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風雪夜

“大人,六皇子在楊柳岸死了!”

窗外的雨噼裡啪啦打在地面上,風吹着楊柳岸的招牌,木板子撞擊的聲音很有規律的啪嗒、啪嗒…

李尋站在楊柳岸二樓東邊最南側的房間門口,探着身子望着屋裡面的一片狼藉。

半開着的褐色門上,糊着淺黃色的桐油紙。

李尋拉動打開着的半扇門,輕輕關上。

胸腹中間的高度上,那半開門上的桐油紙,破了一個三指大小的洞。

李尋彎下腰,透過破裂的桐油紙,望向屋內。

破洞正對着的是屋裡那一副城東王記木匠鋪打造的八仙桌,六個凳子,有四個完好無損的放在原位。

八仙桌上擺着酒壺,兩隻酒杯,一前一後,前面一隻酒杯傾倒在桌上,灑落的酒水沾溼了左邊的點心盤子。

八仙桌的後面,則是一堵牆,牆上畫着一幅八女爭豔圖,本朝青樓的上房牆上,大都畫着這幅圖。牆的兩邊,有兩個半人高的燭臺,燭臺上的蠟燭,已經燃燒了一半。

門外的李尋稍稍往左移動一步,能看到右邊也是一堵牆。向右移動,則能看到屋裡的屏風。在向下蹲,是房頂的橫樑。

李尋稍稍直起身子,目光透過門上的破洞,看向地面上的兩人。

隨後直起身子,打開一扇門,感覺略微有一些窄,便打開另一扇門,打開的房間裡,離門口三步遠的地上,躺着一個人。

六皇子,楚宿。

屋內淡淡的酒氣混合着鮮血的腥氣。

楚宿趴在地上,雙手在身體的兩側自然放着,右邊的臉貼着地面,眼睛沒有閉合,一把普通的榔頭在楚宿背上,榔頭的木柄接觸着地面,像是倚靠在他身上。

後腦處有血液流出,順着脖子、臉龐,留到地上,從右臉處緩緩朝四方蔓延。

楚宿的上半身並沒有任何衣着,下半身穿着一件來自城北錦繡坊所售賣的蜀錦製成的內褲,雙腳赤裸。

李尋走向六皇子的身後,兩隻腳腳尖觸地,向着兩側自然分開,兩腳大拇指處有着絲絲暗紅色的淤青。

李尋再次回到六皇子身側,伏地,仔細望向後腦傷口處,粗略的看着有多處榔頭鑿擊的傷口,仍在往外微微滲血。

李尋站起身,越過六皇子的腳邊,朝着八仙桌的另一邊走去。

這裡有兩個椅子倒在地上,地上有一具女人的屍體。

楊柳心。

楊柳岸的花魁魁首,六皇子最喜愛的花魁。

躺在地上的楊柳心,身着城北錦繡坊蜀錦織成的綠色衣衫,渾身上下整潔,雙眼緊閉,胸口處插着一把匕首,匕首上鑲嵌着一顆西域寶石。

楊柳心左手有血,右手自然鬆開,脖子輕微向左偏轉。

李尋趴在地上朝着楊柳心眼睛對着的方向望去,是八仙桌。

八仙桌旁,是六皇子的屍體。

李尋站起身,走到房間右側的牆邊,整棟牆沒有窗戶,有土磚堆砌,轉身望向外屋,楊柳心倒在八仙桌南側,身後有一個倒在地上的椅子,身前也有一個。

徑直朝楊柳心走六步,腳邊是楊柳心的右手,楊柳心的腳的東邊,是那一幅八女爭豔圖,李尋走近,觸摸着牆壁,依舊是土磚堆砌,後用染料在上面作畫。

再次站回六皇子腳邊,朝着屏風望去,粉紅色的屏風,直直的立在那裡,阻隔了外屋和裡屋。

李尋邁步從東邊繞過屏風,站在裡屋門口。

一股淡淡的玫瑰花香飄進鼻孔。

一張黃花梨木做的小牀,粉色的薄紗遮住了牀。

李尋邁步走了進去,左右兩邊有着兩個半人高的燭臺,火苗仍舊燃燒着過半的蠟燭,蠟燭的火苗照亮了整個屋子。

李尋朝裡屋東邊走去,靠着東邊的牆邊擺放着一個梳妝檯,梳妝檯上擺放着幾樣女子所用物品,梳妝檯邊的椅子離梳妝檯有着一掌的距離。

轉身朝西邊看去,屋內只剩下一張牀。

李尋走到牀邊,右手擡起正準備撩開粉色薄紗,在即將觸碰的時候,頓了一下,止住了手,左手擡起,輕撫右手衣袖,右手伸指,指尖觸碰薄紗頂部,朝着一邊掀開,掀開巴掌大小的縫隙,便止住動作,右手指尖勾着薄紗頂部,朝牀上望去。

錦緞被,繡花枕。

被枕整整齊齊擺放在牀上,牀中間六皇子衣袍散落,除此之外別無他物。

右手指尖放直,任由薄紗自然垂落。

李尋走出房間,望向對面。

正對着的是另外一間上房,房門大開。

望右邊看去,整個對面的二樓,一共有六間房屋,此刻房門皆是大開。

朝前扶欄,俯瞰整個一樓,一樓外堂散落着三三兩兩的36個座椅,左邊有一處舞臺,臺上居中有一把琵琶,彈琵琶姑娘所坐的椅子摔倒在後,接近後面巨大屏風。

屏風後有一門,門通向楊柳岸後院。

李尋擡腳朝北邊走,經過兩扇大開的房門後抵達樓梯,沒做停留,在朝最北邊走去。

走到頭,探身朝北邊的楊柳岸大門處望去。

大門距內堂約十米,此處稱爲前院。

從北向南,大門-前院-內堂-後院。

前院有一條人工小溪流自西向東流。

內堂有兩層,一層供人聽曲玩樂,二層共有12間上房,西邊六間,東邊六間。六皇子出事的房間是東邊二樓最南邊的那間上房,緊靠後院。

巨大屏風遮擋住了李尋望向後院的視線。

李尋不在觀望,徑直走向前院前。

前院和內堂的交界處,兩位捕快站在這裡。

“張文,幾時去請的佟仵作?”

“回大人,一刻鐘前!”

“張武,請季師爺到衙門。”

“是大人!”

右側張武撐傘走進前院,邁出大步,消失在大門口。

張文撐起一把傘,隨李尋走進前院,踏過小橋,走出大門。

門外三十名捕快站在雨裡,一身黑色捕快服,頭上戴着蓑笠。

李尋正要開口,遠處黑暗中,有人冒雨騎馬朝這裡飛奔,李尋見狀,擡頭望去。

李青,衙門捕快。

李青策馬奔至人羣外圍,一路小跑,在門口處跪地。

“大人!七皇子病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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