼續去想,會傷了元神的。”她焦急起來,口沒遮攔的說道,“天君元神已經分裂,魔君根本抵擋不住……你快醒來啊……要是元神迴歸了,姐姐又要如何選擇啊……姐姐,快醒來!”
“玲兒……”
溫柔的呼喚和木兒焦急的聲音融合到了一起,風玲瓏緩緩睜開眼睛,朦朧的視線裡落入一個精緻的人兒,瞪着大眼睛正看着她。
“木兒……”風玲瓏本能的喚了聲。
木兒眼睛頓時發光,“姐……”她叫出口的話被硬生生的噎住,她抿了下脣後說道,“你,你還好吧?”
風玲瓏看着木兒,不知道爲什麼她會現身在她面前,“你……”
“我是看你陷入夢境裡,所以……”木兒好似看穿了她的心事,撒了謊,心虛的解釋道。
風玲瓏點點頭,因爲腦子裡的混亂還沒有散去,她此刻的心情沉重極了,“木兒,我夢見他了……”她臉上有着絕望的痛。
木兒眼睛裡閃爍着駭然,“什麼……什麼意思?你夢見……”她的心提了起來,“……誰了?”姐姐,你千萬不能看到天君元神分化的兩個人,不能,千萬不能啊……
風玲瓏臉色沉重的閉了閉眼睛,緩緩說道:“離墨……”
木兒提着的心頓時滑落道了胸膛,暗暗吞嚥了下,眼睛裡有着開心的說道:“你是記起什麼了嗎?”
風玲瓏搖搖頭,她記不得夢裡又發生了什麼事情,可是,她這次卻清晰的記得她倒在了離墨的臂彎裡,清晰的看到他絕望的容顏和撕心裂肺的叫聲……爲什麼,這一切到底是爲什麼?!
風玲瓏緩緩睜開了眼睛,她看着木兒好一會兒,方纔問道:“木兒,我的夢……代表了什麼?我的前世?”
“嗯……”木兒點點頭,隨即撇了嘴的開心說道,“你記起來了,這是個好的開始,嗯!”只要姐姐堅定的和魔君在一起,那一切就都會變好的……
窗外細雨綿綿,枝丫上有着麻雀躲避不及細雨“嘰嘰喳喳”的叫着,清晨如此的在不經意中到來……
風玲瓏站在窗前,她視線有些沒有焦點的落在前方,漸漸的茫然而渙散。這次醒來……她竟然沒有將所有的夢都忘記!
他……是她前生的戀人嗎?
風玲瓏緩緩擡眸,視線不經意的落在了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長廊下,那墨色的身影上……她靜靜的看着離墨,和他那深遠的墨瞳射出的視線融合到了一起,心,莫名的被刺痛着。
他……就這樣一直在等着她嗎?
那千幅的水染乾坤……她已經不是當初的容顏,而他卻是!
等候,那是一種什麼滋味?她很清楚……可曾經她的等候不是爲他,而是歐陽景軒!
那個時候……他是不是也沒有認出她來,所以纔會那樣的疏離?!
如果當初他認出她來……是不是就不會有今日的痛苦?
黑霧瀰漫中,那輕柔到絕望和噙了一抹希望的聲音是他嗎?那伸出來的手……是他嗎?
別了……一句別了,可他卻還是跟過來了嗎?!
風玲瓏的心不停的收緊着,眼底更是漸漸的氤氳了一層薄薄的水霧。上天真是和她開了一個大玩笑……如果不曾記起,爲何要讓她今日的夢境將他記了個真切?如果要記起,爲何當初會如此她半點兒也記不起來?和他決鬥的白衣男子是誰?在她耳邊說話的人又是誰……爲什麼她只是隱約的知道這樣的存在,可卻始終記不起他們的容顏?!
風玲瓏輕輕抿了下光潤的脣瓣,星眸看着離墨輕輕顫動了下,眼底溢出不知所措……
離墨從那邊走了過來,他沒有打傘,雨水卻半點兒也不曾落到他的身上,“聽芸兒說,你今日起來甚早……”他看看風玲瓏臉面,微微蹙眉道,“你臉色越發不好……讓老頭兒給你看看好了。”
“無礙。”風玲瓏輕輕說道,“怕是聽得落雨,心中有些沉悶的休息不好……”她嘴角輕輕含笑,“你這大早風塵僕僕的,可是又去探了楚凌?!”
離墨點點頭,倒也不隱瞞,“楚凌最近的性子越發讓人看不懂……”他微微一頓,隨即從袖兜裡拿出一個瓷瓶,“是你送去宮中……還是我隨了人過去?”
風玲瓏垂了眸,落在離墨那骨節分明的手指間擒着的瓷瓶……夢中,那手迫切的想要抓住她,可是,卻怎麼也抓不住……
心,就好似被千萬根針狠狠的紮了一樣,風玲瓏暗暗咬了牙,不讓自己在離墨的面前表現出不妥,“讓人送過去吧……”她的聲音透着幾分悠遠,她不知道要如何面對現今的情況,她竟然害怕起來。
可……她到底在害怕什麼?!
離墨微微蹙了下劍眉後舒展開來,他收回手垂眸,“不去看看歐陽沅嗎?”他擡眸,視線帶着一抹若有似無的疑惑的看着風玲瓏,“他怕是希望你過去吧?”
風玲瓏擡眸,星眸微動的淡淡說道:“太深的感情到時候只會得到更多的傷害……”她轉身,“阿墨,你懂……不是嗎?!”
離墨捏了下瓷瓶,嘴角一抹苦澀……可是,我更懂的是,我不想看到你傷心,卻又無法對你放手。千年……他竟是明白了什麼叫做兩難……
“我着弄月送進宮吧。”離墨說着,就轉了身。
風玲瓏的脣翕動了下,她轉身想要叫住離墨,可話到了嘴邊兒,到底給嚥了進去。
“問世間情是甜是苦……”藥王突然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冒了出來,看着離墨的背影就一副過來人的樣子的語重心長的說道,“看你們兩個就知道了。”他搖頭嘆息了聲,偏頭看向風玲瓏,“你們兩個,如果被那些癡男怨女的看到,我老頭保證……他們一定不想在談及感情了。看看,簡直比吃黃連還要苦……”
風玲瓏斜睨了眼藥王后轉身就欲關窗,卻被藥王眼疾手快的一把擋住的說道:“風丫頭,我說話你別不愛聽……人的心就巴掌大點兒,不能裝太多的東西……所謂早死早超生,嗯,可都攥在你手裡啊!”
風玲瓏微微顰蹙了秀眉,冷然說道:“說,總比做要容易……藥王當初不是如此?”
“……”藥王一聽,頓時氣得跳了腳,“好心沒好報……”話落,他拂袖就轉身準備離開,見風玲瓏沒有打算叫他,心裡越發的氣的停了腳步的回頭就氣惱的說道,“風丫頭……”他話到嘴邊兒,突然停住,看着風玲瓏淡然的樣子,不免漸漸平了心氣兒的說道,“罷了,我還是不要理會你們這些個亂七八糟的事情了。”
“老頭兒……”風玲瓏叫住藥王轉身的勢頭,緩緩說道,“不管如何……我和他都已經不可能了。”微微一頓,她嘴角澀然,“何況……我和阿墨之間,也許很多事情也已經說不清楚了。”
藥王有些聽不懂風玲瓏的話,雖然從相識以來,他也沒有聽懂過幾次,可這次明明聽着簡單,爲什麼他覺得她說的話深層次的東西太多?!
雨,漸漸下的有些大了,噼裡啪啦的落在房檐上的瓦片上,叮叮咚咚的就和敲鼓一樣,有節奏的落在人心上……
歐陽景軒揹負着手,手指下意識的摩挲在竹笛上臨摹的簪花小楷,一雙狹長的鳳眸微挑了個澀然的弧度,看着雨的眼底深處漸漸溢出一抹哀思。
“爺兒,”福東海躬身說道,“左相傳了話兒過來,琳琅寰宇那邊怕是緊了些,要不要……”他微微擡眸,感覺歐陽景軒並沒有聽他說話,也就先停了下來,不去打擾他的思緒。
過了好一會兒,足足有一盞茶的功夫,歐陽景軒方纔微微收回渙散了的目光,悠悠說道:“那就在末惜宮加上一劑藥……”他轉身看着福東海,“另外,叫酒師父過來見朕。”
“喏!”福東海應了聲,轉身離去。
適時,小豆子從內寢走了出來,眼神瞄了下福東海後躬身說道:“爺兒,殿下身上的紅疹已經退了……”
歐陽景軒聽聞,轉身就往內寢走去……果然,歐陽沅身上的紅疹已經褪去,那之前起來的水皰也開始有消匿的跡象。他頓時臉色噙了抹釋然的淡笑,俊顏在這抹笑下,變的越發迷人起來。
“爺兒……”小豆子看着熟睡的歐陽沅說道,“這殿下見不到梅主子,心中怕是添堵了……”他暗歎一聲,如今這都是什麼事兒?
爺兒不說,殿下不能說……梅主子如今又是誤會重重,身邊更是有着離墨這樣一個勁敵……爺兒難道就不擔心嗎?
歐陽景軒俯身,輕輕在歐陽沅的小臉蛋上親了下,聲音輕柔的說道:“父皇好似越來越無用了……”菲薄的脣角勾了抹自嘲,“如果父皇以後放棄你母后……你會怪責父皇嗎?!”
“……”小豆子猛然瞪大了眼睛,一臉不可置信的看着歐陽景軒,就好似聽到了什麼駭然的事情一樣,“爺,爺兒……”
歐陽景軒沒有理會小豆子,只是修長如玉的手指輕輕撫摸着歐陽沅的臉頰,心疼的看着這個打小兒就沒有感情的孩子,眼中全然是愧疚。
一直以來……他要的只是她能夠好好的活着!如果,她能幸福下去,那便是好的……他又何必糾結在過去的種種當中,讓她陷入兩難之境?!
歐陽景軒縮回了手,緩緩起身的給小豆子交代,“好好照顧太子……”話落,他已然跨了步子往東宮外走去。
小豆子一臉苦逼,眼睛裡更是不理解的看着歐陽景軒明明灑脫卻透着無盡的悲傷的背影,心裡不免腹誹起來:明明爺兒根本就放不下梅主子,爲什麼不爭取?明明爺兒是這世間最愛梅主子的,對梅主子也是最好的,爲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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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豆子咬牙轉頭,卻正好對上歐陽沅那雙漆黑的眼睛……他先是眨巴了下眼睛,確定自己沒有看錯後,咧嘴問道:“殿下,您……什麼時候醒來的?”
“父皇進來的時候……”歐陽沅淡然說道,在小豆子驚愕的瞪大了眼睛的時候,緩緩做了起身,看着已經沒有了人影子的內勤門口,小臉上有着淡的根本看不到的情緒。
小豆子將張開的嘴努力的闔上,暗暗咧了下,審視的看着歐陽沅,想要看看他此刻是什麼感覺……可惜,他什麼都看不到。不是這位小主子掩藏的好,而是他根本就沒有表情可以顯露出來。
“殿下……”小豆子想要安慰兩句,卻又不知道說什麼好。總不能說……殿下,皇上也是無可奈何,您節哀吧?!
“父皇爲什麼?”歐陽沅的聲音很平靜,“他好似已經決定放棄母后了……”
小豆子沒有說話,只是躬身下去,生怕從沒有表情的小主子臉上看出一點兒意外的哀傷。
歐陽沅卻顯示的很安靜,他沒有去找歐陽景軒質問,也沒有去找風玲瓏……就好似之前的一切努力都是假的,他不需要母后,母后也從來沒有在他生命裡出現過。
東宮的主子的“天花”好了,歐陽景軒吩咐了御藥房將“藥”也送去了琳琅寰宇給賢王歐陽聰,沒兩日,那邊的主子也好了……一場兩個小主子得了天花的意外,彷彿也正常的變的好轉。
歐陽景軒坐在御書房內看着奏摺,外面的雨淅淅瀝瀝的也下了好幾天了,也不見停下來的勢頭……
“啓稟皇上,”外面有小太監的聲音傳來,“夜麟國送來拜帖!”
歐陽景軒手中提着的硃砂筆微微一頓,隨即放到了筆擱上,“宣!”
有夜麟國的來使遞上了拜帖,上面言及數年的戰爭停止,夜擾欲來拜會西蒼帝的同時,商討修年之好……更是言及,會約了日昭帝陸少雲一同前來。
歐陽景軒合了拜帖,狹長的鳳眸微挑了個肆意的弧度的淡笑了下,“有意思……”
“皇上?”福東海將換了的茶盞放到御案上,看着歐陽景軒面露疑惑。
歐陽景軒將拜帖給了福東海,他快速的閱覽後微微驚訝了下,“這……”
“宣了蒼軒王!”歐陽景軒淡淡開口。
太監應了聲後退下,半個時辰後,歐陽晨楓急匆匆的進了宮,許是因爲太過着急,有着些許雨水打溼了他的肩頭。
“參見皇上!”
“二哥不必多禮……賜座!”歐陽景軒說着起了身,微微擺手,衆人明白的盡數退出了御書房,他順手將夜擾的拜帖給了歐陽晨楓。
歐陽晨楓看過後,也擰了眉,“再次開戰是早晚的事情……夜麟帝這是想要做和事老兒?!”
歐陽景軒勾脣搖搖頭,“夜擾不傻,不會牽扯進來……”當年爲了夜麟國上下,他能忍着放開玲瓏,如今自然也不會用夜麟國開玩笑……雖然,當初大部分原因是玲瓏的心不在他身上。
“陸少雲不是傻子,自然也知道不可能……”歐陽景軒嘴角的笑意加深,“如今,我們不過是有一個共同的目標罷了!”
“楚凌!”歐陽晨楓肯定的說道。
歐陽景軒一撩袍服的在歐陽晨楓一旁坐下,眸光深邃的看向他緩緩說道:“強者生存……這是恆古不變的道理。陸少雲是聰明人,自然不會貪圖一紙合約能夠起到多大作用……可如今,楚凌是心頭大患,他不除,怕是變數太多。陸少雲是個明白人……”
“夜擾……”歐陽晨楓不明白,一向保持着靜觀的夜麟國爲什麼參與進來。
歐陽景軒微微沉默了下,方纔說道:“爲了玲瓏!”
歐陽晨楓沒有繼續問下去,而是聽着歐陽景軒的話點着頭……聽到最後,他一臉的不可置信的看着歐陽景軒,就這樣看了好一會兒,見歐陽景軒一臉平靜的好似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頓時氣惱的拍了桌面兒就起了身,“我不同意!”他的聲音堅決的不容置喙,面前的人已經不是西蒼帝,而僅僅是他的兄弟。
歐陽景軒很平靜,悠悠開口:“只有這樣……才能夠一絕永患!”
歐陽晨楓猛然偏頭看向歐陽景軒,“是爲國還是爲私?”他氣惱的咬牙,“我當初最後悔的事情就是讓你種下蠱毒,纔會有了這些年的痛不欲生……如今呢?你又爲了她甚至罔顧生命……景軒,你到底知不知道你要做什麼?!”
歐陽景軒嘴角苦澀一笑,緩緩擡眸,堅定的眸光對上歐陽晨楓的質疑,“給她一個太平盛世……”
“你都薨了,誰來給?!”歐陽晨楓氣急,忘記了禁口,對於他這樣一個溫潤的人來說,可見歐陽景軒的話對他打擊多大?!
歐陽景軒眼中有了迷離,“西蒼交給二哥我放心……這天下有夜擾從中周旋,我也相信他樂得給她一個幸福的天地。”
“可風玲瓏沒有了你!”歐陽晨楓咬牙切齒,“誰來給她幸福?”
歐陽景軒笑了,笑的釋然而夢幻,“不是還有離墨嗎?”
“……”歐陽晨楓竟是無言以對。他看着歐陽景軒心痛的眸子,卻淡笑的容顏,心中不知道該敬佩還是憤怒……這是怎樣的一段刻骨銘心的感情,才能致使他如此心甘情願的付出,只爲對方安好?!
雨漸漸下的小了點兒,彷彿老天都在替歐陽景軒悲哀。問世間情爲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可,那相許的僅僅是一人的時候,何其沉重而哀然?!
“西蒼的雨總之太過柔美而落了淡淡的憂傷,”風玲瓏輕嘆一聲,“芸兒,我們到前面坐坐吧。”
“是,姑娘!”芸兒打着傘,眼睛嬌俏的四處看着,因爲雨小了不少,這東西兩條街上的行人也多了不少。
到了打了斗笠梭子茶肆,風玲瓏尋了視角不錯,卻又讓人不太注意的角落坐下,隔着蒙山看看棚子裡唯一的一個飲茶的人一眼後,就聽一旁的芸兒喊道:“小老兒,上壺茶,弄幾個小點。”
“好叻……姑娘稍等。”
茶肆的小老兒手腳麻利的就沏了壺茶,順便兒送了兩盤小點……常見的栗子糕和核桃酥。
芸兒吃的開心,風玲瓏也只是微微挑了蒙紗淺啜了茶……茶不是什麼好茶,也是常見的麥芽茶,市井裡大家最喜歡的,便宜爽口。
風玲瓏雖然出生富貴,後來風部落沒落了卻也是個王妃,養尊處優的她卻一點兒也不介意這些個粗口的東西,許是她天生就不應該在那樣的生活裡……
風玲瓏緩緩放下茶杯,柔荑芊芊不染蔻丹,可縱然如此,卻也是一雙惑人的手……這樣的手,身上的緞面兒,哪一樣都彰顯了她不是普通人,惹得那之前唯一的茶客頻頻注視。
“走吧……”風玲瓏淡淡開口,起了身。
芸兒應了聲,放了銅錢兒就跟着風玲瓏一同離開了……
直到他們走了很久,才聽那唯一茶客緩緩說道:“唉……他們拋了這麼大一個誘餌,本座還真是心動!”他無奈輕嘆的說着的同時收回視線落在面前的核桃酥上,“你說說,本座也就是想着看看運氣,就碰上了……這是去呢,還是放過呢?”話落,他擡了頭,竟是視線落在了那茶肆的小老兒身上。
小老兒一邊兒收拾着方纔風玲瓏那邊兒的杯盞等物,一邊兒笑着和那茶客說道:“主上,這就要看她在主上心裡的位置了……”
“很高!”茶客說的很認真,隨後輕嘆一聲,“可惜……我在她心中的位置不高!”
“主上一直都在說,寧負天下不負自己……”小老兒將髒了的杯盞等物放到水盆中,樣子就好似自顧自的幹這活兒,認真去看,他說話的時候,嘴並沒有動,“既然如此,屬下認爲,還是可以一試!”
“那這是個陷阱……”茶客沉嘆,彷彿很糾結,眼睛裡卻有着銳光射出。
小老兒沒有接話,過了好一會兒,把東西都洗好後,他才轉身開了口:“主上如今靈力恢復……還有主上做不到的事情嗎?”
茶客笑了,“沒有!”他眸光變得深邃,嘴角的笑意也加深了許多……離墨本來有靈力,可惜,爲了救玲兒逆天養了小鬼,以至於如今靈力不能用也不敢用。
不管是千年前,還是千年後……離墨,你始終輸了!
他眸光微深的從腰間拿出個碎銀子隨手的扔到了桌面兒上,就聽那小老兒感恩戴德的歡送着將他送出……他打着黃油紙傘,漫步在細雨朦朧的街道,時而會駐足觀望一下,時而也會疾步而行,到像是個小家人家的公子,玩不得高雅的物什,卻也能裝一裝雅緻。
離墨站在簫悅樓的二樓,站在窗前,視線落在下面……看着風玲瓏和芸兒進了簫悅樓後,視線遠遠的落在了正在一家賣面譜攤位前面的那位茶客,墨瞳微深了下,聽着樓梯處的聲音漸近的時候,收回了眸光轉身。
“回來了……”離墨淡淡的開口,溫潤的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
風玲瓏微微點頭,看了眼窗外問道:“可曾跟來?”
離墨點點頭,眼中有着擔憂的說道:“僅此一次,下不爲例……”
風玲瓏淺笑的亮了眉眼,星眸微閃的側身走去欄柵,看了眼底下的賭局,緩緩說道:“這又持平了……”輕嘆一聲,她轉頭看向離墨,“就不怕輸了?”
離墨眸光變得很深邃的凝着風玲瓏,緩緩說道:“輸了你……要這簫悅樓有何用?要這一切身外物……又有何用?!”
風玲瓏輕抿了下脣,她不該問……明明知道他對她的情,不是嗎?
離墨暗暗一嘆,不該這樣逼迫她的……他轉身走向窗口,微微側身不讓外面的視角可以落到他的身上,他看着腳步明顯比方纔稍快的那位茶客微微蹙了下眉心,“不對……”
“嗯?”風玲瓏輕咦,蓮步微動的去了離墨身邊。
二人看着楚凌轉身離開,雙雙對視了一眼,有些不明就裡的時候,外面傳來動靜……
“公子,姑娘……”明日頗爲平靜的說道,“聽聞夜麟國來了拜帖,夜擾和陸少雲會在近期內來雲蒼城!”
“哦?”離墨看向明日,見他點頭,他那冷峻如雕的面容透着一抹深思,“我去趟皇宮……”他偏頭看向風玲瓏,“一同去嗎?”
風玲瓏心扉一動,幾乎不加思考的就想要點頭,可到最後到底忍住了……如今大家心照不宣,個人恩怨下自然國家爲重,不除楚凌,對大家都是心扉上的一根刺。
搖搖頭,風玲瓏輕柔說道:“我便不過去了……”
離墨深深的凝視着風玲瓏,縱然想要欺騙自己,可剛剛她那本能的反應太過明顯,“一同去吧……”
“嗯?”
“總要拿回歐陽沅手上的玉佩不是?!”離墨尋了緣由給風玲瓏,隨即不由分說的牽了她的手,就走了出去。
明日視線落在牽着的手上,暗暗一嘆,直到注視着二人下了樓梯方纔自喃的搖頭:“公子如今是在幹什麼?難道是要推着姑娘去歐陽景軒身邊嗎?”
“怎麼可能……”弄月不知道從什麼地方竄了出來,“公子等了姑娘千年,如果就這樣放手,豈不是這千年成了一個笑話?!”
明日偏頭看向聳肩的弄月,不但沒有釋然,反而心情越發的凝重……他就不懂了,姑娘就算失去了靈力,可怎麼也不可能死心塌地的愛上一個凡人不是?
搖搖頭,明日輕嘆的說道:“算了,公子的事情我們瞎操心了也沒有用……去找了芸兒和顧老,今兒個去翡翠行用食好了,怕是公子和姑娘在宮裡用膳了。”
弄月點點頭,和明日一同往後院走去……
外面的雨竟是聽了下來,鬆鬆落落的別有一番風情。
離墨和風玲瓏的車輦剛剛入了皇城的門兒,歐陽景軒就得到了消息。他不意外……消息放出,他就在等離墨的到來。只是,多日不見的她也跟着來了,到底有些意外,心中卻也噙了幾分迫切……放手是一回事,想要見見她,倒是心中的奢念。
不過,當面前只有離墨一人的時候,歐陽景軒覺得……這女子的心思,尤其是風玲瓏的,他始終抓不準。
“她去了東宮……”離墨頗爲大方的給歐陽景軒解惑,“按着時辰,晚上便一起用膳吧。”
“你到大方……”歐陽景軒頗爲沒好氣看向離墨,慵懶的用胳膊支撐了整個身體的重量的倚靠在座椅的扶手上。
離墨冷笑,“和你比起來……倒是自愧不如!”
歐陽景軒聽了後,很是認同的點點頭……這世間的感情就是如此奇妙,一件事情,一個人……往往都可以讓某些相干或者不相干的人成爲朋友或者敵人。
而他和離墨如今倒是有些敏感,不是朋友也不是敵人,卻又是朋友,也是敵人!
“你也可以更大方些……”歐陽景軒的言語噙了戲謔,嘴角的笑意更是透着幾分讓人看不懂的邪魅,就好似回到了那狂傲不羈的蒼軒王一般,“將我的退讓說給她聽……”
離墨笑了,依舊是冷笑:“你可以繼續大方,這樣的事情我到甘拜下風!”
歐陽景軒也笑了,沒有辯駁什麼……有離墨這樣一個人在她身邊,他如今做什麼事情,都能放心,也可以放手一搏!
玲瓏,對不起……別無他願,只願你一生都不知!就這樣恨着,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