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4 瑾王之變
阮煙羅的墜崖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大概是因爲這個女人一次一次的證明了她的強悍和好運,也創造出了太多的不可能,所以當她真的墜落山崖的時候,一手造成了這件事情的人,居然有些不敢相信。
西涼兵和南楚兵都收了手,站在雨裡面面相覷。一方因爲任務再也不可能完成,另一方因爲如此艱難的任務突然間完全,而同時覺得錯愕。
“主子,阮煙羅已經掉下去了,我們沒辦法了。”費夜擡起頭,提醒南宮瑾這個事實。
南宮瑾猛地低頭,雨實在是太大了,以至於他和費夜明明隔的這麼近,他卻沒辦法完全看清楚費夜的臉。
費夜的眼睛被雨打的連睜開都很難,他藉着被雨沖刷而眨了一下眼睛,卻仍是不自覺露出一絲躲閃的怯懦。
這絲怯懦被南宮瑾敏銳地捕捉到了,他忽然明白了剛纔是怎麼一回事。
心頭陡然涌起一種極端諷刺的感覺,他娶的女人不把他當一回事,說架空他,就架空他。現如今,連他最忠心的下屬,也敢自作主張了。
他一向都是天之驕子,是他領地裡最驕傲最有權威的那個人,但是曾幾何時,竟然已經落到了這個地步。
“她是怎麼掉下去的?”南宮瑾問道。
費夜抖了一下,他沒有聽見過南宮瑾這麼冷的聲音,比這些從天而降的雨還要冷,下意識擡頭,卻看到雨中的南宮瑾俊美面容泛着慘慘的白,冰冷的話語從他薄而無血色的脣中吐出,好像已經不帶着人氣了。
心裡不知怎麼突然下沉,費夜鬆了手,重重磕在地上,口中低聲說道:“主子恕罪。”
南宮瑾勾了勾脣,是笑的弧度,卻沒有笑意。
“費夜,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他冷然說道,費夜只覺得無邊的涼氣浸體,讓他控制不住的顫抖。
南宮瑾沒有再說什麼,也沒有再往懸崖的方向看一眼,他轉身,往那些聚集了一大堆士兵的地方走去。
費夜看着南宮瑾的背影,心頭涌起說不出的滋味。
他感覺到了一種變化,在這個冰冷的雨夜裡,南宮瑾身上的某個地方,悄然發生了誰也無法察知的蛻變,而這種蛻變,令人感到恐慌。
西涼軍士的首領看到南宮瑾一步步向他走來,沒來由的自心底生出懼意,甚至在還沒有察覺的時候,就往後退了兩步。
直到他撞上站在他身後的士兵,這才發覺自己做了什麼動作,連忙站住,叫了一聲:“王夫……”
“阮煙羅死了,你們現在是不是又歸我指揮?”南宮瑾淡然問道,但這問句裡,藏着讓人無法忽視的威壓。
西涼軍首領嚥了口口水,硬着頭皮說道:“是。”
眼前的南宮瑾給他的感覺和以往截然不同,他竟無法在他面前挺直了腰桿說話。
“那就好。”南宮瑾平平淡淡地應了一聲,目光掃向一旁呆立着的南楚軍,輕笑了一下說道:“殺光他們!”
阮煙羅被費夜推落懸崖的時候,李俠剛剛在崖上站穩身子,當他聽到聲音再轉過身,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阮煙羅已經徹底向懸崖下墜去,根本不可能再夠的回來。
沒有任何猶豫,也沒有任何遲疑,甚至連驚呼一聲的時間都沒有,李俠幾乎是頃刻間便追着阮煙羅跳下懸崖。
是這個女子給了他人生中的第一份尊重,是這個女子改變了他的命運,也是這個女子,帶給他人生中第一份友情,親情。
阮煙羅於他,是心間的那枝淨水蓮花,不容任何人褻瀆,亦不容出任何差錯。
所以,就算沒了命,也要保護好她。
飛速地墜落中,李俠終於趕上阮煙羅,長臂一伸,一下把阮煙羅拉入懷中,又用身體包住她,牢牢護住。
“小俠,你瘋了!”阮煙羅怒喝,她自己死就算了,怎麼還能拖累身邊的人?李俠跳下來的舉動,當真是讓她萬分火大。
李俠一語不發,只是更收緊了手臂。
阮煙羅氣恨難平,可是這種時候,卻也已經沒有辦法。
崖壁極高,他們落下的速度也極快,在重力加速度的作用下,他們的下落速度只會越來越快,等到他們撞到地上的時候,只怕全身的骨頭沒有一塊會是好的,就算李俠現在這樣護着她,也根本一點作用也不會起到。
阮煙羅萬分焦急,只希望能找到一個方法來解決目前這個困境,可是他們在半空下落的過程中,根本一點事情也做不了。之前南宮凌曾經用向崖壁出掌的方式來緩解過落下的衝力,可是前提是斷崖不高。現在這種高度,就算是南宮凌在這裡也要無能爲力。
忽然間手臂上一疼,崖壁上伸出的樹枝快而利地劃過阮煙羅的手,瞬間就見了血絲,緊接着相同的疼痛接踵而來,李俠抱着阮煙羅一路撞着紛雜的樹枝樹幹,翻騰着往下墜落。
巨大的疼痛讓李俠幾乎背過氣去,卻咬着牙堅持住了,眼見着地面就在眼前,李俠忽然一咬牙,一腳往崖壁上踹去。
強大的衝擊力作用之下,他幾乎能聽到自己骨骼碎裂的聲音,但也終究藉着這一踹之力,讓自己往外飛了一點,直奔着不遠處的一棵樹落去。
這棵樹是長在地上的,雖然也不低,有個十餘米左右,但如果從那裡緩衝一下,活下來的機率應該會更大一些。
當他抱着阮煙羅重重撞在樹冠上,李俠終於再也支持不住了,眼前一黑失去知覺,手也不自覺地放開。
阮煙羅順着枝幹一路下落,將樹砸的枝折葉落,最後重重摔在地上,徹底失去了知覺。
大雨仍然如瓢潑一般下着,偶爾閃電照亮這片空間的時候,可以看到崖底有兩個人,一個掛在高高的樹上,一個半趴在樹底,皆是昏迷不醒。
雨水把他們身上的血衝下來,在身周匯成一小灘,然後又漸漸暈開,淡去,變的毫無顏色。
大雨下了整整一夜,第二天清晨才停止。到了正午的時候,太陽爬上天空,帶來與前一天絕然不同的熱辣,而就在這片陽光中,一道聲音在崖底大聲響起:“二皇子,這裡有人!”